71.chapter71

傍晚五點半, 關越與天和回了酒店房間,躺在落地窗前的大牀上,關越吁了口長氣。

窗外,夕陽照進維多利亞港, 將海港染成明亮的金黃色, 港口處摩天大樓羣的背景是湛藍色的天空, 猶如一幅水粉寫生畫。

“睡會兒?”天和調了手機鬧鐘。

關越翻過身, 壓在天和身上, 稍稍低頭, 認真地看着他的雙眼。

天和感覺到了, 哭笑不得想推開他。

“別鬧,什麼時候不能做?”天和說。

關越認真地說:“既然什麼時候都能做, 現在當然也可以。”

天和與關越對視, 伸手解開他的襯衣鈕釦,關越卻等不及了,隨手扯開衣領, 撩天和的套頭衫, 天和說:“被……被子。”

關越就在落日的餘暉下注視着天和的身體,兩人毫無遮擋, 放肆地抱在一起。這次只持續了半小時,天和便已筋疲力盡,推了幾下關越的胸膛,關越放開少許, 提前結束了。

“你不該這個時候……”天和說,“你要好好休息。”

“這就是休息。”關越親吻天和的脖頸, 看了眼時間,剛過六點, 還可以睡九十分鐘,於是把被子蓋在兩人身上。

天和枕着關越的胳膊,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夜幕低垂,電話將他驚醒,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人了。

凌晨三點,天和醒了,接起酒店的電話,那頭是關越的聲音。

“寶寶,”關越在電話裡說,“輸了,我破產了。”

天和的心臟險些就從胸膛裡跳了出來,猛地坐起。

“沒關係,”天和拿着電話,說,“我這就來,你在哪兒?”

電話還在響個不停,天和不住喘氣,回過神——是夢。

“嚇死我了。”天和竭力冷靜下來,接了電話,前臺在說粵語。

天和:“聽不懂,說普通話或英語可以嗎?”

對方改用英語,問是否需要開夜牀服務與紅酒。

“這都幾點了?”天和看了眼牀頭時鐘,九點四十,怎麼這個時候跑來開夜牀?

“不需要了,謝謝。”天和說。

關越已經不在酒店裡了,牀頭留了張便箋——唯有你的光輝,能像漫過山嶺的薄霧。

天和知道關越一定是先去交易了,想讓他好好睡一覺,順利的話,天和說不定會一覺睡到明天早上,而那個時候,關越已圓滿地完成了任務。

這傢伙……

天和換了身衣服,進電梯,準備離開酒店前往中金大廈。

電梯“叮”一聲,在行政酒廊樓層停下,開門。天和站在電梯角落,見沒有人進來,便按了關門鍵,門關上,不片刻復又打開。天和再按了下,電梯門關上,再打開。

天和:“?”

同樣的情況又重複了一次。

天和:“???”

忽然間,也許是源自許久以來的某種熟悉感,天和突然道:“普羅?”

電梯裡一片靜謐,天和看了眼樓層,走出電梯,從包裡抽出電腦,連線服務器,查看服務器進程。

“普羅?”天和的血液彷彿凝固了,聲音帶着少許顫抖,“是你嗎?普羅!”

這個時候,聞天衡、吳舜以及Epeus的所有人,估計正忙着監測期貨的漲跌趨勢,不會有人來關心普羅的升級了。

天和在系統裡發現了一個進程,是普羅在升級過程中,分出的一個設備控制程序,連接了酒店的電梯。除此之外,語音、邏輯等功能幾乎全部禁用,就像一個被升級過程禁錮住,不能說話,也不能發消息的人。

天和:“你想說什麼,普羅?你在關注我們嗎?”

