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主啊!我的上帝!我果然是被幸運之神眷顧的人!”
赫爾佐格透着癲狂笑意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裡迴盪,此刻的他就好像是中了舉人的范進,那瘋魔般的笑聲讓人不由得懷疑這位老科學家是不是真的精神錯亂了。
但路明非卻對赫爾佐格的反應一點也不意外……或者說,在路明非看來,赫爾佐格就該有這麼大的反應,他大笑、他狂喜才正常。
因爲路明非給了赫爾佐格他想要的東西……一份足以讓這個老傢伙瘋狂的大禮!
“這不就是我想要的麼!這不就是我想要的麼!”很長時間過去了,赫爾佐格依舊難掩聲音裡的興奮,“比源氏那對兄弟更優秀,比上杉繪梨衣更穩定!多麼珍貴的血液啊!多麼難得的血統!簡直完美!簡直完美!”
路明非能夠想象到,是因爲他的血液檢測報告的結果出來了,那個結果必定是赫爾佐格夢寐以求的,最優秀最純粹的白王血裔,最合適最完美的“容器”……因爲此刻路明非的身體裡是上杉越的血,萬里無一的“皇”血,能夠媲美上杉越的白王血裔在這個時代已經絕種了,這就是僅此一份地孤品。
如果不是有路明非換血然後自投羅網,赫爾佐格只怕窮極一生都得不到如此珍貴的血樣。
“哦,見鬼了!”赫爾佐格猛地空呼一聲,然後他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狂奔向路明非,“怎麼搞的!你怎麼還在流血!這些都是珍貴的材料,不能就這樣揮霍掉,這太浪費了,這太浪費了!”
路明非心裡默默吐槽,這傷口不都是你自己搞出來的麼,剛纔拿鞭子一下接一下的抽得可歡了,不是給自己都抽累了麼?然後又是拿指甲撕扯又是用牙齒撕咬的,好像自己的身體就是一具發泄人偶似的,現在又要當寶貝似的心疼供起來了?
這老傢伙怕不是真的精神分裂吧?
下一刻,路明非的身子忽然直挺挺的僵住了。
溼滑的觸感從他的皮膚上傳來,準確來說是順着他的一道道傷口,就像有蛞蝓貼着他身上的傷口緩緩的爬行,在他的身上留下粘稠又潮溼的粘液,同時還伴隨着一陣陣舔舐聲和吮吸聲。
路明非的心中猛然升起一股惡寒,因爲他忽然意識到了……這個老傢伙居然在舔舐他的傷口,吮吸他的血液!
路明非噁心壞了,他沒想到這個老傢伙居然有這種怪癖,幸好他現在的視線是被遮住的,不然親眼看到赫爾佐格用他那長蛇般的舌頭觸碰到自己的皮膚,那張皺巴巴的老臉浮現出喜悅和享受的表情,路明非真的會反胃到把今晚吃的食物喝的酒全部都吐出來。
不過好在這次落在赫爾佐格手裡的是自己,如果是繪梨衣落在赫爾佐格手中後果不堪設想……要是這個老傢伙真敢這樣對待繪梨衣,路明非真的會當場把他生吞活剝。
“夠了麼?”路明非終於忍不住了,冷冷地開口問。
“止住了,這樣珍貴的東西可不能浪費,美味,真是難得的美味啊!”赫爾佐格滿意地感慨,還不忘舔着嘴脣發出意猶未盡的吸吮聲,“一點一滴裡都蘊含着無窮的力量,這纔是完美的血統,這纔是最誘人的甘露啊!”
“你猛鬼衆的部下都知道伱這種噁心的怪癖麼?”路明非語氣冷冷地對赫爾佐格說,“猛鬼衆的領袖居然是一個喜歡舔舐傷口吮人血肉的老變態!”
“無所謂,這樣纔是正常的,天才腦子裡偉大的想法當然是那些愚蠢的凡人理解不了的,天命之人從不需要那些平庸的蠢貨來共情!”赫爾佐格的聲音中飽含着快意的笑意,“他們不需要知道,其他人就算知道也理解不了,我的想法有多麼超前,我的計劃有多麼偉大……那將是一個完全不同於現在的、一個壯觀的、嶄新的時代!”
