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個極其自私的收藏家,你只會把你認爲留之無用棄之可惜的東西施捨給身邊的人,好像你有多麼慷慨似的。”路明非對赫爾佐格說,“可你從來不會把你覺得好的東西真正分享給別人。”
“你給女人們內衣、絲襪和珠寶,這樣她們就能變得性感,讓你感到心情愉悅,你給士兵們槍炮、彈藥和刀劍,這樣他們就能保護你的安全,對你更加忠誠,你給男孩女孩們糖果、汽水和溫馨的睡前童話故事,這樣他們就會信任你並且敬仰你,你就能更方便的掌控那些心智還沒發育成熟的孩子。”路明非一語中的,“而你分給別人的東西恰好是你不需要的,這些東西留在你手裡的價值,還不如被你施捨出去來的回報更大。”
“聽你說起來我就像個商人。”赫爾佐格感慨。
“如果你是商人也一定是隻顧自己的利益不在意別人死活的奸商惡商,同時你還是神棍、惡棍、軍火販和獨裁者。”路明非說,“我說的不對麼,博士?我相信你會把香菸和烈酒這些東西分給別人,甚至是金錢與財富,因爲這些東西在這個世界上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但是唯獨有兩個東西你絕對不會和別人共享……那就是力量與權力。”
“你說的沒錯……但那也是對於凡人。”赫爾佐格緩緩搖頭,“人類對我們來說不就是螻蟻一樣的存在麼?人們只會把吃剩的垃圾施捨給路邊的螻蟻,看着它們爲一小塊餅乾的碎屑而奔前忙後、甚至大打出手而取樂,但人類不會把過冬的糧食分給櫥櫃裡的老鼠,也不會把珍貴的珠寶隨手送給路邊的乞丐。”
“這個比喻是什麼意思?”路明非問。
“我想說的是,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不是麼?自我、貪婪、永無止境的慾望……這些都是人類的劣根性,龍類也一樣。”赫爾佐格用道出真理般的語氣說,“我沒必要和我視爲螻蟻的人類分享我視爲珍寶的東西,但是你不一樣,我是王,你也是王,你是這個世界上爲數不多能夠與我平等對話的存在,既然我嘗試過,但是沒能殺死你,那你就有活下去的價值,因爲我們同樣高貴,所以我不得不拿出這個世界的一部分與你共享。”
“你的說辭聽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路明非笑笑,“但是博士你知道現在自己的模樣麼?要不你從我的眼睛裡看看你自己的倒影?”
赫爾佐格愣了愣,它還真的下意識看了看路明非的眼睛,在那雙燦金色的眼瞳裡,赫爾佐格看到一個蒼白色的龍影和一張它用了二十多年的面龐,一切都沒什麼不對,赫爾佐格對路明非微微皺起了眉,它不明白路明非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指的是你的神態和表情,博士。”路明非看着赫爾佐格說,“雖然你對我用極盡慷慨、極盡無奈、又極盡誠摯的語氣發出你的邀請,但你有看過自己眼神麼?你眼底藏着的猛獸恨不得隨時都會蹦出來……然後一口把我給吃掉!”
赫爾佐格怔了怔,然後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這一次赫爾佐格的笑容再沒有剛剛那種虛僞的誠摯與懇切,反而透着坦蕩的殘忍……因爲路明非說對了,它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將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片土地分給路明非。
這個男孩帶給它地危機感太強烈了,赫爾佐格花費了二十一年,終於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血統,它不允許,它絕不允許這個實際上有人擁有能與它並肩的王座,甚至尤凌駕於它之上!
