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諾——偉大的原初之城,蛇人文明的原點,傳說當中最古老的蛇人便經由蛇之父的力量誕生於此,隨後纔有了人魚、海巨人等諸多物種。
蛇人誕生的最早,所以蛇人是蛇之父的長子,代爲統轄着整個海洋。
蛇人是大海的統治者,而人魚是蛇人的奏樂人,海巨人是蛇人的守衛,魚人是蛇人的戰士,海中的精怪們都是蛇人的耳目……在長久以來的傳說當中,世界就是如此的,尊卑有別,由此奠定了整個海洋的秩序。
娜諾是蛇之父的冠冕,從古至今,諸多的海洋種族都會前來娜諾朝聖,而蛇人的祭司則會接受它們的頂禮膜拜與吻足禮,但是到了現在,這個傳統已經斷絕很久了……
……
居住數量超過百萬的娜諾城,空中的蒸汽塔正在源源不斷的噴吐着蒸汽,龐大的機械構裝怪物們如八爪蜘蛛般,用細而堅固的金屬足爪在擁擠的城市街道中前進,運用小型蒸汽噴射飛行裝置的小精靈們,在各種由鋼鐵和機械構成的扭曲怪異房屋之間穿梭送信。
在娜諾的上方,那些看起來威猛無敵、好似山嶽的強大浮空戰艦在空中緩緩翱翔着,其內部的數千精怪奴隸正在監工的鞭撻下日夜不休的推動着強大的發動核心運轉,那投下的陰影足以遮蔽自結界上投射下的微光;而那些騎着白鯨巨獸的強大海巨人們,則在各個浮空戰艦所到達不了的死角處不斷巡視。
在娜諾的地下深處,衆多由黃銅齒輪和金屬鏈條構成的龐大機械們正在蒸汽的力量下不斷的運作着,地下有着衆多皮膚昏黑的貝殼人和岩石怪們在勤懇的操縱着,一道道地下軌道當中,帶有繁複裝飾和符文的蒸汽火車穿梭往來,那流線型的身軀猶如是一條條地下怪龍……這些龐大的機械怪物促成了城市當中的繁榮景象。
這是一個獨屬於蒸汽的世界。
蛇人沒有去選擇駕馭雷電的力量、與神靈一較高下,而是選擇讓火與風的力量匯聚在這個水下世界當中,以綻放出了地表上所絕對看不見的驚人魅力。
但就在這個海底衆多城國所敬畏的娜諾城最中心,卻只有難言的沉默與肅穆……
由精緻貝類與寶石所裝飾的圓拱房間內,一位美麗的人魚正倚在巨大的貝殼牀當中歇息。
她的眉眼極好看,細長的眉,微顫的睫毛,柔若無骨的手腕,不堪一握的細腰,身上穿有繁複典雅的奇異衣飾,額頭上有着一枚碧綠的寶石,看起來就像是人偶一樣精緻脆弱,只不過那長長的魚尾顯示出其非人的身份。
人魚。
在古老的傳說當中,這些西方眼中的“美人魚”、東方傳聞當中的“鮫人”都生的極其美麗,有時候水手們能夠在海中看到這些美麗的生靈。但在數百年前,因爲某種東方修士們稱爲“絕天地通”的巨大變故,諸多的神蹟不再出現,人魚也逐漸消失了蹤跡,但在這個海底的蛇人文明當中,人魚卻並不少見。
半晌之後,原本沉睡的人魚漸漸睜開了眼簾,露出了豎立的蛇瞳。
隨意的伸了懶腰,長髮拂動,那似夢似醒的美麗生物揚起手臂,伴隨着睡醒,那酥軟而慵懶的聲音隨之響起。
“恩婭,現在白殿裡那些老傢伙們怎麼說?”