赫爾佐格用高亢的聲音說,但他忘了他已經很老了,退化的肺部已經無法支撐他用像年輕人一樣洪亮的聲音抒發自己的豪言壯志,所以赫爾佐格在說完這些話後就被嗆到了,他止不住的劇烈咳嗽,似乎是要把自己的肺給咳出來。
“小心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路明非忍不住嗆聲。
“咳咳……咳咳……不會,距離成功只有最後的一步了,我不會犯這麼蠢的錯誤。”赫爾佐格說,“我終於找到了,最完美的鑰匙,用這把鑰匙開啓的那個全新的時代,一定華麗又璀璨!”
“你口中的‘完美的鑰匙’,指的是我麼?”路明非問。
“沒錯,就是你。”赫爾佐格說,“準確來說,是你的血統,你的鮮血就是無可比擬的鑰匙……你弄丟了我原本準備好的‘容器’,沒想到又給我送來這麼一份大禮。”
“只是有一個地方不不對勁,我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赫爾佐格的眉頭緊鎖起來,“你的身上流淌的怎麼會是‘皇血’,你不是黑王血裔麼?但‘皇血’分明只會在白王血裔中誕生。”
“是麼?”路明非不置可否地說。
“當然,我很確信,這是我窮極一生研究的東西,龍類、混血種與血統論。”赫爾佐格的語氣中充滿了自豪,“如果我願意公佈我的研究成果,你們卡塞爾學院那些所謂的專家和教授會瞬間覺得他們這麼多年的研究都做到了狗身上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纔是這些領域真正的權威。”
人類之中總有這樣的蠢貨,分明對龍族的世界一竅不通,卻覺得自己已經瞭解什麼是龍類,分明只是接觸過幾只不入流的次代種或是龍類的殘骸,就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成爲龍族的主宰……路明非的心底響起了一道聲音,有人對赫爾佐格的話泛起冷漠的譏諷。
“把我的面罩摘下來吧。”路明非忽然說。
“嗯?已經忍受不了黑暗了麼?這種未知的恐懼最折磨人,我懂,但是現在還不到摘下你面罩的時候。”赫爾佐格隔着面罩摸了摸路明非的頭,就像是在安慰一個受驚的孩子,“而且你不用擔心,在最後的時刻來臨之前,我不會再對你做什麼了,你是最寶貴的鑰匙,無可取代的‘容器’,你的每一滴血液都是最珍貴的養料……”
“夠了,別再廢話了。”路明非冷冷地打斷赫爾佐格,“我已經沒有耐心聽你翻來覆去講這些沒有營養的話了。”
“什……什麼?”赫爾佐格顯然是被路明非突如其來的呵斥給說得愣住了,“廢話?你說我的話是廢話?你有什麼資格……你有什麼資格說我的話是廢話?你以爲你是個什麼東西!”
路明非的耳邊響起了赫爾佐格暴怒的聲音,還有風聲,是赫爾佐格揚起了手臂,似乎馬上就要狠狠地抽打在路明非的身上……但赫爾佐格的動作卻生生止住了,舉起的手臂僵在半空中,遲遲沒有揮下。
赫爾佐格已經沒辦法將負面情緒肆意地發泄在路明非身上了,因爲赫爾佐格猛然想起來,這是要祭祀給“神”的容器,並且是他手裡唯一的“容器”了……如果路明非的身體被弄壞了,那他偉大的計劃就夭折了。
在最終的時刻到來之前,他必須要忍耐……赫爾佐格已經忍耐了這麼多年,他不可能因爲被一個譏諷了幾句就讓自己這二十多年來的努力功虧一簣。
“不是想抽我麼?怎麼忍下來了呢?你的心裡難道不想把我的嘴給撕爛麼……不,或者說把我整個人給撕碎更貼切。”路明非語氣平靜地說,“畢竟我帶走了繪梨衣,並且把她藏了起來,繪梨衣是你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不是麼?你辛辛苦苦謀劃了二十多年,這本該是天衣無縫的計劃,卻因爲我的出現被攪亂了,差一點就付之東流,所以你早就對我恨之入骨了吧?如果有機會,你一定會毫不猶豫殺死我。”
“你……”赫爾佐格怔住了。