天和收起電腦,轉頭四顧,普羅讓電梯在這一樓層停下,一定有他的用意。

與此同時,中金大廈二十二層,康雄基金交易大廳裡。

關越按約好的時間,八點五十抵達交易大廳時,一個人都沒來。不僅佟凱與江子蹇不知去了哪兒,就連聞天衡與聞天嶽也不見蹤影了。

關越:“……”

關越茫然地看了眼表,直等到九點二十,交易員全部就緒,等待關越下決策。關越心想不會出什麼事了吧,分別給他們打電話,沒人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佟凱掛掉關越的電話,終於來了。

關越:“……”

佟凱:“我的錯!這種時候都能遲到,我檢討!”

關越:“做什麼去了?”

江子蹇匆忙進來,滿臉通紅,迅速坐好。佟凱若無其事地坐下,躬身給江子蹇系運動鞋的鞋帶,又看了他一眼。

雖沒有說話,卻勝似千言萬語。

關越一臉冷漠地看着兩人,江子蹇想想,趕緊岔開話題,說:“咦?天嶽哥和天衡哥呢?”

“不好意思,”天嶽也急急忙忙地趕來了,說,“沒帶卡,大哥和酒吧老闆吵起來了。給點錢,我先付賬去!”

關越:“……”

聞天衡與聞天嶽在一家清吧裡喝酒,喝掉了二十多萬,聞天嶽包也沒帶,兩人摸來摸去沒付錢,老闆要報警,兩兄弟爲把誰押在那裡誰回來取錢爭執了一番,最後江子蹇趕緊下樓去,付完錢把天衡帶回來。

“我怎麼知道那瓶酒要二十萬?!”聞天衡肺都氣炸了,“這是宰客!”

“已經開始了!”關越指着屏幕,幾乎是咆哮道,“你喝瓶酒二十萬,這裡有五十五億!可以把整棟樓買下來了!”

衆人馬上道歉,各自就位,聞天衡臉上還帶着酒勁,說:“開始吧!”

海量的數據被呈現在屏幕上,分析系統跳出信息,標記各個節點。關越過來,怒氣衝衝地坐在辦公桌中央,兩邊是佟凱、聞天衡、聞天嶽與江子蹇,大家都緊張地盯着屏幕。

一連七個做空節點都踩準了,智利的反政府遊|行與罷工也已進入白熱化階段。

Andy所操盤的洛馬森基金幾乎滿倉,關越等人正在準備與Andy展開對賭,資金總量以809,551,500的美金單位呈現在大屏幕上,下面還有一排兩個未經調用的匿名賬戶,那是關越自己保留的儲備金。

下面則是洛馬森的賬戶概況——637,000,000。

這排匿名賬戶,是關越的最後一張王牌,就連佟凱也不知道關越預備來當殺手鐗的資金量有多少。

“建倉,陪他玩一波。”關越說。

衆交易員開始掛單,聞天衡標記節點,聞天嶽與關越坐在一起,並肩望向節點。

“不樂觀啊,”聞天嶽喃喃道,“太保守了,前面預測對了這麼多,後半夜該不會沒一次準吧。”

聞天衡答道:“扔一百次硬幣,哪怕結果全是正面,第一百零一次也是各50%,你有沒有學過概率?”

關越:“人總是容易被固有觀念影響。”

兩邊資金同時減少,洛馬森的交易節點挨個被標記在大屏幕上,雙方隨着銅期貨的漲跌開始購進、賣出,數字不斷跳躍,走勢圖猶如心電圖般飛快彈跳。

“普羅,”Andy的聲音在耳機裡說,“你不懂人類的情緒,操縱期貨市場的感覺,真的非常、非常美好,你看,它已經完全受我控制了。”

關越按住通訊鍵,注視大屏幕:“這一刻,您就是神。”

聞天嶽看了眼表,剛到晚上十點。

Andy說:“那家離岸基金到底是誰,還沒查出來?我覺得不太像Johnny。”

關越:“快了,我正在全力分析。經過今天的升級後,時間得到了大幅度縮短。”

