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能看見靈體的人並不在少數,可看見靈體還能保持淡定的,十之七八是吃陰陽飯的先生,若果真如此,地童古曼便是陷入前有堵截後有追兵的絕境。
就在阿達橫下一條心準備硬衝時,其身後的戎狩突然加速,三兩下就抵到近前,兩者距離之近,阿達幾乎嗅到魔物的鼻息。
生死懸於一線,地童古曼駭得七魄離體,幾近絕望,就在萬急時刻,它忽然發現在自己與前方那人之間的地面上赫然擺着一個開着蓋兒的保溫壺,憑藉敏銳的感知力,它確定那壺絕非凡物,眼下若是鑽入其中,興許能躲過魔物之口。
保命要緊,地童古曼來不及思慮,它拼勁全力向前一躥,凌空化作一道虹光,在戎狩的怒吼聲中徑直衝進保溫壺。
阿達前腳入甕,剛剛還霸氣橫溢的戎狩立時化作一隻身形小巧的杜賓犬,歡蹦亂跳的叼起保溫壺朝站在不遠處的那人跑去。
“好樣兒的!乾的不賴!回頭好好犒勞犒勞你!”
那人蹲下身子溺愛的拍了拍戎狩的小腦袋,從它口中接過保溫壺,將蓋子擰緊後晃了晃,笑道:
“你好日子到頭兒了,這麼漂亮的公園兒,不是留給你撒野用的。”
說完,這人從口袋兒裡抽出一根墨線,將保溫壺橫豎纏了幾圈,打上死結,旋即往挎包裡一丟,哼着小曲兒溜溜達達消失在夜色中。
“阿達,我們要回去了喲。”
坐在長椅上聽了幾首歌,看時間差不多了,璐璐對着四周輕輕喚了一聲,而後提起書包,起身朝家走,這是每天都要走一遍的固定程序,她做的很嫺熟很自然,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她只能一個人回家了。
......
提着挎包的人悠哉悠哉的抄小道兒從公園後門走了出來,他站在門口左右張望一番,目光落到停在路邊的一輛SUV上後,信步走了過去,直接開門上了副駕。
“得手了嗎?大師。”
說話的司機是二百四,提包上車之人的身份自不用多言。
“那還能有啥懸念,大哥出手,除非那丫頭今天不出來,不然逮個小鬼兒還不跟玩兒一樣。”
趙左坐在後座,不等海二春開口,馬屁張嘴就來。
“行了,事兒辦的差不多了,一年半載之內那個叫璐璐的丫頭怕是也發現不了什麼異常,其實我想說她該感謝我纔是,不過,一個人究竟想要什麼,只有她自己才清楚,一切憑天意吧,希望她能好自爲之。”
靠在座位上,海二春叼着煙看着手中的保溫瓶感慨道。
......
翌日清晨,海二春帶着保溫瓶去了趟近郊,遠近聞名的千年古剎賢燭寺便坐落在那一帶。
剛在江雲市開展業務那會兒,因緣際會下,海二春結識了寺裡的一位高僧,心結難抒時,二春喜歡到寺裡尋那老和尚開解,高僧見這年輕人頗具悟性,且身負異象,也樂得於之攀談,時間一久,二人便結下忘年之交。
與一些僅會吃齋唸佛的普通僧人不同,這位法號淨涅的老僧不光精通佛學典籍,還是實打實的有道之人,其念力道行深不可測,更是在化解怨念戾氣方面有極爲獨到的手段,海二春辦理業務的過程中羈押的惡靈大多都會送到淨涅禪師這裡處置。
一天前,海二春已經將宋魯一送了過來,像他這種因故暫時入不了輪迴的亡魂若是失去監管,很容易走上歧途變爲惡靈,思來想去,二春還是決定先把他寄在淨涅禪師那裡,等地童古曼的事情瞭解之後再做決定,如今事情已了,只待散去地童古曼的戾氣,取回被它掠取的靈體殘肢,宋魯一也就有了出路。
同以往一樣,老和尚欣然接受了這份囑託,出家人慈悲爲懷,本就該以普度衆生爲己任,只是當下世風,真有這份情懷的僧人已不在多數,淨涅禪師的言行在二春眼中更顯難能可貴。
拜別禪師,海二春驅車直奔郝老闆的天客樓,之前一直在忙業務,沒工夫操心別的事,如今騰出時間,有些問題就不得不尋個答案了。
......
“喲!稀客稀客,都是我上趕着找你,今天海兄弟居然親自上門,真是讓我郝某人惶恐啊,哈哈,來來來,辦公室聊!我這兒剛到了上好的明前龍井,有啥話咱邊品邊嘮!”
