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

麻利的挑了新鮮的雞蛋, 魚,肉,蔬菜……然後在小鬼的帶領下回了那棟我這種小市民窮極一生也買不回來的屋子。

我在廚房裡忙着做吃的, 小鬼頭安靜的在客廳看着電視, 而我能想象着馮智蘅此刻睡在牀上的愜意……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

有的時候人真的是種很奇怪的生物, 明明在心中提醒自己不下幾百遍不要去想, 不要去奢求某一件事情, 可是思想總還是會在一些特定的情景中慢慢的遨遊開來……

比如現在的我,比如現在的情景。

若是我自己不醒過來,我甚至能感覺到這種情景的契合。小鬼便是我的兒子, 而馮智蘅不再是我那同父異母的妹夫,我也不再是哪個每日裡行於市井的小人物。

我們很安心的生活, 每日我守在家, 在他回來之際脫下他的外套, 遞一杯早已涼好的溫開水,而後一家三口圍在大桌子上吃飯, 盡敘天倫。

空閒,我們會帶着孩子出門,踏踏青,亦或是去一家新開張的飯店嚐嚐鮮……

一切便如那些最最普通的恩愛夫妻那般……歲月靜好!

……

“阿姨,阿姨!什麼味道啊?”小鬼在外面驚聲的尖叫喚回了我早已不知道飄去哪兒的心。

反應過來之際, 辛苦熬出來的粥宣告糊掉。

而後我使勁的甩了甩腦袋, 哎, 夏之意, 不切實際的夢還是少做!何況這還是白天。

然後一陣鄙夷自己, 他孃的想這些溫馨的時候也沒有多大點創意,人馮智蘅這種有錢人的閒時那是你能想象到的麼?

一切就緒, 小鬼很勤快的幫着我端菜,洗碗……動作熟悉的倒讓我有些許的恍惚,這娃不像天生的有錢人啊,還是馮智蘅每天在虐待這可憐的娃?

我把最後的一個菜端出了廚房,而後看着小鬼道,“小屁孩兒,你叫什麼名字?”

他歪着頭看我,“馮皓。”

我輕輕的摸了摸他的腦袋,“皓皓啊,去叫你爸爸下來吃飯吧。”

他癟着嘴看我,“阿姨,你自己去吧!我等你。”很簡單的話語,卻含着一絲絲的不滿。

我心中有些不明就裡,皓皓似乎不是很想和馮智蘅有過多的接觸……但是轉念也就想通了,也是!誰不恨拋棄糟糠妻的爸爸啊?我不也一樣麼?

上了樓,我慢慢的朝着馮智蘅的房間走去,輕輕的推門,屋子裡只有一些很輕很輕的呼吸聲,他似乎還睡得正香。

腳下的拖鞋很配合的沒有發出一絲聲音,我走到牀邊停了下來……

睡夢中的馮智蘅心中也似乎有着一點點的煩惱之事,眉頭皺着,嘴角很詭異的抿着,臉徹向我站的這邊。

見到他睡着了也還瀰漫着煩憂的臉,我突然壓制住了我本來準備衝口而出的大嗓門,而換成了很輕很輕的聲音,還緩緩的柔柔的推着他的身體,“馮智蘅,馮智蘅……起牀!”

他一隻手伸出來在上空揮了一下,嘴裡咕噥着,“好吵!別打擾我。”

我:……

這敢情把我當惹人煩的蚊子了啊?

但是沒有放棄,我再次輕輕的喚,“馮智蘅,叫你起來了,快,先吃點飯吧。”

他再次拿手在上空輝輝……

我:……

腦袋埋低,嘴巴一癟,手一動掀開了蓋在他身上的被子,而後一聲破鑼響,“馮智蘅,你丫的討打呀你,我這好好的叫你,你當我是蚊子呀?起來了,我叫你……”

最後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突然掌心一動一把握住我的手,然後手腕上一使力,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直直的便倒在了他的牀上,剛好壓在他的身上。

老臉隨即就紅了。

許是我的重量壓到他了,他的眼睛一下子便睜開,賊亮賊亮的看着我……

我這下不僅僅是老臉紅,即使是脖子根兒也愈加的熱了起來。

然後我們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響,我這纔像反應過來一般拼命的要從他身上爬下來,可是不知道是被妖孽迷得暈頭轉向,還是本身腦子就不好使,居然就在他面前“咚”的一聲徑直從他身上摔了下去……

