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老的聲音伴隨着一陣噁心的油污味道，一併傳入小鋪內。
老道的木屐踩在小鋪的櫸木地板上，不斷髮出吧嗒吧嗒的聲響。
這個聲音格外沉重，龍驍對面的老人彷彿被這個聲音影響，舉着白子，一時間竟然不能落子。
老道的神情猥瑣依舊，三角眼斜視着小鋪裡的幾人，看到棋桌旁那個老人時候，
眼中的那股浮誇的猥瑣神色頓時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謹慎的模樣。
桃山上的光明大神官，受億萬昊天子民愛戴的光明神座，居然甘心在一座小鋪裡穿着破衣爛衫，做着雜物活。
這事情若是被人知曉，不知道有多少虔誠的信徒會哭暈在廁所。
老道士走到桌旁，看了看跟衛光明對弈的青年，目光重新落在老人的身上，唏噓道：“我在長安城找了你很多天，”
“想不到，竟然會在這裡遇見你。”
衛光明嘆了口氣，道：“我在長安城躲了你很多天，”
“沒想到，你居然會找到這裡。”
顏瑟沒有回答衛光明的話，捋了捋胸前長鬚，看向龍驍，道：“你小子這幾天過的可悠閒，滿長安的亂跑，”
“難爲老道一大把年紀，還得拖着一副老骨頭跟着你到處亂跑，深怕你給我惹事。”
“要不是知道你跟這老小子不熟，我還真以爲你們兩是一夥兒。”
龍驍微笑着回答道：“長安物產風華，我久慕其名，所以，就隨處逛了逛，”
“想不到，居然連累道長如此辛勞，小可還真是過意不去。”
“少說這些風涼話，”顏瑟看向杵在一旁的陳皮皮，道：“這裡沒你的事了，”
“你有多遠滾多遠。”
陳皮皮微微一怔，從他們的談話中想到幾日前長安發生的大事，眸中頓時浮現出一絲詫異的神色。
此刻，他才知道，在場這三人無一不是修爲絕頂的絕世強者。
衛光明是光明神座，實力毋庸置疑，顏瑟是道門爲數不多的神符師，就連一副世家公子打扮的龍驍也是了不起的大修行者。
能以樊籠困住朱雀，令長安上下如臨大敵，這個龍驍自然有資格跟光明神座下棋。
反倒是陳皮皮，雖然是知命境界的高手，在這三人面前，他只能算是個小學生而已。
聽到顏瑟大師的呵斥聲，陳皮皮趕緊拱手稱是，一溜煙跑出鋪子。
看着這個肥胖的身形消失在眼前，衛光若有所思的笑了笑，道：“怎麼，你怕我因爲記恨觀主，而向他下手。”
顏瑟呷了一口茶水，淡然道：“觀主畢竟只有一個孩子，你從桃山下來，肯定憋着一口怨氣，我不敢保證，你會不會把這口怨氣撒在一個孩子身上。”
衛光明搖了搖頭，道：“觀主是觀主，再怎麼樣，我也不會拿一個小孩子來出氣。”
“何況，這是長安，長安有夫子。”
聽到夫子兩個字，顏瑟沉默了下來，看向衛光明，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既然你能走出幽閣，爲何要來這裡。”
“紅塵俗世，哪有世外桃源那般清淨宜人。”
“我知道，有很多人爲你安排去處，爲什麼，你要來這裡？”
“你師弟也曾問過同樣的問題，”衛光明沉默了片刻，擡起頭，雙眸之中露出柔和的光芒，道：“我曾經看到過很多畫面，”
“就像很早之前所看到過的那樣，”
“那件事由我而起，自然需要由我親手來完結。”
顏瑟微微一怔，冷聲道：“這麼多年，你都沒能證明你當年的話是否正確，”
“怎麼到現在，你還固執己見，執迷不悟。”
“就因爲你一句話，多少無辜大唐子民成爲刀下亡魂，對此，你就沒有一絲愧疚之心嗎？”
“愧疚，”衛光明緩緩的搖頭道：“我所見到的便是真相，”
“我沒有錯，爲何要愧疚。”
“沒有錯？”顏瑟怒吼道：“那你告訴我，你所見到的黑夜之子究竟是誰？”
“我不知道？”衛光明難得露出一絲困惑的神色，
“我看到黑夜的影子一直纏繞在他的身旁，”
“我能肯定，他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或者說，他，是一個生而知之的人。”
“啪嗒。”小鋪門口，桑桑手中的臘肉不小心落在了地上。
衛光明瞅了一眼桑桑，露出一絲寬慰的笑容，道：“怎麼了？”
桑桑搖了搖頭，道：“沒什麼。”
衛光明指着桑桑笑道：“這是我的徒兒，她相當不錯，日後肯定在我之上。”
“桑桑？是你的徒弟，”顏瑟陡然一驚，上下打量着桑桑，開懷笑道：“你的徒弟居然是這個黑臉小丫頭？”
“桑桑，並不黑，”衛光明糾正道：“她身懷光明，比任何人都純淨。”
“哈哈哈哈，那又如何，”顏瑟得意的笑道：“這小丫頭不過是我那徒兒的貼身丫頭。”
“就算爬的再高，當了西陵神殿的光明大神官，以後，見了我那徒兒，還不是一樣洗衣疊被，燒飯暖牀。”
“你的徒兒？你也找的傳人了？”衛光明驚了一驚，復又笑了起來，
兩人相交數十年，都知道對方極爲高傲，能讓一個神符師收爲弟子，這個傳人自然天資卓越，潛力不凡。
“你好像很得意。”衛光明看着顏瑟一副嘚瑟的模樣，忍不住微諷道：“就算你那徒弟再厲害，也不是桑桑的對手。”
“放心，桑桑這一輩子都不會對寧缺那小子動一根手指頭。”
顏瑟笑呵呵的說道：“就算全世界都會對寧缺動手，桑桑也不會，是嗎？桑桑！”
桑桑機械的點了點頭，道：“對，寧缺就是我的命，我不會傷害寧缺的。”
龍驍“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很快，他便發覺此刻笑出聲，的確是件很不禮貌的事情，擺了擺手，道：“別誤會，我就是想到一些搞笑的事情，絕對沒有嘲笑的意思。”
話說，你這個解釋，就是在嘲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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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鋪子外頭，圍着小鋪子的青衫漢子早已經換成了一批黑甲軍士。
在小鋪不遠的老槐樹下面，一頂高高的古冠聳立於樹梢之下。
那個帶着古冠的男人就跟這頂古冠一般，筆直的站在樹下，一動不動。
他是書院的二師兄，無論做什麼都是一板一眼，規規矩矩。
就連頭髮也是，整齊劃一從古冠下分向兩邊，一絲不差。
陳皮皮快步走到二師兄身前，一副死裡逃生的模樣。
“裡面還沒打起來？”二師兄淡淡的問了一句。
“哦，還沒，先前他們還在說話，完全沒有動手的意思。”陳皮皮回答了一句，然後又撓了撓頭，道：“不過，我不明白，爲什麼顏瑟大師會讓我出來。”
二師兄看了一眼陳皮皮，道：“很簡單，你的境界太低了，他們之間的戰鬥你根本無法判斷，自然無法做公證人這個角色。”
“肯放你出來，看來，他們一定找到了一個適合的人選，看吧，不用等多久，就能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