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突厥大都督紅海一見武亮被殺,恐怕關口被奪,趕緊催動烈馬胭脂獸,手擺人面銅錘,來戰秦瓊。秦叔寶用鐗一指高聲斷喝:“大都督聽真,你我並無仇恨,理應和睦相處,互不侵犯,望都督火速撤回人馬,把瓦口關退還大隋,以免傷了和氣。”紅海把環眼一瞪,說:“你住口!今天本都督佔領瓦口關,是你們請我來的,爾等竟敢在關前動武,叫你們知道知道本都督的厲害!”說罷,手擺雙錘,流星趕月式奔秦瓊打來。秦瓊用雙鐗交叉往上一迎,就聽“噹啷”一聲,把秦瓊震得兩膀痠麻,幾乎把雙鐗撒手。秦瓊知道,紅海力大錘沉,就加了注意。二馬盤桓,兩個人戰在一處。秦瓊的雙鐗再不敢往紅海的錘上碰。他只好施展閃、展、騰、挪的招數,和紅海大戰。兩個人戰了二十多個回合,不分勝敗。哪知二人戰馬錯鐙,紅海使了一個反手錘直奔秦瓊後腦砸來。秦瓊一看不好,趕緊往前探腰把馬往前一提一縱,人是躲開了,黃驃馬稍微慢了一點,被紅海的錘頭掃着了馬的後胯。黃驃馬一疼一驚,蹦起五尺多高,四蹄蹬開,落荒而逃。秦瓊心裡着急,但無論如何也勒不住這匹驚馬。黃驃馬如瘋似狂一直奔山林沖去,嚇得秦瓊雙手扣住馬鞍,把眼一閉,等着摔死或者撞死。一轉眼,這匹馬已跑出去二十多裡地,衝進了一片樹林,在樹林的雜草荊棘中飛奔。忽然跑到林中的一片空地,空地方圓有半畝地大,空地上有一個年輕人正在練武。這個年輕人也就是十六七歲光景,頭上挽日月雙抓髻,前發齊眉,後發遮頸,渾身上下一套原青色箭袖衣服,足蹬薄底靴子,腰扎皮釘大帶,雙手擎着一對八楞大錘,錘頭足有碗口那麼大。在他的面前有幾個樹樁子,這個年輕人騎馬蹲襠式在那裡站着,雙手掄動大錘正用力打面前的樹樁子。說時遲,那時快,秦瓊的馬已經跑進空地。秦瓊在馬上看得真切,忙喊:“小孩兒,快躲開,小心驚馬撞着。”這個年輕人擡頭看了看,不但不躲,反而站起身來,把雙錘放在地上,直奔戰馬撲來。只見他讓過馬頭,一伸手抓住馬的繮繩:“籲!籲!”黃驃馬掙了幾掙沒有掙開,圍着這個小孩兒轉了幾圈,最後站住了。這真是轉瞬間風平浪靜,轉危爲安,秦瓊不勝驚訝,心說這小夥的力量可真不小。他趕緊從馬上下來:“小英雄!多謝你把我的驚馬攔住,若不然我的性命就難保了。”年輕人鬆開雙手,上下看了看秦瓊說:“沒什麼,沒什麼!我說你這個人手拿雙鐗,這是從哪兒來的?”“從瓦口關而來。我是被人家戰敗了。”“讓誰打敗了?”“讓一個使大錘的突厥都督打敗的。”“啊!請問你尊姓大名?”“我姓秦,叫秦瓊,號叫叔寶。”年輕人聽了不禁一愣怔:“秦瓊,秦叔寶!你家住在何處?”“我家住在山東濟南府歷城縣永安寨專諸巷。”“哎呀!”年輕人驚叫了一聲,雙膝跪倒。“爹爹呀!兒可把您老人家盼來了!”年輕人說罷放聲痛哭。秦瓊一見莫名其妙,心說,我的兒子名叫秦懷玉,纔剛三歲,我再無妻室,怎麼跑出這麼大的兒子呢?不用問這個孩子是認錯人了:“少壯士快起來,你認錯人啦!”