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聽到這兒,海二春有些糊塗了,好端端的,被一個跟自己素未謀面的人舉報了,這不是扯犢子嗎!
聽着牛老哥侃醉話的功夫,二春琢磨出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第一,那個人因爲丟了女朋友,所以很敏感,看到陌生男子進女生宿舍繼而正義感爆發,舉報了自己。
第二,那個人認識黃雯或者黃雯的家人,看見陌生人跟着進了黃雯的宿舍不放心,出於保護的目的,所以向保衛處舉報。
第三,那個人,有沒有可能是黃雯現任的男朋友?這個假設在海二春看來是很戲劇性的,真的會有這麼巧的事嗎?他信天地,信鬼神,信命,唯獨不信巧合。如果這個猜測成真,那事情就越發有趣了。
當然,其實海二春還想到了一個人,當日在女生宿舍樓下的那個姓屈的同行,那人對他頗有敵意,離開時還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也不排除是他去舉報的自己,難道姓屈的跟失蹤女學生有關?
此刻,海二春滿腦子問號,牛老哥那句不經意的話如一石入海,激起千層浪。兩個人又東拉西扯了一陣兒,到了結束的時候,桌上飯菜一點兒沒糟踐,臨走的時候,海二春還給這新認的老哥打包了一份兒外賣夜宵,可謂周到至極,只高興的牛黃拍着二春後背大呼相見恨晚。
牛黃的家住在師院西門外馬路對面的一個巷子裡,二春把他送到家門口,看着他進了樓道這才離開。
瞧了眼時間,剛過十點,不知道啥時候天上開始飄起細碎的雪沫子,和在冷風裡悉悉索索直往人領口兒哩鑽,二春打了個寒顫,疾步走出巷子,一頭鑽進路邊的車裡,這會兒,駕駛座上的司機已經換成了趙左。
“大師,這老頭誰啊?這麼大派頭,讓你車接車送的,還請吃飯。”
有趙左在旁邊,車裡永遠不會悶。
“喏,”
二重衝着馬路對過的師院西門口一努嘴道:
“學校保衛處的,老員工了,知道的東西多,對我們辦事有幫助,你以爲調查線索這麼便宜的?你問人家就答?要下本兒的。”
“那我們現要幹嘛?”
趙左把車子發動起來,看着倒車鏡問,一副準備調頭離開的架勢。
“看到前面那個餅屋了嗎?待會兒去買點兒點心飲料啥的,今天夜裡加個班兒。”
海二春指了一下斜前方的一家糕點店,拍了拍趙左的肩。說完,又從副駕的儲物格子裡拿了把手電,推門下車,一路小跑的進了師院西門。留下趙左在車裡撇着大嘴一臉怨念。
夜色漸深,氣溫也跟着越來越低,風反倒小起來,沙沙點點的雪沫兒變成鵝絨般的雪片,簌簌而落,把夜襯的格外寂靜。
下車前,海二春特地拿了圍巾圍上,此刻行走在校園小道上,倒不覺得多冷,叼着煙邊走便抽,竟還有點兒小愜意。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十一點半,眼下,無論是操場還是它對面的公共浴室都已是空無一人。
熾光燈打在空蕩的籃球場上,把水泥地面映得白慘慘的,遠遠看去極像是結了一層冰,讓人不免心生寒意。
“哎,該幹活咯......”
二春兀自嘀咕了一句,踩滅地上的菸頭,翻身攀上了大操場外的鐵柵欄,像這種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障礙物對他來說形同虛設。大概是爲安保做考慮,整個操場四百米環形跑道沿途都裝了路燈,只是,不知道是疏忽還是什麼原因,最西側那排路燈今天沒有亮起來。
橢圓形行的操場,在視覺上給人感覺像是缺了半邊。不過這反倒成全了海二春,他先前還擔心自己的行蹤被保衛處的監控探頭看到,這下省事兒了,一進操場,他立馬朝着沒燈的那側跑道靠過去,很快便隱入了黑暗中。
塑膠跑道外側種了一排梧桐樹,此時葉子已經落盡,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枯葉,人走在上面發出咯渣咯渣的脆響,在安靜的環境裡,這種聲音很扎耳朵。
踩了四五分鐘的枯葉子,二春終於再次來到水塔下,順着塔身擡頭向上望去,幾十米高的水泥柱子上頂了一個碩大無朋的水泥碗,直叫人懷疑如此比例失調的建築是怎麼立起來的。
在塔身的半腰處,海二春看見了牛老哥說的那兩部監控探頭,只不過此時他所站的地方路燈沒亮,所以有恃無恐。
他四下看了一圈,確認沒人,這才低頭從挎包裡拿出各種撬鎖工具,末了又摸出一副厚手套戴上,一切準備妥當後,二春攜着工具拾階而上,直接來到水塔入口處,就在他準備動手撬門時,忽然驚詫的發現,水塔的門居然是開着的。
看得出來,破門的人應該是用的蠻力,地上散落着一些水泥碎屑和門框上的碎片,大鐵鎖也斷落在地上,鎖環已經嚴重變形了,明顯是受到了巨大的外力。
二春在外面聽了一會兒,沒聽出什麼動靜,他小心翼翼進入塔身同時打開手電筒向正上方照去,水塔內部是個垂直高度近五十米的人井,電筒的光柱投向塔頂,可由於光線過於微弱,一眼望去上方仍舊是漆黑一片。
四周安靜到了極致,夜風灌入塔身,在狹長的人井中盤旋飛昇,發出瘮人的嘯叫。海二春深吸了一口氣,隨手將挎包丟在地上,打算順着垂直梯爬上去看個究竟。
考慮到鐵製的梯子年久失修會不牢固,二春拿手電仔細檢查了一下爬梯,可這一看卻看出了毛病。水塔雖然是儲水的,但除了塔頂的水箱外,其他部分應該都保持着相對乾燥,可是海二春卻在爬梯的橫杆上看到了大量水跡。
他立即順着爬梯向上照去,果然看到,整個爬梯的所有橫杆位置都有新鮮的水跡,他似是想到了什麼,馬上用手電照向爬梯正下方,只見在正對梯子的位置赫然留着兩灘溼噠噠的水印。
水印已經化開了,看不出行狀,但從間距上判斷,很像是由一個人的兩隻腳踏出來的。海二春剛從外面進來,外面的情況他自然瞭解,小雪花才飄了不到兩個小時,地上既沒有積雪更沒有積水,若是外面來人,是絕不可能踩出麼重的兩灘水跡,那麼答案就只有一個了,不是有人從外面進來爬上了水塔,而是有人從水塔裡下來,破門而出!
