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紙層層包裹的,並非什麼稀罕物,而是各種各樣的糕點,顏色種類皆不相同,大概放置了很長時間,有些糕點被壓碎了,有些糕點變了色,有些糕點發黴了……各色糕點混合在一起,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白芍皺眉不解道:“小皇子什麼意思呀?爲何盡送些發黴的糕點給咱小姐呀?”
白芷愣了片刻,恍有所悟,忽然笑了起來,“小皇子真是傻得惹人憐愛!”眉非合併。
“啊?什麼?”因油紙包裡的物事,與想象中的大不相同,白芍愣了半晌,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白芷放下手中絲絹,纖纖玉指撥弄了一下那些糕點,“你們瞧,每樣點心都只有一塊,有的發黴了,有的散碎了,有的發硬了,還有些還是新鮮的,想來是小皇子每次吃點心時,都會將自個兒覺得美味的,挑出一塊藏着,打算見到咱們小姐時,與咱家小姐分享呢。”
白薇心裡頗爲感動,輕嘆道:“真是個單純的好孩子,可惜……”
白芨道:“可惜聞人小皇子和咱們家天籟小姐,實在太不般配了……”
白芍不由撲哧笑了,“那可不嘛,一個是小白兔,一個是披着羊皮的狼。”
徐老伯打開大門,恭恭敬敬的將微生宗睿與藍花參,以及聞人小寶給送了出去。
三口居對面的老槐樹下,一名青年男子迎風而立,潔白衣袂隨風翻飛飄蕩,整個人猶如置身於煙雲之中。怔怔的望着三口居大門,眸中有一絲憂愁,有一縷悲苦,更有一抹傷懷。
午間陽光正盛,微生宗睿懶洋洋擡起手,在眉骨間搭了個棚,“那人誰啊,好生眼熟。”
沒想到竟會在這裡撞見,藍花參不由愣了一下,“陶立博?”
原本沒怎麼放在心上,聽了藍花參的話之後,瞟了對面白衣青年一眼,徐老伯訝異道:“原來竟是西伯侯世子麼?”
微生宗睿道:“怎地?”
徐老伯表示納悶道:“老奴曾多次看見西伯侯世子站在那兒呢,但西伯侯世子彷彿並不是要見我家老爺和公子爺。”
微生宗睿喃喃道:“當真奇怪。”
說話間,陶立博快步走上前來,給微生宗睿和聞人小寶行禮,並與藍花參打招呼。
藍花參完美的俊臉上,露出一貫的迷人微笑,“陶世子是在這兒等什麼人?”
陶立博點了點頭,神色略有些倦怠,“因有一事耿耿於懷,欲向藍二爺請教。”
元宵之夜遇見蘇飲雪,陶立博爲之大震,再聯繫先前幾次,唐小婉的那些表現,陶立博細想從前舊事,不由冷汗涔涔,越想越覺得疑點頗多,於是便想將當年之事,重新查個一清二楚。
藍花參是個關鍵人物,有些話,必得聽藍花參親口說來,方能得到證實。
因當年杜遙之死,藍花參在無意間被牽扯其中,所以導致時至今日,被樓天籟記恨,始終不得見蘇飲雪。所以陶立博一說有事請教,藍花參便知道那事是什麼了,“五年前……哦不,如今算來,已經六年了,陶世子想問的,是六年前的事情麼?”
兩個多月前,陶立博曾不止一次的,到棠園找藍花參,只因那時正逢小棠患病,而藍花參又被雜事纏身,故而並不曾與陶立博見面,昨日藍花參從外地回來後,聽僕人說他在不在的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陶立博又來了棠園三次。
陶立博的雙眸中,似籠了一層煙霧,靜靜凝視藍花參片刻,淡淡說道:“藍二爺記得便好。”
微生宗睿敏銳的察覺到,有好玩的事情即將發生,提前幸災樂禍道:“你們說的是什麼事?”
藍花參道:“私事兒。”
微生宗睿嬉皮笑臉道:“說出來我聽聽。”
見微生宗睿似聽不懂,藍花參便笑着解釋道:“私事兒的意思,便是不想讓第三者知道。”
微生宗睿哦了一聲,恍然想到了什麼,滿臉驚訝道:“據說西伯侯世子夫人是個大美人兒,哎呀!難道六年前,老花和西伯侯世子夫人有一腿?”
陶立博木無反應,絲毫沒放在心上,彷彿微生宗睿說的話,只是一個臭哄哄的屁,風一吹就散了。
藍花參燦然一笑道:“真不好意思,讓太子爺您失望了。”扭頭對陶立博道:“陶世子,咱們去醉花眠坐坐吧?”
陶立博微點頭,“好。”
“太子爺,失陪了。”給微生宗睿行了一禮,藍花參與陶立博轉過身,在樹蔭下並肩而行。
微生宗睿嘿然一笑,自覺的跟了上去。
藍花參與陶立博均是騎馬來的,微生宗睿和聞人小寶則是乘坐馬車。
眼見藍花參和陶立博瀟灑躍上駿馬,正欲離去,微生宗睿連連嚷嚷道:“等一等,等一等!”
