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站在一羣衣着華麗的俊美少年中間,顏恕滿意地發現自己仍然是最美的一個,這大大滿足了他愛美的虛榮心。

不過他卻忘了,長得太美的話,被選上男妃的機率也大大增加了啊。

站在大殿上的少年們都被好好的梳洗打扮過,穿着式樣統一的服飾。除了顏恕,膽小的已經淚眼迷離,膽大的也愁雲慘淡,總之,沒有一個看起來是高興的。

據說魔君對選妃大會一點也不感興趣,早就躲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只有魔母興致勃勃,一大早就趕到選妃現場,不過她的注意力顯然不在他們這一羣男人身上,撇下他們就往齊聚少女們的多羅殿而去。

顏恕的視力並不好,他因爲是邊遠小鎮上送過來的,所以位置排得很後,再加上他的個頭也不大,遠遠的只看見一位打扮得十分富貴的看不清模樣的婦人被一大羣人簇擁着走進大殿,匆匆說了幾句勉勵的話就離開了。

由於魔母的不重視,連看守大殿的魔界侍衛們也瞧不起他們,幾個輕浮的侍衛開始肆無忌怛的調戲那些站在外圍的少年們。

在魔界,不像人界那樣重視倫理,也不像天界衆神一般無慾無求。雖然魔界子民和人界、天界一樣也有等級、貧富之別,但卻是一個沒有是非對錯,強者爲尊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能力強大的人才能支配弱者,而魔君則是魔界法力最強大的人,所以衆魔纔會誠服在他腳下,尊他爲王,魔君具有強大的權力,凡是不願誠服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在魔界,人們不必壓抑心中的惡念,不必遵循什麼原則法規,強大的魔可以強迫弱小的魔做爲他們的奴隸,而與魔君有血緣關係的貴族則擁有領地和無數的僕役。有的貴族爲了張顯他們的身份,都有蓄養男奴供他們玩樂的習慣,所以在魔界,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不但不是禁忌,反而是身份的象徵,而力量薄弱的且長相俊美的魔族則大多數成爲貴族們的玩物。

在魔界,衆魔每時每刻都在不斷修煉,以期增強自己的法力,因爲法力越強,就越容易飛黃騰達。這也是數千年來,魔族實力大增的原因。如果沒有魔君的約束,魔族的強悍戰鬥力將會成爲三界的大患。隨着時間的推移,最初在天界諸神眼中不堪一擊的魔族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強大,天神們這才發現事態嚴重,但已經來不及了,天地之間的混沌之處已經成爲他們的領地。

數百年間,天魔兩界發生數次大戰,互有勝負,誰也消滅不了誰,形成了對峙。而魔界已能與天界分庭抗爭了,這纔是天界最擔憂的,他們神的地位受到了嚴重的威脅。

顏恕並不擔心選妃的結果,不論他有沒有被選上,他都不會在魔界久待,反正以他的法力要逃離魔界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師父的任務也太奇怪,既然不是以消滅魔君爲目的,光用嘴巴說,那個魔君要是肯聽的話,也不會變成一個暴君,魔界自己的人都勸不動他,自己這個外人難道就會管用?再說,把暴君變成明君,使之不再與天界作對,這個可無關法力的強弱,自己就算法力再強,也派不上用途啊!說到法力,人家是魔界之王,法力也不見得弱到哪裡去,也許比自己強也不稀奇,自己拿什麼和人家拼啊。

至於天劫臨頭,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神啊仙啊的不是最講究因果報應的嗎?就算這次能躲過一劫,下次又來個什麼這劫那劫的,那他們這些修煉者不是整天疲於奔命嗎?管他什麼天劫不天劫的,躲得過就躲,躲不過一命鳴乎也是因果循環,活了這麼久,有時還真覺得無聊,除了修煉,還真不知道活着有什麼意思。想他當年他一心一意想修煉成人,但現如今也不知道修煉成人到底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其實這也是他單純的想法,擁有長久的生命是人類一輩子追求的東西,也許是他無論怎麼修煉,無論從外表看來多麼像一個人類,但無法改變一個物種最基本的本能,而他既不是飛鳥,也不是走獸,所以思想是極其簡單的,遵循着大自然的規律而生,一旦違反了規律,他就會覺得很不安。