白殿,是整個娜諾城中的權力所在,白殿當中的古老者們都是從各個城國當中匯聚而來的尊者。衆多的小城國都要順從白殿當中古老者們的意思,但這位身穿典雅衣飾的人魚卻毫不在意的直呼其爲老傢伙。
“公主,我看它們現在已經是嚇破了膽……”
一旁的小精靈飛舞起來,在慵懶的美麗生物身旁嘰嘰喳喳的說了起來。
在距今很古老的時代,整個世界面臨過一次巨大的危機,至於是什麼,不知道爲什麼就連蛇人文明也沒能保留下來,唯一知道的就是有些幻想物種在蛇人的庇護下,僥倖生存了下來,除此之外的諸多幻想物種都在那次大災難當中滅絕了,一個不剩。
而這些小精靈,便是那少數倖存下來的物種之一,原本生於地上的小精靈們身材不足一手大小,卻極其善於隱蔽,這些機敏卻不知道背叛爲何物的小精靈們深受蛇人們所喜愛,而來到這海底之後的小精靈們爲了適應海下環境,也不得不淪爲包括蛇人在內的諸多海底貴族們的寵物。
作爲娜諾城的公主,這極美麗的生物自然也有小精靈相伴。
一邊慢條斯理的梳理着自己的長髮,一邊悠然聽着身旁小精靈的歡快聲音,她的嘴角含笑。
出現這種情況並不讓她感到奇怪,那些尊者們坐擁偌大權勢,掌控了幾乎整個海底數以億計的生靈命運,但越年老越膽小,當預言當中的滅頂之災即將降臨之時,他們自然惶恐至極。
不過也是,又有誰能無視那臨頭大難呢……
人魚那細膩而複雜的心靈猶如琉璃般,能夠察覺到對方心中的細微之處,慢慢梳理着頭髮,那些尊者心中的惶恐與懼怕如潺潺水流般涌入她心中……
預言,就在三個月前,整個海底當中所有善於占卜的預言家們都不約而同的得到了一個啓示:一個關於“被放逐之王”即將歸來的預言。
傳說,在最古老的神話時代當中,蛇人國度有着一位尊貴的王,那個尊貴的王具有難以言喻的強大力量,它是蛇之父最寵愛的子嗣,心胸亦如大海般廣博,亦如冰雪般冷酷。
它統治着整個大海與所有的海中生靈,在諸多蛇子嗣當中它是最受愛戴的,蛇人們尊敬它,對於它的讚譽曾經多達七千首長詩,對於它的美名曾多達七百個,甚至還要超越魔法王、白蛇女莫娜。但有一天……
王瘋了。
這位擁有僅次於蛇之父的強大力量的王,陷入了莫名的瘋狂當中,強大的王摧毀了一座座蛇人城市,將那個它曾經無比珍愛、曾經繁榮強大的蛇人文明幾乎逼到了絕境,誰也不能阻擋它的無上力量。
最終,蛇人們放逐了這位昔日的大海之主,將它驅逐到了大地之上。
在那之後,那個王的事蹟被施行“遺忘之刑”,不被允許提及。從此,沒有誰知道那個王的名字,也不知道它的性別,更不知道它的事蹟,只有極少數僥倖未被摧毀的記錄當中有着它的一個稱呼:
“烏諾伽亞王”。
在蛇人語當中,烏諾伽亞意爲虛空,空虛,而在蛇人的宿敵亞特蘭蒂斯人的語言當中,虛空的讀音是……“隱”。
……
“……王將歸來,王將毀滅,蛇父注視之下,末日已至。”
所有善於占卜的預言家們都得到了這個啓示,所有關於這一啓示的結局當中,也都幾乎指向同一個結局:蛇人文明的毀滅。
尊者們能夠無視一個預言家的話,但卻無法無視所有預言家的話,數以萬計的預言家都異口同聲的提及到了這個預言,並堅稱所言非虛,這在整個海底世界當中已然掀起震動。
而近幾天,兩個亞特蘭蒂斯人和一位蛇化者突然出現,更是讓白殿尊者們震動不已……
那美麗的生物不經意的看向了窗外,窗外不遠處,那巍峨的白殿聳立,那白殿之後的宏偉白蛇女雕像漠然注視着面前的娜諾城,但看着這一切,她發出了莫名的自嘲聲。
“蛇化者……呵呵,自從蛇人們滅絕之後的這六百年來,第一次出現的蛇化者居然是個地上種——亞特蘭蒂斯人嗎。”
放下梳子,這位最後的蛇人血裔、蛇人公主的瞳孔當中帶着複雜之色。一般人魚的瞳孔都是正常的圓形,唯有她的瞳孔卻是豎立的針型,猶如蛇瞳,這是她體內最後一絲蛇人血脈的證明。
是的,她已是最後的蛇人了,她並非是人魚公主,而是蛇人公主。
在六百年前,不知什麼原因的情況下所有蛇人突然全部暴斃。象徵着蛇之父尊崇地位的天然君主死亡了,整個海底世界曾經爆發過激烈的內亂,最後以人魚及海巨人爲首的娜諾城終於找尋到了最後的一位蛇人血裔。