“壞了!”
想到這兒,二春心裡咯噔一下,頓時產生了一股很不好的感覺,他立馬撿起地上的挎包奪門而出,果然在門口的水泥階梯上又看到了幾枚類似足跡的水印,這些水印兒比爬梯下的那兩枚要清晰得多,也更像腳印。
可讓他頭疼的是,下面的土路上滿是枯葉,根本沒能留下可供追緝的腳印。情況有些脫離控制,他懷疑水塔中的那具屍體已經逃走了。如此看來,操場西側的路燈不亮並非偶然,而是那鬼物爲了隱秘行蹤而刻意爲之。
“大意了!老子大意了!”
海二春一邊疾步往操場外趕,一面掏出手機打電話。
“喂,趙左,你馬上進學校來,對,現在,進了西門沿路走到底,我在路口等你,速度點!”
掛斷電話,他立即又撥出另一通:
“喂!二百四,你現在立馬感到師院來,對,本部,從西門過來,越快約好!好的,到了給我電話。”
呼叫支援之後,海二春開始撒丫子飛奔,他發現自己已經無法確定那鬼物的行動規律了,從剛纔的情況來看,那鬼物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像這種詐屍的行爲,在一般怨靈身上是極爲罕見的。
翻身出了大操場,海二春腳下生風,手上也沒閒着,他很快播出了第三通電話,提示音響了十幾聲,可是對面卻一直無人應答,這讓他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整個人像瘋了似得朝着女生宿舍狂奔起來。
自打在江雲開了這間網絡陰陽鋪子以來,他海二春還沒失過手,今天要是讓那妮子在自己眼皮子地下被害,那可當真是丟人丟到褲襠裡去了。
一陣瘋跑,到了黃雯的宿舍樓下時,海大師已經大汗淋漓,他來不及把氣兒喘勻,剛一站定便立即調動全身念力四面鋪開,全力感知着方圓百米內每一處他目不能及的地方。
可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附近居然一切正常,沒有任何陰物出現的跡象,那個逃跑的鬼物沒有來找黃雯,那個詭異的陰物並沒有來找黃雯的麻煩。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一看來電顯示,是黃雯打來的:
“喂,海大哥啊,不好意思哈,我手機靜音了,沒接到你的電話,這麼晚有什麼事嗎?”
聽到黃雯的聲音,海二春暫時放下心來,他輕出了口氣道:
“哦,也沒啥大事,就是覺得......那個,嗯,單單給你一個玄勾好像還不是很放心,你方便的話可以下樓一下嗎,我想再給你點兒別的。”
他的擔心不是多餘的,玄勾可以鎮壓怨靈,但若是碰上詐屍的鬼物,就不一定鎮得住了,爲了確保萬無一失,在沒找到那鬼物新的下落之前,海二春決定給黃雯點兒乾貨。
對方安靜了片刻,而後從窗口探頭出來看了看,見他真的站在樓下,這才答應道:
“好,我這就下去,謝謝你了海大哥,這麼晚還操心我的事,你稍等哈。”
......
五六分鐘後,黃雯下來了,宿舍樓的大門已經落鎖,她沒法出來,海二春透過大門的接待窗把一個用報紙包的嚴嚴實實的東西遞給了她。
“這玩意兒你拿回去放在牀下,別見光,萬一有事的話,這東西能救你一命,沒事的話,等一切結束了,你再還給我。”
拳頭大的紙包沉甸甸的,摸起來硬邦邦的,黃雯好奇的問了一句:
“這裡面是啥?”
“你知道是辟邪的就行了,聽我的話,千萬別自己打開,不然就不靈了。”
海二春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又強調了一遍。對方有些不太甘心的點了點頭,再三道謝之後,捧着紙包回宿舍去了。
“真告訴你是啥你該不敢要了。”
二春輕笑着嘀咕了一聲,又朝四周看了看,這纔信步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