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當得知“任遠”的真實身份後,海二春就知道,古鏡的問題已經基本解決了,對方不過是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用物主的身份把鏡子誆到手,眼下底細敗露,又沒本事硬奪,這副牌自然打不下去了。
“既然你是青面社的,那麼你該認識一個叫姜九城的人吧?”
好不容易碰上一個心機不夠深的,海二春決定儘可能多套些話出來。
“嗯,當然認識了,他是庶務派在江雲的負責人之一,算是任遠的繼任者吧。”
當下受制於人,“任遠”索性知無不言。
“也就是說,你現在的這些行爲姜九城也都知道。”
海二春一面說着,一面起身在房間裡踱起了步子,走到“任遠”身旁,從沙發上撿起他先前把玩的手捻兒葫蘆,饒有興趣的研究起來。
“不錯,我們的一舉一動他心裡都有數,江雲這一帶,之前一直是庶務派的人負責,我們族務派基本沒插過手,這種狀態一直維持到任遠叛離組織,總社三番五次催促姜九城對叛徒執行家法,姓姜的託故說查不到任遠下落,態度很是消極,總社不滿,這才命我們代行其事。”
就在“任遠”說話的功夫,海二春輕輕擺了擺手,虛耗得令冷哼了一聲,緩緩遁形,儘管看不到了,“任遠”還是頗爲忌憚的朝那片空地望了又望,從心理上來說,此時的無形甚至比有形更讓人生畏。
“那麼,類似任老伯這種情況,你們一般如何懲罰呢?”
在屋裡溜達了幾個來回,海二春拉過板凳,直接坐到了“任遠”面前,兩人也就一臂之隔。
“對於叛逃的人,組織是從來不會手軟的,一旦尋到下落,一般都是第一時間處理掉,不過任遠身份特殊,加上當初他出逃的時候帶走了一件對社裡很重要的東西......”
“所謂重要的東西就是,古鏡,對不對?”
沒等“任遠”說完,海二春拿手點着他笑道。
“......嗯,正是你手上的東西。說到這兒,道友,我不得不奉勸你一句,跟青面社作對是個很不明智的選擇,即便你手段高超,也只不過是一個人而已,青面社人才濟濟,高手如雲,而且勢力遍佈全國,你只要邁錯一步,便永無寧日。”
談起自己背後的勢力,“任遠”忽然有了底氣,半勸半嚇的說。
“哦,呵呵,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其實從一開始我就說的很明白,我歡迎任何形式的合作,和氣生財嘛,只不過我有自己的做事原則,東西既然到了我手上,那就是我的,如何利用,我說了算。”
瞧着姓海的一副油鹽不進的鐵公雞樣,“任遠”也不再囉嗦,只是訕笑着點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的話好像還沒說完,你們究竟怎麼處置任遠呢?”
理論上說,海二春跟姓任的老伯沒啥交情,對方又是個叛教的待罪之人,他犯不着爲這種人出頭,但柯小聞是無辜的,一想起她那副無助的樣子海二春就忍不住想幫她一把。
“是這樣,原本指望利用奪舍,把他藏匿的古鏡拿回來,誰也沒想到一番陰差陽錯下,鏡子到了你手上,現在這姓任的已經沒有利用價值,我將繼續佔據他的軀體,來年清明一過,他的魂魄會自行消散,這便是懲罰了。”
“必死無疑?沒有商量了?”
