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麗的南明穢火在三頭精怪身上席捲肆虐了短短十來秒,在甩出一片亮白色的焰尾後消失於空氣中。此刻再看原本伏着牛大壯,楊六子和苟勝三個人的位置,赫然臥着一頭黃牛,一隻山羊和一條黑背土狗兒。
“他們仨被我燒了元靈,還有退回原形的機會,你已經丟了肉身,再失了元靈只能落個灰飛煙滅的下場,還不知安分嗎?出來吧,已經發現你很久了。”
海二春眼睛雖是盯着地上三個牲畜,卻突然拔高音調不知在跟誰說話。片刻之後,從他身側的場區圍牆上探出一個腦袋,正是豬靈趙左。
原來這半天它一直趴在外牆沿兒上向裡觀望,只可惜海二春念力早已鋪開,對附近陰邪之氣很是敏感,事先就發現了它。見到自己行蹤敗露,趙左戰戰兢兢翻牆跳了進來,低着頭走到海二春身邊兒大氣不敢出一聲。
先前那三把大火燒的驚心動魄,差點兒沒把爬牆頭兒偷窺的趙左嚇得掉下山谷。是方纔冷不丁被海二春一嗓子喝破了行狀,眼下直緊張的渾身篩糠,生怕對方一個不順心把它也給點了。
清知道這孽障還沒死心,次番跟過來是想瞧瞧海二春有什麼打算,是否留有空子讓它鑽。二春斜着眼看了看趙左,見它一聲不吭,故意大聲咳了一嗓子,趙左一哆嗦差點兒跪下去,它拿眼角瞟着海二春,顫聲道:
“大......大大師,我不是有意要跟蹤您啊,我,哦對了!我是忽然想起來還有件重要的事情沒跟您彙報,這才跑過來的。”
“你爲啥出現在這兒其實咱倆心裡都清楚,我只想告訴你,好好伺候柴老爺子,安分點兒,別胡思亂想心猿意馬的,誰也幫不了你,你頭上只有一塊天,那就是我。”
海二春料定豬靈經此一嚇,已成驚弓之鳥,斷不敢再生出啥僥倖心理。趙左連連點頭,看上去確是徹底沒了脾氣,面前之人太過可怕,它本想來養殖場求援的計劃已經徹底化爲泡影。
眼下爲了儘快降低海二春對它的不滿,趙左忙不迭的交代了一個重要線索。原來,就在那扇剛被海二春發現的小門後面,藏着一個天大的秘密......
按照趙左的描述,海二春出了場區小後門,果然看到一些根部長有三頭蘑菇的樹木,順着這些帶蘑菇的樹木一直朝北又走了大概四五里的樣子,他來到了一處灌木茂密的山澗中,這裡完全是一副原始山林的風貌。
繼續朝北又在山澗中穿行了大約半個小時,前方傳來水流的聲音,很快,一條涓涓流淌的小溪呈現在眼前,按趙左的說法,二春沒有跨越小溪,而是沿水流方向朝下游走去。
溪水越走越寬,大概行進了三四十分鐘後,水面寬度已經差不多達到了五六米,只是仍舊很淺,目測也就堪堪沒過小腿。山溪極爲清澈,不時能看到尺把長的魚影在水底鵝卵石間晃動,兩岸鬱鬱蔥蔥,幽深靜謐,伴着款款水流聲,宛如隔世秘境。
行走在這樣的地方,海二春身心舒暢,幾乎忘了此行的目的。沿着溪流又拐了幾道彎,前方視野豁然開朗,倒不是行出了山林,而是溪流盡頭赫然出現一條向下落差起碼超過五十米的瀑布。
陡然湍急的水流飛落直下扎入漆黑的水潭中,激起的水霧四下瀰漫,極具視覺衝擊。
“看得到結界嗎?”
此刻,海二春已經涉水至溪流正中,站在瀑布邊沿朝下望着,遲遲拿不定主意,他需要跟通仙交流一下。
“看不到,但能感覺得到,你正前方似乎是有一道極爲強大的念力網,至於是不是結界,咱家暫時很難確定。”
通仙的語氣帶着遲疑,這是他爲數不多的一次面對自己無法一眼識破的念力源。一般情況下,發出這種念源的要麼是陣法,要麼是結界。正常情況下這些東西在通仙面前都無所遁形,可今日不同,他驚詫的發現,面前這道念力源在他的注視下並沒有現形。
“咱家不得不承認,如果你面前這道念源是人爲設置的結界的話,這個人的念力等級在咱家之上,深不可測,咱家看不透他的術。”
聽到通仙這麼說,海二春倒吸了一口涼氣,從認識通仙到現在,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認真的承認技不如人。強如通仙都這般作態,可見面前念源之強超乎想象。
“山溝里居然藏着這種大人物,能讓你通仙俯首認輸的,還真是難得。”
“放屁,咱家只是說念力強度略有不及,可沒說一定輸給他。你大膽往前跳,咱家保你沒事!”