小孩兒說:“沒有錯,您是不是馬踏黃河兩岸、鐗打三州六府、威震山東半邊天的秦瓊秦叔寶呀?”秦瓊說:“都對呀!”“要對,您就是我爹。爹爹呀!我和我娘盼您老人家回來,盼了一天又一天,盼了一年又一年。兒我的眼睛都盼穿了,可把您老人家盼來了,您怎麼還不認我呢?爹爹呀!快隨我回家吧,我娘還在家等着您呢!”說罷抓住秦瓊的馬繮繩,拉住秦瓊的手就往家裡拽。秦瓊的力氣就夠大了,但他卻沒有這個孩子的勁大,本想不去,又掙脫不開,只好隨着他走。出了樹林,眼前是一條山路,走出三裡多地,來到一座山村。這個村子不大,有五六十戶人家。在村口路北有一個小院,院裡有三間正房。年輕人把秦瓊拉進院裡,把黃驃馬拴到院裡一棵樹上,把雙錘放到院裡,衝着屋裡高喊:“娘啊!我爹回來了!”秦瓊一聽壞了,呆會兒他娘出來非打我不可。這時,忽聽屋裡有人答話:“兒啊!你喊叫什麼?”“娘啊!我爹爹回來啦!”這時候從屋裡走出一箇中年婦女,四十來歲,一身樸素的藍布衣服,扎着白布羅裙,問:“兒啊!你爹爹在哪裡?”“這不,在這兒嗎!”秦瓊怕這個女人誤會,趕緊施禮:“這位大嫂您好!適才是我的戰馬受驚,誤跑到山林之中,遇見這位小少爺,硬把我拖到你的家來。可能是他認錯人了。我在路上難與他分辯,只得面見大嫂說明,請您千萬不要誤會。”這個女人上下打量了秦瓊半晌,說道:“請問您是山東濟南府歷城縣的秦瓊秦叔寶嗎?”“一點不錯,正是在下。”“要這麼說我的孩子並沒有認錯了人。”秦瓊一聽,這可倒好,怎麼這個女人也這麼說呢?聽人說江湖上有一種敲詐人的壞人名叫“貼身靠”,不親硬裝親,不認識假裝認識,領到家裡又給吃又給喝,吃完了他家男人故意闖進來,硬說是找他家女人的便宜,受騙人一害怕,把東西銀兩都給留下才能脫身。我光聽說可沒遇見過,難道今日遇上了“貼身靠”?但是,從這個孩子和這個女人的舉止上看,都是正派人,不像騙人的樣子。這時那個少年連推帶拖把秦瓊推到屋裡。女人隨着也進到屋裡。秦瓊看屋裡陳設簡單,靠南邊一鋪土炕,炕上鋪着炕蓆,迎門放着一張陳舊的八仙桌,桌上放着壺碗,兩邊放着兩張椅子,牆上還掛着幾張舊畫。年輕人讓秦瓊坐下,說:“娘啊!快給我爹做飯,包餃子吧!”女人說:“缸裡沒有水,你去挑兩擔水來,再抱點乾柴禾把大竈生着。等爲娘給你爹爹做飯。”“是,爹您等着,我一會兒就回來。”小孩兒說罷轉身跑去。這個女人一看兒子走了,這纔給秦瓊萬福施禮,說:“恩公,請您不要多慮,您是我一家的救命恩人,難道您忘了不成?”“這……”秦瓊擺手說,“大嫂!我實在想不起來。”女人說:“我提一個人您想想認識不?這個人名叫秦行太,當年在濟南馬踏禾苗的事您還記得嗎?”“啊呀!我的秦大哥,我怎麼會忘記呢!請問大嫂,您是……”“我是秦行太的妻子劉氏,方纔那個孩子乃是我兒秦用。這個名字還是您給起的呢!”“對,對,對!”秦瓊忽然想起來了,是有那麼一回事。原來這個山村名叫大北溝,住有一個販馬的商人名叫秦行太,妻子劉氏。