赫爾佐格被路明非的一番話驚到甚至有些愣神失語,正當他回過神來,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又被路明非打斷。
“你當然不可能殺死我,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因爲現在的我是你唯一的希望。”路明非緩緩地說,“對於你來說,現在只有我能代替繪梨衣了,對吧?不,應該說我是繪梨衣更契合的選擇。”
“現在我在你的眼裡是最不容有失的東西,我說的沒錯吧?僅僅是幾句言語上的激怒,和你偉大的計劃比起來又算的了什麼呢?哪怕我把你祖宗十八代翻出來辱罵一遍,你也會默默地隱忍。”路明非笑了笑,“是啊,你已經隱忍了二十多年……不,你已經隱忍了一輩子,當了一輩子的縮頭烏龜,你窮極一生等來這麼一個機會,你當然不可能放過,爲了實現你的野心,任何東西你都可以放棄。”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你怎麼會知道這一切?你在虛張聲勢!”赫爾佐格忍不住大吼,他滿是詫異的聲音中居然透着一絲……恐懼。
“虛張聲勢?”路明非自顧自地笑笑,“也許是吧,畢竟你現在如果想要殺死我,我是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的。”
“你知道我並不是白王血裔,你也也可以很輕易地檢測出我的身體狀態,我可以很直白的告訴你,我換了血。”路明非直截了當地說,“我的身體裡並不是屬於我的血液,你想讓繪梨衣做你的‘容器’,但我不能接受,於是我就幫你準備了比繪梨衣更棒更完美的‘藥引’。”
“在得到我的血液檢測報告的那一刻,你一定開心壞了吧?”面罩下,路明非面的嘴角勾起一個譏誚的弧度,“讓我猜猜,你有激動得喜極而泣麼?還是捧着我的血樣跳起了前蘇聯流行的踢踏舞?是不是覺得弄丟的珍寶又失而復得,慶幸沒有在得到我的第一時間就把我給殺了?”
前蘇聯?
這個年輕人的話裡怎麼會出現前蘇聯這樣的字眼?
是巧合麼?還是……
不可能!
絕不可能……那是全世界都沒人知道的辛秘了,除了赫爾佐格自己,那段塵封的過往,已經在二十一年前那個白霧靄靄的深夜,連同那場照亮天際的大夥一起被埋葬在了那個極北之地的無名港口,就連赫爾佐格本人這些年來也鮮少回憶。
赫爾佐格徹底呆住了,這位心思深沉的老人怎麼也想不到路明非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絞盡腦汁也理解不了現在眼前的情況……從未有過的,赫爾佐格被一股莫名的恐懼給籠罩着,他居然生出了一種自己被看透的錯覺。
對於一個陰謀家來說,內心被人看透就是最可怕的事,這感覺甚至比被人拿刀架着脖子更讓他恐懼!
而路明非的下一句話,徹底擊潰了赫爾佐格的心裡防線。
“不感謝我麼?畢竟這可是我特意爲你準備的承。”路明非輕聲說,“拿我的血去用吧,別讓我白白承受換血的痛苦啊,現在我身體裡的血統純度應該比繪梨衣更高了對吧?完全足夠你用來過濾‘聖骸’的毒性了吧?”
“你是誰!你是誰!”巨大的恐懼在赫爾佐格的心中炸開,他厲聲高問,“你怎麼可能知道我的計劃!那怎麼可能知道我的計劃!你究竟是什麼人!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一遍怒吼着,赫爾佐格一把掀開了路明非的面罩,他死死地盯着面罩下面的那張臉,就好像面罩裡的人已經不是路明非了一樣。
刺眼的燈光從頭頂的位置落下,在黑暗的環境裡待了太久,路明非的視覺一時間沒辦法適應這麼耀目的光亮,他下意識眯起了眼。
路明非仍然是那個路明非,只是現在的模樣有些狼狽罷了。
路明非的臉色慘白,紫黑色的青筋已經從脖頸處蔓延到了他的下半張臉頰,因爲赫爾佐格剛纔的報復,他的嘴角還噙着血跡,身上遍佈着血跡斑駁的猙獰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