到了下午,有內官來宣佈名單,聽說連選都不必選,魔母隨意點了五個少年的號牌,這五個少年從此就落在了地獄。天幸,顏恕並不在這五個名單裡。但是他也不在遣送出宮的名單裡,那內侍官念了一大排名單,好容易才聽到“秋顏恕”三個字,弄了半天才知道原來是被當作內侍充填魔都了。被選作內侍的少年全都愁眉苦臉,唯有他心喜能更進一步接近魔君。

他被派在魔君的寢宮做內侍,原本以爲這是最接近魔君修澤的地方,去了之後才知道自己被派作膳間的內侍,也就是當魔君在寢宮用膳時,他和另外幾個內侍負責把膳食從廚房端到寢宮外面,因爲身份卑下的關係,他們只能到門外就止步,然後由寢宮內的侍官再端進去,他們是不被允許踏進大門一步的。

而這位殘暴的魔君似乎永遠有忙不完的事,又或者留連哪位后妃的溫柔鄉,連寢宮都沒有回來過,所以待了大約一個月,他連修澤長得什麼樣子也不知道,當然也從未端過膳食,所以每天除了變回原形躲到土裡睡覺,再不就是待在花園裡發呆,幾乎忘了自己究竟是來幹嘛的了。

經過寢宮的長廊,修澤終於打算回寢宮內室休息一下,卻在長廊旁的花叢裡看見一個人影。這人影隱在紅花綠葉之中,若不仔細看,是不會被發現的。他一向不太喜歡自己的寢宮內有太多的侍衛和內侍,除了幾個近身侍衛和內侍官,一般僕役在非規定時間是不允許留在他的寢宮裡的。

“出來。”

他低喝一聲,但是沒有人應聲,或者這人自以爲躲藏得隱避。

膽子倒很大。修澤沉吟,在魔界,魔君的權力至高無上,沒有人敢對他的命令至若罔聞,這個躲在花衆中的人膽子還真不小。很好,他正一肚子火沒處撒呢,沒想到他才離開魔都一個月,母親居然不顧他之前的反對,私下的給他選妃充填後宮,剛回來又被迫去見那些被母親選作妃嬪的女子,他又不是昏君,那麼一大羣,難道要他操勞至死,那些嬌柔造作的魔界女子讓他厭煩。他雖然是魔界之王,可是又怎麼能對母親不敬,當然是窩了一肚子火。

他越過花叢,這才發現躲在花叢中的人是躺在地上的。

這人無疑是個美少年,不過他的美貌並不是吸引他的原因,畢竟在魔都內美貌的少年並不少,說到美貌,他剛纔見到的幾個魔族少女都非常美,一點也不比這個少年遜色。吸引他注意的是這個少年躲在花叢下睡覺,而且睡得毫無防備、一臉舒適,顯然並不是第一次偷懶睡覺了。魔都里居然有這麼悠閒的人,這讓他感到十分驚訝。而且看他的服飾,明顯的只是他寢宮的一個低等內侍,按理說在這種時候,應該是不被允許進入這裡的,更何況是偷懶睡覺了。

盯着少年半晌,卻沒有想要叫醒他的意願,他甚至有點欣賞這個少年的悠閒自得和肆無忌憚。

像是感應到他的視線,少年毫無預警的盯開了雙眼,兩人的視線對個正着。

因爲見過的美人太多,所以修澤並不認爲眼前的這個少年的相貌有多麼美豔,但是這雙微微上翹的鳳眼卻爲他憑添了幾分誘惑。這並不是普通的單鳳眼,他的眼睛很大,配上烏黑的眼珠,純真中帶着三分豔媚,率性中又帶兩分鬥趣,這雙眼睛長得真不是普通的好,再加上他那紅豔的嘴脣,挺俏的鼻子,整張臉瞬間就變得生動活潑起來。

而秋顏恕的第一感覺則是:哇,巨人。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他見過的最高大的人,看他的穿着非富則貴,肯定是魔都的貴族,自己一個小小的內侍按規定是應該行禮的,不過,他盯着他看的眼神實在是太無禮了,令他非常不爽。

“你是誰啊!”