有一年秦行太從口外買進良馬四百多匹,販到山東濟南出賣。當時正是秋季,秦行太押着馬羣正走呢,忽然從地裡飛出一隻鷹來,把頭馬嚇驚,馬炸了羣,四散奔跑,跑進地裡把莊稼踏壞不少。護青的人把秦行太抓住送到歷城縣,當堂判他個馬踏禾苗、損壞莊稼的罪名,馬匹歸了公,還把秦行太押入大牢。秦行太又急又嚇,病在獄中,再加上無人照管,奄奄一息。當時正趕上秦瓊在歷城縣當班頭。夜晚查監,發現秦行太。獄卒說明秦行太的罪名,秦瓊可憐他的無辜,就先命人找醫生給秦行太治病,又命獄卒加意照顧,然後找知縣徐有德替他說情。秦瓊在知縣眼裡是紅人,說一不二。知縣也知道秦行太馬踏禾苗並非故意,這種官司不判罪原也可以,所以就把面子送給了秦瓊,釋放了秦行太。秦瓊把秦行太接到家中,命妻子賈氏照顧,請醫生在家調治。秦瓊又到護青會說情,把他們截下的馬匹退還。第二年春天,秦行太的病痊癒了,還收回一百多匹馬。秦行太感激涕零,要求和秦瓊結拜爲盟兄弟,並說明家鄉住處和家庭情況。當時秦瓊尚無兒子,秦行太說他有個孩子,已經五歲,乳名拴寶,願過繼給秦瓊爲子,以報搭救之恩。還說等孩子長大後,兩家各自給他娶妻。舊社會有這種習俗,名叫“一子兩不絕”。當時秦瓊推辭不掉,只好答應。秦行太要求秦瓊給孩子起個名字,秦瓊就給孩子起名叫秦用。後來秦行太回到家裡,把經過詳細告訴妻子劉氏。沒過幾年,秦行太身染重病,臨危之時把劉氏叫到眼前囑咐說:“秦用年幼,幼年喪父最大不幸。我的恩人秦瓊就是他的父親,孩子長大之後,可送他到山東濟南府認父,以報當年之恩。”秦行太死後,劉氏撫養秦用,秦用總問父親上哪兒去了。劉氏告訴他在山東濟南府歷城縣任職。秦用心眼兒老實,一條道跑到黑,所以就認準秦瓊是他爹,天天磨着要去山東。劉氏哄他說:你父親武藝高強,你如果沒有本事,你爹就不喜歡你,要想去找你爹,你就得學本領。秦用從那以後,就天天練功夫。在秦用九歲的時候,來了一個老道,自報是邊山九陽觀的觀主賀昆。賀老道每天到樹林中教秦用練武,最後教秦用使一對大錘。光陰似箭,轉眼就是七年。秦用學會了全身的本領,武藝超羣。賀老道還給他起了個綽號叫大錘將,每天叫他到林中練大錘,用雙錘打樹樁子,練得他力大無窮。可巧今天和秦瓊相遇。劉氏把這段情由說完之後,說:“您就說您是秦用的親父親,別和他提當年的事情。這孩子心實,有點發癡,說了實話他反倒不信。”秦用挑水回來,點着大竈,就要做飯,秦瓊忙說:“沒有時間用飯,要馬上返回瓦口關,不知戰場上的情況如何。”秦用一聽,忙說:“爹呀!你剛到家怎麼又走?我不讓你走。”秦瓊說:“我先回去看看,等打完仗我來接你怎麼樣?”“不行!不行!要不我也跟你去!”秦用又哭又鬧,非要跟去不可。秦瓊無奈,只好點頭。秦用這一去,便大戰突厥都督紅海。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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