Andy躺在中央的沙發上,與美國洛馬森總部開着視頻會議,視頻裡四周坐着一衆忙碌的程序員,那一刻,他彷彿就是宇宙之王,懶洋洋地說:“真是便宜這家了,現在進來的,全是在我身後撿錢。”

洛馬森的資金隨着頻繁的交易不斷增加,總量已逐漸逼近耶夢,對方錢賺得越多,關越要將它狙爆倉的難度也隨之增大。

“不要着急,”佟凱朝關越說,“穩住,等後半夜。”

耶夢以及數個小基金跟着進去,並未像洛馬森一般滿倉,而是時盈時虧,隨着漲跌而不斷波動。

聞天嶽懷疑地說:“其他幾家也相當謹慎,我強烈建議咱們現在加倉,試一下他們。”

關越沒有回答,沉默數秒後,說:“不用。”

江子蹇問:“天嶽哥,試什麼?”

聞天嶽:“萬一這幾家等着吃掉咱們呢?試出來就撤。”

江子蹇:“可是撤了就等同於宣佈失敗了。”

聞天嶽:“損失幾千萬美金,總比最後被人揹後捅一刀要好。”

關越示意自己已經決定了,繼續交易。

天和進了行政酒廊,這家的行政酒廊開到凌晨兩點,璀璨的夜景下,只有幾個客人,正在喝紅酒,抽雪茄看風景。

接待將天和帶到角落裡,天和四處看看,沒有任何異狀。

他沉吟片刻,開始突破這一層的攝像頭,並調出所儲存的歷史記錄,今日一整天前來行政酒廊的人很少。忽然,他發現了一個攝像頭裡的身影:Johnny!

時間是今早七點二十,他們還沒抵達香港,正在飛機上的時候!

Johnny先在沙發上等待,接了個電話,天和知道,那是Andy打來的!掛掉電話後,Johnny又等了一會兒,等來了兩名拿着手提箱的客人。客人打開手提箱,各自取出電腦,朝Johnny出示屏幕。

天和馬上放大視角,從落地窗玻璃反光裡觀察屏幕,上面是交易記錄,奈何攝像頭的像素太糟了,模糊一片實在看不清楚。天和馬上把今天的銅期貨走勢調出來,放大,並與玻璃反光重疊,是了!

他們在分析關越與Andy的操作!Johnny已經開始懷疑他們了?

“普羅?”天和說,“你聽得見嗎?我知道你正在升級,許多功能都停用了,我現在迫切地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沒有得到任何回答,天和按着耳機,說:“我要入侵酒店的客人名單登記。”

電腦上調出一個進程,天和連上酒店的Wi-Fi,開始攻擊酒店經理的辦公電腦與硬盤,酒店的管理系統他曾幫江子蹇優化過,這根本難不倒他,很快名單出來了。

沒有Johnny,應當是怕撞見他們,早上九點,那老頭子就走了。

可是他們爲什麼選擇在這家酒店的行政酒廊裡碰面呢?天和總覺得有點不對……是了!既然Johnny不住這家酒店,也即是說,另外兩名經理住在這裡!也許他們的工作還順帶着監視關越!

忽然間,天和想到了一件事:半小時前,前臺給他打的電話。是Johnny手下要求前臺打的嗎?打這個電話,有什麼意義?

天和開始查前臺的通話記錄,緊接着發現了另一件事:電話不是前臺打的,而是從另一個房間給他打過來的。

“有意思了。”天和反而笑了起來,開始查這個房間的開房登記人,查到兩個不認識的名字,以及留下的電話號碼。

天和輸入電話號碼,都是新加坡人,定位,現在正在這家酒店裡,垂直座標很難查出來,具體幾層不清楚,也許是行政樓層。天和馬上抱着電腦,離開酒廊,進了電梯,擡頭說:“普羅,我要去他們的房間門口。”

電梯刷卡系統被破解,天和進了自己房卡無法刷開的七樓,開着聲音蒐集與分析系統,走向長廊盡頭的房間,耳機裡傳來非常模糊的聲音。

“關越快要沉不住氣了。”裡頭有人說,“消息幾點出來?”