海二春不是個沒譜的人,做事知道分寸,任遠偷了自己人的東西,還攜物叛逃,無論放在哪個組織都不可能任其逍遙,青面社這麼做倒也沒啥好說的,本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的初衷,他試探性的問了一句,若是對方回答篤定,他也算盡了力,以後面對柯小聞時不至於太虧心。
“肯定是活不了的,以他的本事,就算這次放了他,以後換了別人繼續追殺,他還是難逃一死。”
“任遠”斬釘截鐵的給出了答案,對於他的回答,海二春並不意外。
“有件事我很好奇,任遠被你奪舍,換句話說,你應該是個靈體,死都死了居然還在給青面社做事,當真忠心耿耿啊。”
在海二春看來,奪舍是一種極爲兇戾的行爲,一般主動奪舍他人的靈體都帶有極強的目的性甚至是報復性,很少有“任遠”這種奪舍之後還能如常人般與人交流的鬼物,好奇心驅使下,他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呵,你真會說笑,什麼忠心耿耿,不過是靠着熬日子,排隊排到我這兒罷了,話說回來,誰不想活命?誰嫌自己命長啊。”
“任遠”的這番解釋倒讓海二春越發糊塗起來,他皺着眉頭,滿臉不解,對方嗤笑了一下,有氣無力的解釋道:
“也罷,說一句也是說,說個底兒掉也是說,索性都告訴你了......我之前跟你說過,我們青面社分了兩派,族務派再強勢畢竟人數有限,氏族成員就那麼多,無論如何不可能像庶務派那樣廣納賢士門客滿天下,所以,爲了儘量減小精英流失的速度,族務派在總社的默許下,建立了一個名爲‘輪迴堂’的亡靈收集部門,派中成員一旦過世,其靈體將由輪迴堂統一保管,這些靈體不入輪迴,也不必四處遊蕩,只要耐心等待機會,社裡會不定期安排奪舍任務,一旦奪舍成功,我們這些昔日的亡魂便能在新軀體中獲得新生。”
“哎喲,這麼說來,我要恭喜了,奪舍成功了,人生新篇章啊。”
海二春的話裡明顯透着奚落,“任遠”不傻,自然聽得出來,他苦笑着低頭審視着自己這副老態龍鍾的樣子,擡頭望向海二春道:
“就這?也叫新篇章?呵呵。”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你好自爲之吧,我可能會不定期來找柯小聞玩兒,希望見到她時,她能開開心心的,我不管你上輩子是啥人,起碼現在你扮演的是任遠,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說話間,海二春起身朝門口走去。
“這算是威脅嗎?”
“任遠”的語氣明顯不滿卻並不強硬,更像是在求證。
“差不多吧。”
丟下四個字,海二春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留下“任遠”一人面色鐵青的坐在那裡,卻也沒什麼辦法,他本以爲可以來硬的,但事實告訴他,姓海的小子是塊鐵板,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去踢的。
......
這次面談之後又過了幾天,柯小聞跟海二春聯繫,說要請他吃飯,兩人見面後氣氛明顯比上次輕鬆的多,女孩兒的氣色也好了不少,感覺心情還不錯。
她說任伯伯現在的精神狀態比前段時間正常多了,說話做事也明顯沒那麼浮躁了,而且再也沒提討要古鏡的事情,她問任伯伯跟海二春都談了些什麼,任老伯只是打哈哈,也沒正面回答,不過對海二春這個人的評價卻是不低。
海二春自然是知道原因,但他還沒傻到跟柯小聞說實話,有時候不知情也是一種幸福,對於此刻的柯小聞來說,就是如此。
......
時間匆匆,轉眼已過年關,初五這天一大早,海二春在被窩裡睡得迷迷糊糊,扔在牀頭的手機就開始響個不停,他罵罵咧咧拿起電話,本以爲是郝老闆打來的,可仔細一看來電顯示居然是姜九城。
“喂,海老弟,過年好啊,哈哈哈。”
對方在戶外,就聽鞭炮聲此起彼伏,熱鬧的很。
“昂昂,過年好過年好,姜老師,我這兒夢還沒做全呢,沒啥別的事兒我再迷瞪會兒哈。”
聽對方語氣不像有啥正事兒,海二春有起牀氣,憋着火兒應付了一句,這就準備掛電話,姜九城急了,馬上道:
“哎哎哎別慌啊!我還沒說你咋知道我沒事兒,有事,正經事兒!掙錢的正經事兒!”
“哎喲不缺那兩個,大過年的,我再睡會兒。”
海二春急着掛電話,根本沒心思聽。
“酬金一百五十萬,事成再加一倍......”
“不要說了,在哪見面!”
沒等姜九城把話講完,海二春義正言辭的問道。
......
半小時後,一輛林肯SUV停在了海二春家樓下,早已收拾停當的海大師如離弦之箭般衝出家門徑直上了車,姜九城正在車裡等他。
“海老弟,咱有日子沒見了,看起來你這個年過得不錯啊,胖了。”
一上車,姜九城就毫不生分的跟海二春開起玩笑。
“別說沒用的,那三百萬的生意在哪?什麼類型的案子?這錢是咱倆分還是我自己全拿?”
此刻,在海二春眼中,姜九城已經不是人了,而是一張三百萬的活支票,兩人一碰頭,二春立即迫不及待的逼問起來,一對眸子毫不掩飾的閃爍着人民幣的光芒。
海二春的財迷相着實令姜九城目瞪口呆,他拍了拍二春的肩示意其冷靜,而後不緊不慢道:
“別急,聽我說,只要把事辦成,錢全是你的,不過,報酬高就意味着難度大,你要有心理準備,最後一點,也是最關鍵的一點,這份委託需要爭取,並不像你之前接的那些普通生意,我們,有競爭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