赫爾佐格提到過幾千年前那場幾乎讓整個龍族都瀕臨分裂的大戰,不可否認的是,龍族日益式微的確和那場大戰有關,但赫爾佐格認爲那場戰爭並不是最根本的原因……最根本的原因原因是黑王將自己的一部分權柄與力量給分裂出去。
那位古老的、強大的、且暴虐的皇帝,他偉大了一生,他的榮光照耀了整個世界成千上萬的四月歲月,但僅僅這一個愚蠢的舉動……這唯一愚蠢的行爲葬送了光輝偉岸的赫爾佐格陛下與整個龍族,如果黑王沒有將自己的力量與權力分裂出去,也許至今它還是這個世界唯一至高的神明,整個世界也都要被籠罩在黑王赫爾佐格這個巨大的陰影之中。
這就是前車之鑑,血淋淋的教訓,赫爾佐格不止一次設想過,如果有朝一日它能夠成爲像黑王那樣偉大的存在,它絕不會將自己的權力與力量分出去一分一毫,這個世界上絕不允許有能夠與它平起平坐的存在,就連接近於它的都不行……只要擁有絕對的力量,世界就會被牢牢握在手裡。
新王的崛起,一定伴隨着舊王的隕落,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在這個世界上至高的王座永遠只有一張,這是絕對無法分享也無法共有的東西,所有覬覦那張王座的人都會被赫爾佐格毫不猶豫地剷除,超級混血種、卡塞爾學院、所有的龍王,還有眼前的路明非……直到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能夠威脅到赫爾佐格的存在,整個世界都將成爲它長盛不衰的不朽帝國。
“你很聰明也很敏銳,除了欺騙到我並且差點殺死我的邦達列夫,你是我遇到過最難纏敵人。”赫爾佐格陰沉的笑,“這一次我不會再疏忽了,我會把你碾得粉末都不剩,你不會再有任何復活的機會……只要徹底殺死了你,世界的王座我就觸手可及!”
赫爾佐格一直對路明非說着一些甜言蜜語,抒發它的宏圖大志,卻始終在尋找路明非喪失警覺的那個瞬間……直到此刻它內心的想法被路明非戳破,那就再沒有什麼好僞裝的了,雙方已經僵持了這麼久,赫爾佐格在迷惑敵人的同時,也終於找到了能打破僵局的方法。
赫爾佐格忽然卸去和路明非對峙的力,它任由路明非掰斷它的手腕,伴隨着劇痛,赫爾佐格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它的面目猙獰無比……但更多的不是痛苦,而是癲狂,它是故意被路明非傷到的,爲的就是抓住一個機會。
路明非的力量一口氣作用在赫爾佐格的身上,在與赫爾佐格對峙時他不自覺的用到了整個肩膀的力量,赫爾佐格卸去力量的同時,路明非的身體也同時因爲慣性而不由自主的前傾,就在路明非難以維持身體平衡的這麼一個短暫的瞬間,一條長長的黑影繞到路明非的身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他的脖子纏繞而去。
那是一條白色的長尾,就好似蟒蛇一樣突襲,赫爾佐格最後的吼叫聲並不是因爲路明非折斷了它的腕骨讓它感到疼痛難忍,那震耳欲聾的吼聲是爲了掩蓋它尾巴的聲音,以如此疾快的動作行動勢必會攜帶着尖銳的破空聲,但赫爾佐格用十分巧妙的隱瞞了這個動靜,就像它一直信奉的,它只追求戰爭的勝利,百無禁忌,根本無所謂手段是否陰險或者是正大光明。
巨蟒般的長尾死死地纏繞住路明非的脖頸,赫爾佐格也趁機從路明非的禁錮中抽出兩隻手腕,它心有餘悸地翻折着已經斷裂的手腕,路明非的力道之大,差一點點赫爾佐格的兩隻手掌都要連皮帶骨被對方給撕扯下來,對於赫爾佐格來說這何嘗不是一次賭博,一旦路明非躲開了它的突襲,或是它的動作慢了,久到它的雙臂真的被路明非完全折斷,結果對於赫爾佐格來說都得不償失。
但赫爾佐格賭贏了,它成功控制住了路明非,奪到了戰場的主動權,而付出的代價僅僅是兩隻手腕骨骼的斷裂……這對龍類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更何況對於擁有白王血統的赫爾佐格來說,重塑折斷的骨骼就好比是把堅硬的果仁從柔軟的果肉中剝離出來這麼簡單。
赫爾佐格用長尾的後半部分將路明非的吊起,它把全身的力量都作用在尾部,結實有力的尾部死死地箍在路明非的脖子上,近乎要把他勒到窒息。
從沒發現赫爾佐格的尾巴居然有這麼長這麼粗壯,進化成了白王的赫爾佐格擁有着不可思議的身體構造……普通狀態下,赫爾佐格的椎骨後方的尾巴看上去只有身體一半的長度,那是因爲其中一部分都收攏在體內,而一旦赫爾佐格有意的將尾巴從身體裡延伸出來,這部分結構會猛然變粗,並且長度甚至堪比赫爾佐格的總身長,達到驚人的兩米以上,就像是一頭森林中純白色的蟒蛇之王在捆綁獵物。
“最後還是我棋高一籌啊。”赫爾佐格看着路明非,不禁感慨,“這樣你理解了麼,這個世界從來不靠手段博仁義,只以成敗論英雄……成王敗寇這句話這是中國的成語對吧?”