“那邊比中國慢十二個小時,”有人答道,“現在剛上午十點,具體時間他說不準。”

房裡似乎有不少人。

“Johnny的消息不會有錯吧?”另外一個聲音道,“這一單要是出事就真的冚家鏟了。”

“康斯坦利的人已經過去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說,“今天一定可以解決,洛馬森已經滿倉了。”

“關越和洛馬森兩家,”又一個模糊的聲音說,“誰死誰活,明天都要上報紙了。”

夜一點半。

衆人依舊看着屏幕,銅的指數經過昨天的大起大落後,今晚走勢顯然沒有像過山車一般驚險了,只是平緩而穩定地一路下行。不少基金都在觀望,關越所有的資金現在已經進去了將近一半。

分析系統連着三個節點踩空,聞天嶽說:“賭接下來這個點?”

聞天嶽做期貨就像在賭錢一般,衆人都沒有說話,看着關越。

關越說:“我需要一杯咖啡。”

聞天衡通知外頭,助理送進來六杯咖啡,關越喝完,依舊看着指數,助理推門出去時,天和抱着電腦無聲地走了進來。

“Andy在做什麼?”佟凱說。

關越說:“他在玩手機,快睡着了。”

“開始吧,”聞天衡說,“這一下他鐵定馬上醒了。”

關越擡手,按在回車鍵上,最後這一下按下去,就是狂風暴雨般的雙方互相砸錢較量了。

按下去的最後一刻,一隻手從身後拉住了他,關越驀然回頭,天和把電腦扔在桌上,發出一聲響,所有人同時擡頭。

“醒啦?”聞天嶽笑道。

關越示意天和不要說話,期貨交易裡哪怕一分鐘走神,都將釀成千百萬美金的失誤。天和卻平靜地說:“給我十分鐘,全部停止交易,吳舜,你聽得見嗎?”

吳舜在音響裡說:“聽見了。”

關越:“要做什麼?”

天和:“祈禱。”

關越:“……”

“祈禱接下來的十分鐘裡,你們不要爆倉。”天和按了下手機,把消息發給吳舜:“加入這四個變量,控制權限接給我,我把分析系統重新從頭跑一次。”

所有人隨之站了起來,關越擡頭望向屏幕,吳舜加入了變量,天和按下電腦,導出程序,大屏幕上所有數據重作刷新,一個個節點分別開始對應。天和站着,關越遞給他咖啡,天和端着咖啡的手不住發抖,喝了點咖啡。

數據刷新完畢,出現了新的銅價節點標記。

“智利罷工潮今天就會結束。”天和說,“康斯坦利的代表秘密飛往聖地亞哥,他們正在與當地工人展開談判,根據談判結果,美國媒體將會第一時間發佈消息。只要罷工潮平息,反政府示威就會結束,銅價會重新上漲。”

關越看了眼天和,說:“和時間賽跑。”

天和掏出手機,給關越看了一眼,上面是Johnny約談的視頻監控截圖。

“什麼時候?”關越喃喃道。

“今早八點。”天和說。

關越當即吩咐道:“平倉。”

中途平倉的損失數以億計,相當於將損失全部拱手送給了另一邊的Andy,那邊Andy頓時一個激靈,醒了。

“普羅?”Andy說,“怎麼回事?”

關越沉默地看着屏幕,沒有回答。

Andy:“這家是智障嗎?”

