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砂石的野外。
頭上戴着由荊棘隨意編製成的花冠,赤裸的腳踩着足以割傷肌膚的砂石,眼睛當中滿是血絲。因爲在昨天夜裡便祈禱了整整一夜,已經一日一夜沒有休息過的約書亞已是筋疲力盡,卻還要狼狽的被羅馬士兵所押着,像是即將待宰的羔羊一般。
頭上的荊棘冠上滿是沒有挑除的尖刺,令他頭上鮮血淋漓,而赤裸的腳在寒風當中,踩在砂石之上,則令他的腳逐漸的開始失去意識。
如今正是初春,冬季的寒冷尚未完全散去,寒風刺骨,令人瑟瑟發抖,更別說是此刻僅有一件破爛單衣的約書亞了。
正如那個強行給他戴上荊棘冠的羅馬士兵,戲謔般說的一樣。
“猶太王啊,這就是你的王冠了。”
這些羅馬士兵並不信猶太教,更不相信什麼彌賽亞、救世主,只是肆意的嘲笑着面前這個自稱猶太王的男人。
但他卻沒有反駁,而是對着那個羅馬士兵認真的說道。
“是的,接下來,我便要登上我的王座了……”
然而,他的話只是引來了更多的嘲笑與譏諷聲。
“噗通……”
終於,又冷又餓又累又渴的約書亞還是堅持不住,僵硬的腳失去了直覺,隨即狼狽的摔倒在了地上,但耳畔卻隨即響起了一個叱罵聲。
“別給我裝死,現在就是給你死刑的時候了!”
說着,身旁的兩位羅馬士兵便一左一右硬生生將他托起,藉助這股力道,約書亞擡起頭……
面前的空地上,赫然擺着幾個木質的十字架,上面暗褐色的血跡證明已經有不少人死在這上面了,而此刻,也已經有兩個人被釘在十字架上,不時的發出呻吟聲。
約書亞的心中莫名的閃過一個念頭。
“這就是我的王座了啊。”
隨即,幾名羅馬士兵協力將約書亞綁在十字架上,準備讓其受刑。
但羅馬帝國時期的十字架,其過程並不僅僅只是簡單的將犯人綁在十字架上,而是先將犯人的雙手各自綁在兩側,然後將也雙腳綁在一起。而這僅僅只是第一步,只是爲了防止犯人在接下來因爲劇痛而掙脫掉。
當成功把犯人綁好之後,就會由士兵在凡人的手腕處,用一根大鐵釘將其生生釘入其中,讓其釘入十字架當中。而由於十字架的下端還有一個可供犯人站立的木板,所以在將雙手釘完之後,便會再用一根大鐵釘,直接將犯人的兩根腳掌一同釘穿,將其固定在木板上。
如此,三根大鐵釘便成功的將犯人徹底釘死,令其掙脫不了。
而凡人雖然痛苦,但由於三處傷口都不是致命傷,所以又累又痛的犯人往往會在十字架哀嚎慘叫許久,甚至是持續一天一夜,最終因爲力竭和流血而死。
當第一顆大鐵釘生生釘入自己的手腕處時,那簡單粗暴、直接傷及骨頭的力量令約書亞忍不住痛聲叫了起來。
“啊!!!”
因爲劇烈的疼痛,他不由的張大了嘴,嘶嘶的吸着氣,顆顆冷汗從他的額頭滲出,過於劇烈的疼痛讓他本能的試圖掙脫,但手上的繩子卻將他死死綁住,讓他掙脫不開。
然而,這僅僅只是個開始……
“咚!”
羅馬士兵猛力的揮舞着自己手中的錘子,試圖將大鐵釘生生釘入約書亞的手腕當中,僅僅一次當然沒有那麼容易成功,自然需要多幾次能夠徹底將釘子釘死。
但是,這也導致了約書亞手腕處的血肉,再一次被硬生生的強行撕裂開,粗糙的大鐵釘每一次在約書亞手腕處前進,都會令其承受難以承受的痛苦。
“啊!!!”