帶着生意人特有的熱絡作態,郝老闆恭恭敬敬把海二春引入自己的辦公室。一盞香茗下肚,海二春點起一根菸,拿捏着語氣,笑道:
“郝老闆是真不把我當外人,事到如今,瞎子都看得出來,哪裡是我在關照你,明明是你在帶我飛啊。”
“哎!兄弟,這說的叫啥話,你是在捧殺我呀,給你介紹業務我也沒少撈好處,要說帶着飛,那也是你帶我啊。”
郝老闆的這番說辭初聽沒毛病,可經不起琢磨,他是在全國都有生意的人,真的需要花時間費精力的去賺那幾個中介費嗎?明顯講不通。
“哈哈哈,哪怕是除去郭雨搏這層關係,咱也已經算是熟人了,我這個人性子直,有話不愛憋着,如果說的不好,還請郝老闆別往心裡去。”
事出無常必有妖,小小年紀就已經開始混跡社會的海二春從來不相信上天會眷顧誰,經歷世間種種,在人情世故中摸爬滾打這些年,讓他在爲人處事時變得極爲機敏,直覺告訴二春,郝老闆絕非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談話時如果對方冒出一句“你別忘心裡去”之類的話,那麼氣氛就會不可避免的尷尬甚至緊張起來,郝老闆是個人精,聞言心中一凌,神態表情卻絲毫不爲所動,他抿了一口茶水,樂呵呵道:
“無論啥話,兄弟但說無妨,我就是喜歡直來直去的人!”
“好,有一說一,我想了解一下,郝老闆你,真的只是做餐飲生意嗎?我的意思是,以你在全國的人脈,完全可以組織起一個專業的團隊,專司我這個行當吧。”
問話時,海二春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語氣,儘量讓自己的問話顯得不具攻擊性。
“呵呵,海兄弟說笑了,你見很多有錢人請保鏢,卻也很少聽說他們自己組織人手開保鏢公司吧?”
郝老闆剛剛放下手中的茶杯,聽海二春這麼問,下意識又把杯子端了起來,擎在嘴邊,似喝非喝的答道。
“有道理,是我想簡單了。哦對了,胡永飛的委託已經處理好了,他跟你說了吧?”
似是忽然想起來這件事,海二春眉毛一擡,張口便問。
“嗯嗯!說了,一早就告訴我了,對你的手藝那是五體投地。”
說話的同時,郝老闆給海二春丟去一根香菸。
“嘶,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說來着,有天傍晚我從胡永飛網吧出來,被幾個所謂的業內同行圍住了,態度還挺硬,感覺是想給我上一課......”
“居然有這事!豈有此理!這還了得,黑社會嗎?沒王法了!”
沒等海二春說完,郝老闆一下炸了,擰眉瞪眼很是不快。
“......你聽我說完,嘿嘿,其實也沒啥,對方沒佔着便宜,我覺得他們應該記住我了......哦,我想說的是,對方領頭的告訴我,網吧那一帶是他們的地盤兒,而且,胡永飛在找我之前,似乎也跟他們談過,這事兒,郝大哥你知道嗎?”
此話一出口,現場安靜了一會兒,郝老闆的表情似笑非笑,有點兒尷尬,片刻之後,他欠身給海二春續上茶水,訕訕開口:
“是這樣的,兄弟,我要說不知道,那是唬你......沒錯,胡永飛跟我說過這事兒,不過我是真沒當回事兒啊,大家憑本事吃飯,競爭上崗,誰還理會地盤一說,況且......”
“不對吧,昨天我給一個同行朋友打電話,也聊到這件事,她告訴我,咱們江雲市的風水圈子確實有勢力範圍這麼個說法,不守規矩的人,混不動,你郝老闆做事一向是以人脈爲本,八面玲瓏,怎麼會無視遊戲規則呢?”
海二春很少打斷被人的話,可眼下卻也沒忍住,唐突了一番。
“那......依海兄弟的看法呢?”
據滅菸頭,推開茶盞,郝老闆保持着笑盈盈的表情,人卻是抱着肩向後一靠。
“以我愚見,郝老闆是借我這根無主之矛,去試人家那面有主之盾吧。”
對於自己推斷的準確性,海二春有五成把握,即便說的不對,對方爲了自證清白,難免抖出一些真材實料來,這是一次穩賺不賠的試探。
聞言,郝老闆沒有開口,笑而不語的把玩起手中的打火機來,見對方語塞,海二春繼續道:
“其實還有一點我一開始就覺得奇怪,以往你給我介紹生意時,都是在你天客樓約見,前海湖那次,你甚至親自帶我去僱主那裡,可胡永飛這樁委託的接洽地點,卻是在一輛沒上牌的商務車裡,以你郝老闆的處事風格,不說環境要多考究,起碼得是個像樣的談話地點吧,車廂裡商量事兒,這種反常細節很難讓我忽略。”
洋洋灑灑一席話,海二春竹筒倒豆子,全部攤在郝老闆面前,就看對方如何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