天和吁了口氣,有點疲憊,關越卻鎮定地答道:“老闆,我想,他們已經玩不下去了。”

Andy爆發出一陣瘋狂的大笑:“這纔多少錢就梭|哈了?算了算了,今天還是提前睡覺吧。”

交易大廳裡一片靜謐,天和眉頭深鎖,看着資金不斷回來,耶夢加得穩定地把做空的倉位全部平掉後,銅價開始緩慢上漲,Andy那邊則開始全部吃進去。關越拿起手機,尋思良久,朝Johnny發了條消息,消息上只有一個表情——呲牙笑。

天和:“……”

天和知道關越的意思是告訴Johnny,老子不玩了,你們玩吧。

關越發完表情,旋即擡頭,面向大屏幕,朝耳機裡的Andy說:“老闆,您現在可以來多少,吃多少了。”

Andy:“哈哈哈——正有此意。”

天和心想現在居然還能調侃Andy,簡直是苦中作樂,摸了摸關越的後背,關越卻稍稍側身,朝天和點頭,示意放心,我沒事。

平倉資金初步結算,損失了兩億四千多萬美金——十六億三千九百萬人民幣。佟凱無奈,搖搖頭,靠在椅子上。

關越禮貌地提醒:“但是要當心吃撐着。”

Andy:“你這是什麼話?”

克羅基金進場了,開始做多,Andy那邊大罵一聲,徹底醒了。

所有人已經徹底忘了剛剛的損失,看着Andy與Johnny兩家一個做空,一個做多,開始互砸,聞天嶽馬上道:“注意克羅的資金量。”

關越說:“五億美金,他們家的盤子我清楚。”

天和看了眼表:“智利那邊已經是下午兩點了。你要提防消息隨時出來,趨勢一來,再多的錢也擋不住的。”

雙方正在比拼時,關越兩手分開,手指在臺上有節奏地叩了叩,彷彿在彈奏一臺巨大的鋼琴,手指會合時,放到回車鍵上,按了下回車。

“看在不打不相識的前提下,幫一下Andy總吧。”關越漫不經心道。

“你瘋了!”所有人頓時一起喊道。

天和:“智利的消息一出來就要完蛋了!”

“滿倉。”關越說。

“不要這麼做!”佟凱臉色都變了。

所有交易員一起操作,聞天嶽差點喘不過氣來了,江子蹇放了歌,開始鼓掌,站在交易大廳裡跳舞。

“你……”天和簡直無言以對。

聞天衡哈哈大笑,喊道:“我喜歡!”

Andy那邊已經傻了,先前一整個上半夜無驚無險,突然在兩點開始,幾家基金就像瘋了一樣,一家持倉近六億美金陪他一起做空,另外來了三家,開始做多,與他們進行對賭。

“愣着做什麼?”關越皺眉,自言自語道,“默契一點。”

“他沒錢了!”佟凱說,“Andy也滿倉了!”

銅價在雙方的僵持與較力下暫時穩住了,緊接着,關越的電話響了,Johnny。

關越沒有接,眼看銅價一點點地被Johnny重新做了起來,Andy那邊已經坐不住了,說:“瘋了,這夥人瘋了。”

“老闆,我覺得可以退了。”關越說,“不值得。”

所有人露出驚恐的表情,這個時候,Andy要是退了,做空的就剩下關越了!

但關越對Andy的性格把握得實在太準了,只聽Andy不耐煩道:“不可能!給我來杯咖啡!”就在這麼一瞬間,三方已經朝銅期貨裡投入了足足二十億美金,十倍的槓桿率下,總資金量達到兩百億美金。

一千多億人民幣的量級,頓時引發了期貨市場的整體波動,大量品種受到銅的影響,開始坐過山車,這一刻不少空倉操盤手一定轉而開始關注銅的走勢了。

“好久沒看見這種盛況,”天嶽說,“這輩子沒白玩期貨。”

Johnny打關越電話不通,開始打天和電話,被天和掛了,繼而打聞天嶽電話,聞天嶽擡起手,無辜地看着桌面的來電,不敢接,緊接着江子蹇的電話也響了。

“接,”關越說,“二哥搞定他。”

聞天嶽接了江子蹇的電話,按了下免提,說:“現在誰也拉不住他了,Johnny,我覺得他瘋了,你確定還要玩?”