他本來冷漠的臉在伸向牀下看我後突然陽光明媚起來,“哈哈哈哈……”的討打似的笑了。

我傻傻的看着他的笑容……

那一下本來就把我摔得生疼已經摔成了傻兒,現在見他又這樣不加掩飾肆無忌憚的笑了,我他孃的突然覺得老臉丟大了,然後就在牀下面突然大嘴一咧“哇”的一聲哭了。

他的笑聲更不加掩飾了,縮回了腦袋在牀上猶自的笑着,“哈哈哈哈……”

笑夠了纔開口,“夏之意,夠了啊,別再裝了啊……這麼大人了,哭?”然後把腦袋再次伸下來,一隻手搖着我的肩膀,“好了,別裝了!”

其實本來沒多大點兒事兒,可是不知道爲什麼,聽他說我裝的的時候,我突然感到他有一句潛臺詞:丫的,你就裝吧,看我會不會可憐你?

這樣一想,我心中突然一陣不是滋味。腦袋一揚對上他的眼,“是啊,我裝的,我拙劣了,我真哭都像裝的!在你心中,我就一連技術都不入流的騙子。”

他當即就傻了。

手忙腳亂的來拉我,嘴裡一個勁兒的念嚷着:“夏之意,你咋啦,這不像你的風格啊?”

我狠狠的揮開他拉扯我的手,一邊拿着爪子在臉上胡亂的刨着,“馮智蘅,你以爲你很瞭解我麼?”吸了一口氣再次出聲,“你就知道這不是我的風格麼?”一邊手忙腳亂的扶着牀沿朝上爬……

動作像極了瘋子!

我自嘲的想:進過精神病院就註定了這一輩子皆會與瘋子二字脫不了干係!

下樓。

跟在馮智蘅身後,還沒有走出房間,皓皓大聲的說話聲傳來,“爸爸,尹叔叔來了!”

馮智蘅腳下的步子快了一些。

我身子短小跟不上他的步子,不禁埋怨的出了聲,“誒,等等!”

馮智蘅回頭看我,臉上的神色似笑非笑,“放心,這屋子丟不了你的!”

我:……

只好低着頭急急的走動起來,想要追上馮智蘅的步子,卻終是差了那麼一點點!!

還在樓道上沒能下去,馮智蘅已經和皓皓口中的那個尹叔叔相談甚歡了。我站在樓道上,那個男人的臉正好側面向着我,輪廓異常俊雅,高而挺的鼻子是他臉上最顯著的特徵。慢慢的踱着步子向樓下走,那人的正面在我眼中也越加的清楚了——高挺的鼻子,濃黑眉毛,卻在眼神中透着一點點淡淡的憂鬱,渾身竄着莫名的讓人舒坦的儒雅之氣。

那個陌生的男人的聲音中充滿了驚訝;“馮智蘅,你還會做菜?”連帶着還吸了吸鼻子,“還這麼香?”

我剛好下了樓站在了皓皓身旁。

皓皓仰起頭來看我,手指也指向了我,“尹叔叔,你說錯了,這菜是夏阿姨做的!”

隨之,那個男人看向我,然後眼睛裡有個叫做吃驚的情緒一閃而過,片刻間已然怔住了……

屋子裡的氣氛隨即變得有些異常。

我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臉,想要掩飾我心中對他定定看我的眼神的不適,眼睛隨即看向了馮智蘅,想要問問他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兒不!

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慼慼道,天,這是怎麼回事兒,該不會是我家的債主吧?咦……

馮智蘅似乎已經看出點什麼,拿手使勁一搖那個姓尹的,“世宇,你怎麼了?”

尹世宇回過神眼睛看向了馮智蘅,臉上的神色說不出是喜是憂,半響纔出聲,“沐窈,沐窈怎麼會在你家?”

沐窈?

沐窈?!

有那麼一點點的熟悉感已然在我心底流轉開來,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腦子裡突然間有了那麼一種像是失火了一般的感受,腦神經不停的閃現着沐窈二字,隨之而來的是一些零零星星的熟悉的片段……

“沐窈,你叫沐窈?”

“沐窈,你才十七歲,我在等你長大!”

“沐窈,過了這個夏天我就要去美國唸書了,你要等我!”

“沐窈,我媽媽不准我們有來往,她說要我從美國一畢業回來就娶張伯伯的女兒!”

