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兒了,勞煩大師上眼,唉。”
站在棧橋邊沿,顧老闆衝着平靜的湖面揮手比劃了一下,無奈的嘆了口氣。
“好說,哎老闆,你這兒有單人的水上工具嗎?”
海二春環顧四周,棧橋兩側密密麻麻停了不少腳踏船,但幾乎全是雙人和多人的,他一個人用的話,太過笨重,於是開口問道。
“有摩托艇!我給您弄去。”
顧老闆轉頭就要去取,被二春叫住。
“等下,摩托艇太快,啥都看不清就竄過去了,沒意義,我要慢的。”
顧老闆愣了一下神,眼睛一轉馬上又道:
“有!慢的也有,我給您弄輛水上自行車,您稍等。”
這個倒合適,海二春點了點頭,對方馬上顛兒着挑船去了,不一會兒便從一片擁擠的腳踏船中蹬出了一輛水上自行車來,三隻巨大的黃色塑料輪子在鏈條的帶動下噗噗噠噠拍打着水面,形象有些滑稽。
“嗯,這個挺好的,就它了。”
這種水上自行車海二春以前老看別人騎,自己還真沒試過,沒想到頭一回玩還是帶着任務。
“行了,忙你的去吧,我先逛噠逛噠。”
二春一邊左右搖擺着駛離棧橋一邊頭也不回的交代了一句。
“大師,您一定注意安全啊,要不然我蹬一輛跟您一起過去吧。”
顧老闆實在是被搞怕了,他現在除了懸心這位姓海的大師能否解決問題,更擔心這人隻身遊湖再生意外。
海二春擺了擺手沒有回答,蹬着水車子漸行漸遠,看上去壓根沒把這片連吞數條人命的湖泊太當回事。
噗通噗通噗通......
在海二春的勻力蹬踩下,三個水輪子有節奏的攪動着水面,水上自行車距離岸邊越來越遠,由於沒了遊客,本已極爲安靜的湖面變得越發靜謐,整個世界只剩下悅耳的水花聲。
前海湖是一片面積大約四十來公頃的人工湖,大致相當於一個天安門廣場的大小,這麼大一片水域,騎摩托艇還可能沒什麼感覺,但要是坐在腳踏船上慢慢踩的話,難免生出浩瀚之感。
由於是人工湖,前海湖在挖成之初平均深度不過兩米多,最深的地方也不過三米出頭,不過經歷幾次清淤之後,深度增加了不少,目前來看,最深的地方起碼超過五米,那三名落水者的遇難位置恰好都在水深最大的湖心地帶。
一路邊劃邊歇,到達深水區海二春足足花了將近四十分鐘,今日無風,水面微波盪漾,在陽光的投射下,可以隱約看到水下兩三米處長有大量墨綠色的繁茂水草。
時至今日,前海胡已經有六十多年的歷史,所謂有水的地方就有人命,即便不做調查也能想到,除去前些日子溺亡的三個遊客外,昔日枉死在這片水域的人必然不在少數。
從離開岸邊那刻起,海二春就將全身念力鋪散開來,細細感應着周遭的一切,不出所料,沒過多久,他便在水草叢生的湖底感受到不少陰鬱的律動,不過這些陰邪的氣息並沒有形成意識,只是漫無目的的在下水遊蕩罷了,可以肯定,它們並不是命案的罪魁。
這個世界有數不清的亡魂徘徊在生死臨界點,它們中的大多數都不具備破入陽世的能力,但凡有能力進入陽間索命的厲鬼都具備一個共同的特質,戾氣。而海二春的重點搜索對象就是這種氣息。
二春在湖面上漂了兩個多小時,蹬的滿頭大汗,可結果卻不是很理想,他已經把命案發生的水域走了一遍,一無所獲,這一帶不僅沒有戾氣,甚至連最不值一提的陰邪氣息也幾乎微不可查,如此反讓他覺得極不正常。
有野外生存常識的人應該知道,山野間飛禽走獸常見之處相對不會有大型捕獵者,而越是猛獸棲息處越是安靜肅殺。
湖心水域給海二春的感覺正是如此,在原地逗留片刻之後,二春開始返航,他倒沒抱希望一出手就解決問題,今天走一趟的目的大致也達到了,想要擒兇,還是得動動腦子。
回到岸上後,海二春找到顧老闆,讓對方耐心等他三天,三天之後正常開業,爲了確保客流量,租賃費最好打個對摺。雖然不明白這個年輕的風水先生葫蘆裡到底賣的啥藥,但眼下沒有別的辦法,只得硬着頭皮配合,希望能有奇蹟。
......
“阿左,二百四,你倆馬上去喪葬店訂製三千個元寶紙小船,記住,最好做成玩具船的樣子,外形越可愛越好,別整得跟發喪的一樣,三天內必須做出來......”