Johnny那邊哈哈大笑:“沒有了,關越已經沒有錢了,關,你快到我們這邊來,讓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關越認真地說:“Johnny,小心爆倉。”

緊接着,關越開始調動最後的金額,耶夢基金投入賬戶上僅存的最後一億美金。三秒後,Johnny那邊的笑聲戛然而止,電話都忘掛了,開始喘氣大喊,通知交易員火速平倉。

銅價再次下跌,在雙方僵持的十分鐘後,這一次猛跌是致命的,關越追加的資金如壓垮了走勢線的最後一根稻草,呈跳崖般直跌下去。一場海嘯突如其來,Johnny在損失了七千萬美金後果斷止損,不敢再等智利的消息,旋即關越吩咐道:“平倉,建倉做多。”

“不能再玩了,”佟凱道,“平倉退吧。Johnny不會甘心的,一定會回來,這就是極限了!”

關越冷淡地說:“哦?來點音樂?”

音樂聲排山倒海,頓時淹沒了所有人的聲音,在宏大的交響樂裡,銅價猶如聲波分析圖般,猛烈地上下波動。關越一開始做多,Johnny又跟了進來,但是這次資金量不大,想必打算隨時撤退。

Andy完全沒搞清楚狀況,怎麼突然兩家離岸基金調了個轉?剛剛的敵人突然就成了盟友,盟友又變了對家?

就在這麼短短十幾秒的錯愕裡,銅價開始在關越的操作下,緩慢擡升。Andy馬上道:“跟我玩這手?”

滿倉的洛馬森開始抽調資金,Johnny則開始跟進,關越吩咐道:“洛馬森賬戶看緊點。”

交響樂漸小了下去,聞天衡開始監測洛馬森的資金流向,佟凱則開始監視洛馬森其他投資賬戶的動向。

“在追加保證金了,”聞天嶽說,“又來了兩億美金。”

關越始終注意着屏幕。

天和:“你還有錢?哪兒來的?”

“老婆本。”關越答道。

Andy:“有意思!我看你還有多少錢!”

關越按着耳機,答道:“老闆,這家莫名其妙的對手已經接近極限了,他們沒有錢了。”

Andy又調了一億過來,拿着洛馬森基金總共將近35%的資金量,全部砸進了期貨市場裡,頓時銅價又開始狂跌。

關越:“恕我直言,老闆,如果您爆倉,會引起資金鍊斷裂的。”

Andy瘋狂大笑:“誰能讓我爆倉?!”

關越拿起手機,天和緊張地看着他,以爲他要打電話,孰料關越卻點開播放軟件,連接藍牙音響,選擇:《拉德斯基進行曲》。

前奏嘹亮號角響起,在交易大廳裡迴盪。

關越:“我。”

緊接着,關越開第一個儲備金賬戶,瀟灑翻牌,亮出數字——1,207,331,200。

“噗”一聲,佟凱的咖啡頓時噴了出來,所有人都傻了。

“十二億美金?”天嶽幾乎是抓狂道,“關越!這是你的嗎?!”

關越禮貌道:“當然,否則呢?”

所有人都懵了,本以爲儲備金賬戶裡是那名大主顧的錢,沒想到關越居然還有!

佟凱:“那個土豪的錢?他就把錢直接打你個人賬戶上了?!”

關越:“當然不是,土豪的錢在另外這個賬戶上。”

緊接着關越再翻牌,開第二個匿名賬戶,Valpolicella:1,393,027,373。

現場全部人一聲大喊,天和差點昏過去,一直以來他只以爲關越的全部身家就是五十五億,沒想到就在這一天,關越將底牌一掀,連先前他們所知的財產,霸氣交了底:一百三十億人民幣!

外加那土豪的九十四億人民幣,天和只覺得一陣暈眩。

江子蹇也傻了:“這是……電話號碼還是賬戶?”