“沐窈,我們走吧!我帶你離開……”

“……”

有點點的悲已經在心中輕輕的悄悄的瀰漫開來,像是一顆水珠在心中慢慢的凝結直至已成爲浩瀚的湖泊,然後我把自己慢慢的投入這冰冷肆骨的湖中,看見了記憶中陪在我面前的拉着我的手的緊緊的抱着我的想要帶我離開的都是那個一襲白衣的男孩子,可是在我殘缺不全的回憶中我卻看不清他的樣子!

將自己從這無助的回憶中抽離,睜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這個陌生的男子,嘴裡喃喃道,“你怎麼會認識我?你又怎麼會知道我從前的名字?”

實話說,沐窈這個名字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在我已經29年的生命裡,我就像是一個殘缺不全的靈魂那般生活着。我竟然會在一個對我來說完全陌生的男子嘴裡得知我過去19年的名字!這是多麼可笑而且值得可悲的事情!!

沐窈!原來我夏之意曾經還有過這麼一個頗詩情畫意的名字!

尹世宇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也許過了片刻,也也許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那麼久,他這纔像鼓起勇氣那般擡起頭直視我,“沐窈,我知道你恨我!你想問我十一年前爲什麼沒有帶你離開,爲什麼我會在最後的關頭放棄帶你走,可是我是有苦衷的,我是有苦衷的,你知道嗎?……”再看他的時候,他眼中早已蓄滿了淚水……

我腦袋有些打結,也有些不太連貫了,但是從尹世宇這些斷斷續續的話語中我似乎明白了一件事實。

十二年前的我十七歲,在一些不知道的什麼原因下認識了他然後和他一起有過一段溫暖的回憶,可是在我十八歲的時候不幸被他母親知道了事情,如同所有的豪門偶像劇演的那般我遭遇了一個極惡的惡婆婆,在她威逼利誘的“政治打壓”下,尹世宇最終放棄帶我離開……而我因爲受不了這件事情的打擊一氣之下得了失心瘋……

待腦子裡將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思考清楚後,我突然很不厚道的“撲哧”笑出了聲。

走到尹世宇面前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這也編的太扯了吧?”然後在他身上開始上下其手一直摸到了他的額頭上,“咦,沒發燒啊?兄弟,我看你是想拍連續劇想瘋了吧?你以爲你是導演啊?啊……”

手還沒來得及從他額頭上抽回來,他已經反手握住了我,嚇得我一聲驚叫。

我的手被他這麼一握突然有些莫名的悸動打心底傳上來,我突然間感到了不自在!

輕輕的動了動手指像要抽回他緊緊握住的手,他卻更加緊的拉住了我,似乎不想放開。

半響,我回過神來——

先是大聲的尖叫,而後在他目瞪口呆之際拖回他緊緊握着的我的手,最後在拿回我手之際狠狠的一個“爆栗子”敲在了他髮型酷酷的頭上,在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扯起了我的大嗓門,“誒,小子,你這吃豆腐也吃的太明顯了吧?感情你這當我是很隨便的人啊?”

他嘴巴從我剛剛尖叫開始便保持了張大的狀態一直到這會兒,見我問完了問題看他,他臉上有些明顯的“黑線”飄過……然後纔開口,“沐窈,你怎麼了?”

我拿手很不耐煩的揮揮,一邊拉起皓皓朝飯桌走去,嘴裡悄悄的嘀咕,“貌似這段時間在走桃花運啊?還都是一些百年難得一遇的好桃花!”

馮智蘅眉頭一皺一把拉住我意欲“逃竄”的身姿,“你說什麼?”

我回頭看看他,搖搖頭,“我說我餓了,我想吃飯,不行麼,妹夫?”

皓皓本來準備繼續朝前走的步子“嗖”的停下,轉頭瞄瞄我的臉,“夏阿姨,你叫我爸爸什麼?”

我低下頭看皓皓那和馮智蘅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蛋兒,然後皺皺眉頭,“妹夫!”

皓皓也學着我之前揮手意欲離開的樣子,嘴裡輕輕的嘀咕出了聲,“敢情你想做的不是我爸大姨子吧?妹夫?”

我:……

臉紅了!

只有低下了頭,在心裡悄悄的開始祈禱:馮智蘅沒聽見,馮智蘅沒聽見,馮智蘅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