藍花參蹙眉道:“怎麼着?”
“正好我要去醉花眠,咱們同路。”微生宗睿奔到自個兒車架旁,將青柳從馬背上趕了下來,“你跟青松一道駕馬車,把小胖子送回東宮。”
聞人小寶不願在東宮裡悶着,捏着微生宗睿豔紅色的衣角,淚花閃閃的道:“我不要回東宮,我要跟着睿哥哥,我要跟着睿哥哥……”
微生宗睿道:“你知道我要去哪麼?”
聞人小寶道:“醉花眠。”
微生宗睿道:“我們路過醉花眠,然後去南風館。”
聞人小寶駭然,後退兩步,縮着肩膀,眸中盡是驚恐,“我、我……”
微生宗睿慈藹笑道:“要跟我們一道去麼?”
聞人小寶使勁搖頭,“我、我不去南風館。”
微生宗睿使了個眼色,青柳便抱起聞人小寶,塞入車廂內。
“對啦,你們回去收拾收拾,將宮裡剩下的蘿蔔,都給送到三口居,小婉沒蘿蔔吃,都瘦了好幾圈。”微生宗睿一邊交代,一邊費力的往馬背上爬。
青松青柳齊聲應道:“是。”
微生宗睿爬呀爬,翻呀翻,費力掙扎,每次差點翻上馬背,卻又都滑落了下來,那副苦苦折騰的模樣,甚是滑稽。
陶立博微微蹙眉。
要不要這般丟人啊?藍花參嘴角抽搐,“太子爺……”
青松和青柳冷汗滴答,默契的雙雙轉過身去,假裝不認識微生宗睿。如果此時地上裂開一道縫隙,青松和青柳必定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
藍花參同情的道:“太子爺,別逞強了。”
微生宗睿氣喘吁吁,指着面前的高頭大馬,“趴下,趴下,聽到沒有?!”
駿馬鼻子噴灑熱氣,不服氣的哼了哼,轉過身去,用屁股對準微生宗睿。馬也是有尊嚴的!被這種慫包騎,馬兒表示恥辱!
藍花參撫了撫額,委實看不下去了,“該死的畜生,竟然連太子爺的話都不聽!豈有此理!太子爺,您可得好好訓訓這畜生,我們先行一步。”
藍花參說罷,拉扯繮繩,掉頭就走。
微生宗睿笑嘻嘻道:“老花你若不等我,我今晚就搬去棠園,住個十天半月,許久沒見着小棠妹子了,甚是想念啊想念。”
藍花參勒馬停頓,皮笑肉不笑,“能與太子爺同行,是草民的福分,啊哈哈哈,太子爺需要幫忙嗎?”
雖然很着急的想弄清楚當年的事情,但微生宗睿是個什麼貨色,陶立博還是比較瞭解的,未免微生宗睿去西伯侯府胡鬧,陶立博只好耐着性子,與藍花參一起等候了。
微生宗睿反覆折騰了幾遍,始終還是沒能爬上馬背。
臉色漲紅宛如豬肝,青柳忍無可忍,“太子爺,這匹馬……生長得……不太規矩……屬下每次上馬都很困難,非得靠青松幫忙才行……”
微生宗睿雙手叉腰,正大口喘着粗氣,聞言驚悟道:“原來如此!我就說嘛,以我的身手,怎麼會上不去。”
青松口不對心的道:“的確是這樣,太子爺,請讓我們幫您吧。”
蒼天啊大地啊!他上輩子究竟做了什麼孽呀,竟然跟了這個一個不靠譜的主子!原本他可是一個老老實實頂天立地的真漢子啊!然而現在說起謊話來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陶立博:“……”
藍花參:“……”
青柳上前抱起微生宗睿,穩穩的放在了馬背上,並硬着頭皮請纓道:“太子爺,屬下給您牽馬吧?”
太子爺根本不會騎馬!但卻死不承認!萬一從馬背上摔了下去,摔出個好歹來,那他們這些做下屬的,定會被皇后娘娘剝皮抽筋!
微生宗睿豪氣干雲,廣袖一揮,“不用啦,你們先回東宮,把我交代的事情,快些處理。”
青松遲疑着,最終還是將繮繩交到了微生宗睿的手裡。
微生宗睿兩手拉住繮繩,躍躍欲試,想要驅使馬兒前行,奈何馬兒只在原地打轉,不由納悶兒,“走啊,往前走,那邊,那邊,嘿,怎麼回事啊?這馬兒怎麼不走呢?”w7j6。
嚓!微生宗睿這個挫貨!藍花參咬牙切齒,緊緊捏着拳頭,指骨咯咯響。
無奈之餘,青柳只得繼續編織謊言,給微生宗睿鋪就一個合理的臺階,“太子爺,這匹馬……眼神兒不太好……腦子也有問題……青松先回東宮辦事就行,屬下就給太子爺牽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