“做多。”關越說。

時間停在分析系統標記出的節點上,關越揹着右手,稍一躬身,禮貌地望向天和。

天和看着關越,把手放在他的手中。關越右手按住數字鍵“8”不放,一連串888,888,888被扔了進去,緊接着交易員開始按銅的噸價掛單。

關越就像邀請天和跳舞般,牽着他的手,兩人的手指一起放在回車鍵上。

天和不停地發抖,關越親了下他的側臉,一起按下了回車鍵。

三點二十分,先是關越自己名下賬戶裡的九億美金資金,被砸進了期貨市場裡,Andy那邊一發現不對,馬上道:“誰在托盤?”

交易大廳內一片靜謐,屏息以待,銅價刷新,以陡峭的直線猛地拉伸上去。

Andy:“……”

Andy大腦中一片空白,關越又忽然開口道:“老闆,您該收手了。”

Andy:“我就不信了!馬里奧!給紐約打電話!讓他們準備資金!”

緊接着,美國那邊給Andy打來了電話,天和開了外放,那邊用英語急促地通知Andy,智利罷工潮正式結束,五分鐘後,媒體將發佈新聞,國會今天下午會發布對智利的最新看法。

佟凱:“消息出來了,他完蛋了。”

關越:“還有三億,再來點兒?”說着按住耳機,說:“老闆,您要清醒,不要因衝動而失去了理智。”

Andy還沒反應過來,已經徹底懵了,吼道:“這家哪來的錢?”

關越:“早就告訴過你,老子有的是錢。”

Andy甚至忘了下決策,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決策鍵,喃喃道:“什麼?關……關越?”

“誰能讓你爆倉?”關越自言自語,再追加了一億。

Andy:“平倉!快平倉!”

關越:“我。”繼而追加了最後一億。

雙方加完槓桿後,屏幕上方顯示出資金總量,共計兩百八十億美金,將近兩千億人民幣,一名福布斯榜上,國際富豪的全部身家。

天和快喘不過氣來了:“兩百八十億美金,期貨交易……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麼多錢……”

關越認真地說:“我也是,值得紀念。”

最後的交易瞬間引發了洛馬森基金的全面雪崩,大屏幕上,對方的資金賬戶全部閃爍紅色預警,數字滾動停下。

Andy爆倉了。

大廳內一片安靜,看着銅價不斷飆高,佟凱關了BBC的早間新聞外放,大家注視屏幕,紛紛掏出手機拍照,紀念這歷史性的奇蹟般的一刻,《拉德斯基進行曲》響起。

“Who care,who who who care…”

突然關越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糟了,Valpolicella的錢還沒用上。”

所有人呆若木雞。

關越很快就想到辦法了,自言自語道:“沒關係,明晚等納斯達克開市,用這筆錢做空洛馬森的股價……嗯,應該能達到承諾的盈利目標。”

話音落,三分鐘後,所有人才清醒過來,同時發出歡呼!

“Who care?死。”關越禮貌地朝Andy說。

Andy那邊,一陣死寂般的沉默。

音量收小後,關越打開免提,朝Andy說:“老闆,我查到這家離岸基金的隸屬人了。”

“誰?”Andy下意識地說。

“關越。”關越答道,“很高興認識你,順便提醒一聲,明天注意一下你家的股市,當心股票變廢紙。”

佟凱喃喃道;“哦,不好,Andy總,回紐約的時候,我想你只能坐經濟艙了。”

Andy那邊毫無聲音,最後的關鍵點,Johnny跟了進來,關越吩咐平倉,手機開始響了,上面是馬里奧的電話,關越掛掉,監測期貨收市前的最後五分鐘以防翻船,直到收市,手機上已有六七個未接來電,分別是各大基金經理,其他人終於回過神,大致猜到是關越了。

康雄的老闆在外看完了整場交易,進來朝衆人熱烈道賀。天和側坐在辦公桌上,看着戰場遺蹟,以及定格在屏幕上的一連串數字,只覺得今天就像做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