修澤挑挑眉,面對這麼不客氣的問話,他還真是有點反應不過來,這小小內侍被人抓到偷懶睡覺,不但沒有半絲愧疚,反而彷彿被打擾了似的十分不高興的質問他。

“你不知道我是誰?”

“很報歉,剛來了月餘,還沒認識幾個人呢。”顏恕瞄了他一眼,很沒形象地打了個呵欠,爬起身來,拍拍身上的落花和樹葉,漫不經心地道:“你總不會是魔君修澤吧。”

“如果我是呢?”修澤看他一屁股坐在花壇的臺階上,不由暗贊他的率性。

“哈,當然有可能。”顏恕哈哈一笑,諷刺道:“不過依這位魔君的暴戾性格,要是瞧見我在這偷懶睡覺,早就暴跳如雷了,說不定把我腦袋砍下來也不稀奇。”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修澤,“瞧你的穿着打扮也不像皇族,再加上你又這麼的巨……孔武有力,大概就是魔君身邊有着貴族頭銜的侍衛或侍衛長什麼的吧。”

修澤皺眉,諷刺道:“你還真會猜呢。”

顏恕挑起一邊的眉毛,不怕死的誹謗魔君,“咱們的魔君大人剛剛選了一大堆豔妃美人之類的,肯定是夜夜春宵了,絕不會有空回寢宮的,說不定現在還陷在哪個溫柔鄉里爬不出來呢。”

修澤瞪視着他,奇怪自己居然還沒有發怒。

“你在魔君的寢宮裡擔任什麼工作?”

“負責傳膳吧。”顏恕聳聳肩,人家也沒問,他就噼裡叭拉的全說了,“不過,這個工作輕鬆得很,因爲魔君都不在寢宮裡用膳,這可是個優差呢,每天吃飽喝足,什麼也不用幹。”

“所以你沒事就睡覺?”

“除了睡覺還能幹什麼?”顏恕攤手,“根本就沒事可幹啊。”

“不過,魔君好像不允許閒雜人等在非規定的時間內進入寢宮吧。”

“哈,說到這個,我就覺得十分滿意。”顏恕得意道:“在這裡睡覺真是又安靜又舒適,根本不怕被人吵到,要不是魔君的寢宮有人把守,我還真想到魔君的牀上去睡看看呢,聽說魔君的牀是又大又舒適呢。”

修澤沒有見過麼狂妄的人,居然想睡他的牀。不過,他可不好男色,就算這小小的內侍想爬上他的牀,他也不感興趣,“你難道不怕給魔君知道嗎?”

“怕什麼,反正也不可能在這裡久待,遲早是要走的,若被知道了就一走了之唄。”

“這裡可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修澤不悅,“你難道不知道魔都裡除非魔君特赫,否則內侍是終身制的。”

“我要走,誰攔得住我啊。我可不是普通人,別太小看我。”

修澤皺眉看着他,研究着他的話。

“喂,我跟你說,你可別把今天我和你說的告訴別人哦,特別是你的主子,否則我一定要你好看。”

“你在威脅我?”修澤微怒,危險地眯起了眼睛。

“唉,剛覺得你的性格還不錯,馬上就變得不討人喜歡了。”顏恕纔不把他的怒顏放在眼裡,毫不在意的踮腳拍拍他的肩膀,“你就算是我在魔都的第一個朋友吧,朋友是要互相幫忙的,你可不能出賣我啊。”

修澤的目光從顏恕的臉上轉到自己的肩上,那隻手的主人還囂張的拍啊拍的。

顏恕看看他陰沉的臉,再見他一直盯着自己拍他肩膀的手,顯然不習慣別人拍他的肩膀。“好了,我肚子餓了,要吃飯去了,就這麼說定了,”惡作劇般的故意用力地多拍了他的肩膀幾下,然後竊笑着撇開他,徑直走了。

修澤站在原地半晌,眼睜睜地年看着他離開,一句話也沒有說,也沒有阻攔。

因爲他自己也在奇怪,在被這小小內侍放肆的拍撫,居然沒有一掌揮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