一到家,海二春還沒把包放下就火急火燎的分配起了任務,豬牛二怪正要開口詢問,二春擺手阻止了他們,灌下一杯涼白開繼續道:
“......一會兒我會給你們發一張圖片,讓喪葬店的人把圖片上的符紋花在每一個紙船上,快着點兒,馬上動身,回來給你們報銷。”
見海老大一臉嚴肅不似玩笑,趙左和二百四馬上認真起來,也沒多問,得令之後當即出門辦事去了。
二人出門,海二春馬上尋來執筆,埋頭描畫起來。因爲需求量大,爲了確保效率,趙左和二百四分頭行動,兩人各自找到一家喪葬店,每人訂製一千五百隻元寶紙船,如此一來起碼可以提前一天完成。
......
三天後。
顧老闆這天起的特別早,今天是約定好的重新開業的日子,半價折扣的宣傳牌已經在一天前掛了出去,爲了儘量多招些人氣,他還特意讓人在公園出入口散發了一些小卡片,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海大師的那股東風了。
隨着日頭的越攀越高,公園的遊人也逐漸密集起來,前海湖算是江雲市的一大景點,客流量自不用說,本地的外地的,三五成羣,往來如織。
商家打折是顧客最喜聞樂見的行爲,平時能有個九折或者八五折都能增加不少生意,何況顧老闆這五折特惠的重磅炸彈。
剛過十點,已經有一半兒的腳踏船被租了出去,平靜了將近一週的湖面再度迎來星星點點的泛舟者,雖說的確是重新開張了,可壓在顧老闆心頭的那塊病竈還在,他一面心不在焉的招呼客人,一面焦急的望向通往這裡的小路。
“老闆,岸邊兒那個衝鋒舟能用嗎?”
剛送一對情侶離岸,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聞言,顧老闆心中大定,姓海的來了。
“哎呦!大師您可算是來了,我都快急死了,您瞅瞅,這人上的多快,我是真怕他們再出點兒啥事兒啊,您要用衝鋒舟是吧,沒問題沒問題!我這就給你們開過來。”
說着,顧老闆抹了一把額上的細汗,一溜小跑的取衝鋒舟去了。不一會兒,衝鋒舟到位,海二春吩咐趙左二百四把三隻碩大無朋的蛇皮口袋搬到船上,又將顧老闆勸下船,三人沒啥廢話,開着快艇揚長而去。
“聽好了,我們從湖的東南角往西北角開,沿途把這些紙船均勻的撒到湖裡,動手吧。”
吩咐一聲,海二春穩穩落座,二百四駕船,趙左蹲在船尾往湖裡播撒小紙船。雖說湖上游人不少,但水域廣闊,衝鋒舟倒也暢行無阻,一趟下來,三千隻元報紙折成的小船反射的耀眼的金光,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起起伏伏,也不失爲一道風景,附近的泛舟者有的還掏出手機拍照,誰也沒注意這些紙船的材質。
傾倒完畢,衝鋒舟在海二春的指揮下降低了速度,圍着前海湖的對角線巡航起來,在水波的推送下,上千枚紙船向着四周遞次擴散開去,所佔水域越來越廣,很快就覆蓋了整個湖心地帶。
“接下來,就是等待了。”
坐在快艇上,海二春迎着湖風強行點上香菸,縱是人抽一半兒風抽一半兒也攔不住他的煙癮。
按照他的事先交代,趙左和二百四此時瞪大了各自的雙眼,密切注視着水面上那些紙船的動向,這些小船皆是由元寶紙紮成,附上海二春描畫的外道風水符紋,能極爲敏銳的感知到戾氣的方位,並快速附着過去,想要在如此廣博的水面上搜尋戾氣的源頭,紙船的數量只能多不能少。
巡航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平靜的湖面依舊祥和無事,置身這種豔陽當空匯豐和煦的恬淡環境中,幾乎讓人忘掉了曾發生在這裡的慘劇。
眼瞅快到午飯的時間了,一上午的蹲守毫無收穫,就在海二春等人準備返航時,眼尖的趙左忽然指着不遠處的水面叫道:
“大哥快看,那邊的紙船有動靜!”
海二春一把搶過望遠鏡循聲看去,只見幾十米開外,零零星星幾十只金色紙船全都步調一致的衝着同一個方向漂去,速度還不慢!
“調頭,跟過去,快!”
二春握着望眼鏡一擺手,衝鋒舟朝着那幾十隻紙船的方向高速駛去。視線繼續前移,就在百米開外的正前方,一艘四人腳踏船正優哉遊哉的漂浮在湖面上,船上的人手舞足蹈談笑風生,完全沒有意識到,一雙奪命的魔爪正從九幽之下探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