一聽海二春說自己俯首認輸,傲氣慣了的通仙馬上不樂意了,混了幾千年,他還從沒放下過自己的驕傲。
眼下,選擇權仍然在二春手裡,趙左告訴過他,走到溪流盡頭會看到瀑布,這個時候不用擔心,不用遲疑,直接擡腳邁過去,就能穿越結界進入另一片地域。但趙左的話他不敢全信,畢竟這一腳若是邁錯,下面可是落差超過五十米的水潭。
本想讓通仙幫他覈實真假,可萬沒想到,這老小子在關鍵節骨眼兒上掉鏈子,沒能看破結界的虛實,如此便尷尬了。
“不管了!豁出去了!我要跳了!待會兒萬一出事兒你看着辦吧。”
海二春立在瀑布邊沿使勁兒拍了拍臉,大吼一聲,旋即兩眼一閉整個人朝前縱情一躍!剛騰空不過一秒,二春便覺自己笨拙的撲倒在了地上。足足五十米的高度這麼快就落地了?
再睜眼時,眼前的景象讓他有些發懵。這裡既沒有山林,也沒有溪流,更沒有草木,他身下是鋪設極爲平整的水泥地,面前是一條寬闊平直的馬路,路兩側房舍林立,但看上去並不是住宅,路邊人行道上行人如織,大家對海二春的突然出現並沒表現出什麼驚訝,只是隨意看了一眼便又行走如常。
他站起來拍去身上的浮土,一邊四下觀望一邊朝前走。此時他才注意到,自己出來的地方居然立着一個綠瓦紅漆的大牌樓,正中牌匾上寫着五個大字:馬巒四道城。
牌樓很寬大,正中大門正對着馬路,兩側小門對着路兩邊的人行道。更奇妙的是,牌樓的三扇門似乎都有一層薄薄的水膜遮擋,視線並不能望穿兩端,無論是車輛還是行人,在穿越牌樓時都如同沒入水中一般消失不見。
“這就是四道城,真是大開眼界啊。”
海二春一邊沿路往前走,一邊對於平生頭一回“穿越”的經歷感嘆不已。根據趙左之前的供述,這座隱匿在結界中的城池是由六道衆生合力興建,而實際上天人兩道並沒有參與,真正參與建造四道城的是修羅道,地獄道,畜生道和餓鬼道四方勢力。
城池落成後,爲求六道完滿,四道衆生決定在城池西南腳建立一座大祠,供奉天人兩道。趙左說這些信息其實都是當初馬作靈告訴他們的,而它還沒來得及親眼見識四道城便被麻排村的村民擡去做了盆菜,說到此處時情緒還頗爲憤恨。
“我說通仙大老爺,你也是在鬼神圈子裡混了好幾千年的人了,怎麼連四道城都不知道,有點兒說不過去吧。”
二春一面朝前逛蕩一邊兒不忘揶揄通仙兩句。
“切!你是豬腦袋啊,上一個還相命主是一千多年前的人,咱家睡了這麼久,有一千年的知識空白也說得過去吧!”
通仙跟他據理力爭,堅決不承認自己孤陋寡聞。
“那你的意思是這四道城是近一千年間建起來的,你活躍的時代並沒有這個東西咯?”
海二春絲毫不讓,他就是想看看一向高高在上無所不知的通仙詞窮時是個什麼模樣。可當他說完這句後,通仙忽然沒動靜了,過了好一陣兒,才如夢初醒道:
“對啊!咱家想起來了!咱家跟隨上一個還相命主時,確實沒有什麼四道城,但是那個時候是人畜鬼妖雜居的,六道中分三善道三惡道,善惡雖無絕對,但對立的局面卻是一直存在,那個時候六道衆生之間經常爆發激鬥,上古時期炎黃大戰蚩尤便是如此。咱家懷疑,在咱家沉睡的這一千年中,六道間定是發生過翻天覆地的劇變,導致目前這種天人當道,四道苟且一隅的局面,這四道城應該就是一個據點般的存在!”
通仙的推論雖然有牽強的地方,但也不是全無道理,至少眼下的現世就是以人道爲主宰,奉天道爲尊,其餘皆爲宵小。海二春的一通嘲諷激出了通仙的一篇宏論,他有些興致缺缺的撇了撇嘴,辯論也暫告一段落。
從牌樓處開始走到現在,二春已經步行了近二十分鐘,前方隱約看到重重樓影,城區似是近在眼前了,就在這時,二春眼尖的發現馬路盡頭似乎有類似治安卡口的設施,路中間還橫有阻攔車輛的橫杆。
“我去,這麼嚴格,還有入城檢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