痛苦的掙扎着,這個被門徒們視爲心中信仰的男人,此刻卻因爲過於疼痛而忍不住哭泣起來。
他不是神之子,只是一個人類,只是一個曾經名叫含那的醫生、一個試圖在信衆中傳播愛與寬恕的猶太人。既然是人,自然是有血有肉,會哭會笑,因爲痛而哭泣又有什麼奇怪的呢?
他的聲音不正常的顫抖着,哽咽着,一波波的痛感如同滔天洪水般從手腕處襲來,令他恨不得當場昏死過去。
但是,每一次的痛苦,他都會在自己的心中一遍遍的拼命向自己訴說着。
“爲了教會……”
他已經累了,夾雜在神與人之間的彷徨,令他已然瀕臨崩潰。
和自己日夜難以入眠的痛苦來說,此刻在肉體上的痛苦,彷彿都顯得不算什麼。
他死死地咬着牙,拼命的在心中說着,因爲他真的生怕自己倘若現在鬆懈下來,他便會忍不住向面前的羅馬士兵求饒。
“咚!”
鐵釘再一次向他的手腕當中深入,再次撕裂了他的血肉,那痛感是如此的真實,遠比他心中那些堅定還要冰冷無數倍,但他依然苦苦堅持着。
“爲了教會……”
心中一遍又一遍的竭力說服着自己,堅持下去。
他真的很珍惜自己所創建出來的教會,那麼多的信衆都願意聽從他的教導,願意聽取他的理想,讓他意識到自己並不是一個人。
他所夢想的那個世界,那個和平美好的世界,真的不僅僅只是他一個人的願望,而是有很多的人都這麼期盼着。
但他已然無力再走下去了,他真的很累了,但倘若他的死能夠再給教會以一些幫助,能夠作爲一個前驅者,讓教會更加成功的成長起來……
那他的死也就有價值了。
“如果我的死,能夠給教會以一些幫助的話……”
他咬緊牙,心中想着。
終於,鐵釘插入了十字架當中,也貫穿了約書亞的手臂,而此刻的約書亞卻已經疼的頭上滿是冷汗,臉色發白。
“左手的釘子已經釘好了,現在就是右手的釘子了。”
而就在這時,約書亞耳畔響起了下方的羅馬士兵交談,才意識到這令他宛如隔世一般的痛苦,其實不過是剛剛開始罷了,之後還有一隻手和雙腳要被釘上……
他真的能夠堅持住嗎?
約書亞不知道,但他願意爲此竭力去做到。
……
朗努基斯從未見過面前的這種場景,在他的多次行刑當中,他見過許許多多的人羣,什麼樣的人都見過,卻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人。
他見過硬骨頭的鐵漢,始終一聲不吭,哪怕是手腳被釘穿也不肯叫一下;也見過軟骨頭的懦夫,尚未受刑就哭着喊着要求饒,但面前的這個人卻完全不同。
他看起來並不強壯,反而有些瘦弱。不是什麼鐵打的硬漢,被釘子釘穿手腳也一樣會痛的不禁大叫,甚至是會有些軟弱的哭泣起來。但他也不是什麼懦夫,因爲縱然是再怎麼受刑,他也始終咬牙堅持着,從來沒有向他們這些羅馬士兵求饒過一次,從來沒有說過懇求他們輕一些用力之類的話。
在那個有些瘦弱的男人軀體當中,彷彿充斥着一種無形的意志。
明明已然支離破碎,看起來隨時都會崩潰,卻始終都在某種堅韌的力量作用之下凝聚在一起,他並非是不可被擊敗的,但卻彷彿無論何種波濤都無法將他真正打垮……
“這究竟是什麼人啊。”
這名年輕的羅馬士兵瞠目結舌的喃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