赫爾佐格嘴上笑着,但它的心裡依舊在警惕,它一刻也沒有放鬆,尾部纏繞着路明非脖頸的力道逐漸加重,赫爾佐格能夠感受到路明非在它強有力的束縛中逐漸的萎靡,一開始路明非還會下意識的反抗,用手去扯開赫爾佐格纏繞着他脖頸的尾巴,但漸漸的,他反抗的力道越來越小,力量與意識正一點一點的從路明非的身體中流逝,龍類的確是可以短暫缺氧的,但這並不意味着龍類的頸骨被扭斷還能活下來。
“果然,你根本就不是完整的,我們兩個的力量在伯仲之間,但是你還是輸了,你知道爲什麼嗎?”赫爾佐格微笑,“因爲你的進化並不完全,你長出了雙翼、面骨和堅硬的鱗片,但你相對於我和其他真正的龍類還來說缺少一樣東西……”
說着,赫爾佐格炫耀似的在路明非眼前晃動了一下它尖利的尾尖……很顯然,赫爾佐格的意思是不論是它還是龍化地老唐和夏彌都有尾巴,甚至連龍形死侍都有尾巴,可路明非沒有,在赫爾佐格看來,一個進化成功的混血種是不會缺少龍類所具備的任何特徵的,而人形死侍弱於蛇形死侍又弱於龍形死侍也恰好能佐證這一點,它們的能力和血統是隨着是否趨近於龍形而逐漸遞增的,換句話說,一個混血物種擁有的龍類特徵越多,它所繼承的屬於龍的力量就越強。
路明非其他的部分都很完美,不論是鱗片還是骨刺亦或者是身後的雙翼,這也是爲什麼當赫爾佐格第一次見到這個形態的路明非,它會被嚇到,甚至一度認爲對方是血統更在自己之上的存在……可喉嚨赫爾佐格發現了,路明非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他缺少了龍類的尾部,這個看似細小的缺陷在決戰中也許會成爲致命的破綻。
並不是尾巴擁有多強的戰鬥力,或者是對於龍類來說多麼重要,而是對於赫爾佐格來說,白王賜予它的血統給它帶來的能力中,其尾部是一個極其特殊的存在。
“你一定認爲我在胡謅吧,一條尾巴而已,憑什麼能夠成爲決定一場戰爭勝利的因素……那是因爲你不知道尾巴對於白王的繼承人意味着什麼。”赫爾佐格的嘴角掀起邪魅的笑,“我馬上就會向你證明,我的進化比你更加優秀!”
話音剛落,赫爾佐格亮在路明非眼前的尾部尖端忽然裂開了一個小口,一個尖銳而鋒利的東西被這個小口似的空腔給緩緩的吐了出來。
這是一根白色的骨刺,全長在一米以上,骨刺的尖端像是針一樣犀利,但同時它又擁有着遠超金剛石的硬度……這不是針,而是白王全身上下最堅硬也最鋒利的一根外骨骼,同時也是一柄無堅不摧的神兵利器,在日本古代的諸多神話中,這柄骨刺模樣的武器都頻繁登場。
神器·天叢雲。
它是生來的劍,賦予了白王和她的繼承者們強悍無匹的近戰能力,原本八岐大蛇的體內也有一根天叢雲,但它根本就不會使用,在它徹底死後,那柄天叢雲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