雖然只有極少的血脈留存,但他依然是大海的王,大海勉強歸於統一,這點蛇人血脈被娜諾城小心翼翼的保護着,但仍然在不斷稀薄,直到現在,她雅安傑穆應該就是最後的一位蛇人血裔了吧。
在她之後,蛇人血脈將徹底斷絕,整個海底世界的走向亦將無從判斷。
不過突然之間的預言,和由亞特蘭蒂斯人轉變而來的蛇子,又彷彿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操弄着這一切。蛇人是蛇之父意志的體現,重新誕生出來的蛇子又將意味着什麼呢……
“恩婭,和我一起走吧,去白殿看看那些老傢伙們又打算幹什麼。”
起身,在走上前的幾位恭謹魚人侍女的服侍下換上長裙,然後戴上小巧的王冠,原本淡雅的風度褪去,轉而被高高在上的威嚴感所取代。
這位蛇人公主看向白殿的方向,眉宇間帶着幾分高傲與倔強。
……
“聆聽我的召喚!無盡虛空之王!移星者!堅固的基礎!地震之掌控者!恐怖的征服者!痛苦的創造者!毀滅者!榮耀的勝者!虛空與混亂之子!深淵的監護人!原暗之神!維度之主!謎一般的智者!秘密的守護者!迷宮之主!角度的大師!夜鷹之神!最後之尖端!門之主!闢途者!太初的全能的永生之主!烏梅爾·亞特·塔維爾!iak-sathath!!猶格·索托斯nafl“fthagn!!!您的僕人召喚着您!”
在古老的城堡當中,瘋瘋癲癲的貴族、前法國元帥手中捧着一本莫名的書,對着面前的雕塑手舞足蹈的狂熱吶喊着。
他的身後,“自己”漠然的看着這一切。
對於這個法蘭西人所呼喚的神靈,“自己”從未聽過,而這個法蘭西人究竟在想什麼,“自己”曾經是知道的,現在也不知道了。
最早的他不過是個抑鬱的凡人,看見他時,他功成名就卻深陷迷茫,但後來,不知道他從哪裡弄來了一本寫滿詭異符號的人皮書籍,然後專心鑽研裡面的奧秘,逐漸神神叨叨、最終陷入到了無法自拔的瘋狂當中。
他手上的人皮書籍似乎帶有某種奇異的力量和知識,但“自己”並不感興趣,“自己”所擁有的力量已然足夠強大了,“自己”對於力量毫無渴望。
“自己”唯一知道是,他可以幫助自己製造出一個容器以封存“心臟”。
“容器?當然了,聖女需要復活,但這個該死的、萬惡的世界卻不允許死者復活,但沒有關係!只要喚醒永眠的蛇之父,這個世界便將會被摧毀,屆時,新的聖女將會復活!”
面對自己的話,這個瘋瘋癲癲的法蘭西人說了一大堆自己聽不懂的話,對於世界被摧毀之後,爲什麼他所心心念唸的那位聖女便會復活,“自己”始終沒明白其中的邏輯。
“……崇高的聖女啊,我所深愛的主啊,你終將甦醒的,那天上的神也絕不能阻攔你,你勢必會再度復活的,一定……一定!貞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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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那個法蘭西人混亂而瘋癲的話語當中,似乎是對於複數的好幾個人說的,但無所謂,那個心臟被“封存”了,唯一開啓雕塑用的旗幟也被自己所摧毀,這就足夠了……
足夠了……嗎?
昏暗的夢境世界當中,彷彿有一雙冰冷的豎立蛇瞳在注視着自己,俯瞰着身下瘋狂的法蘭西人與“自己”,彷彿在譏笑小蟲子的渺茫……
緩緩睜開眼。
夢醒。
心中如古井般平靜,波瀾不驚。
在漆黑的海底深處,在超過人類極限、乃至鋼鐵承受極限範疇內的巨大海壓之下,哪怕是特殊合金打造的潛水器也會被生生擠壓到扭成麻花,但這赤裸着肌膚的男人卻視若無睹,亦如自己是在沙灘上漫步一般。
他莫名的低下了頭,不是在注視腳下的地面,而是在注視地下更深處的“存在”。
良久之後,他喃喃了什麼,沒有聲音回答他。他沉默着,然後擡起頭,在這漆黑的海底當中繼續向前走着,只有那海水在迴盪着他的聲音……
“這便是您的意志嗎,既然如此,那就如您所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