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書的父親轉來外科研究所，護士長特意把唯一的套間病房留給夏書父親，她暗地裡自己掏腰包，讓醫生把牀位費單獨列出來到門診去繳費，不走住院的總費用。
惡性腫瘤講究三早治療，早發現，早診斷，早治療，夏書父親的胃癌目前是早期，還沒有擴散，手術的效果非常好。
這樣夏書心裡也好受一點，不過他心裡還是很難過，自己讀書出來，當年是父母的驕傲，考上協和，畢業後留在帝都工作，但是現在既沒錢又沒老婆，讓父母擔心。
“我拿片子給楊教授看看。”夏書的情緒穩定下來。
蔡護士長說：“我已經拿給教授看過了，教授說早期，做完手術的效果非常好，你不用擔心，而且是做微創，在腹腔鏡下做。”
幹練的護士長已經把一切安排得好好的，夏書非常感激她，此時他心裡真的有點亂，很是難受，加之對醫院不熟悉，所以辦起事情來不利索，好在有護士長的幫忙。
楊平有空的時候將在市人民醫院碰到的病例講給大家聽，因爲有很強的警示作用。
魚刺的案例讓大家知道平時工作需要嚴謹的態度，絕對不能忽略一些細節，尤其平時平安無事就覺得一些規章制度沒什麼用，不加遵守。
氣球人的案例其實是類似張力性氣胸，張力性氣胸的形成是整個胸部包括皮膚已經貫通，胸腔與外界相同，在相通的傷口處形成一個活瓣，在吸氣的時候，活瓣打開，外界的氣體進入胸腔，而呼氣的時候，活瓣是關閉的，剛剛從外界吸入到胸腔的氣體無法排出，這樣氣體只進不出，在胸腔越積越多，最後嚴重影響呼吸而死亡。
張力性氣胸是絕對的急診，現場急救的時候往往使用粗針頭插入胸腔進行排氣，有條件立刻進行胸腔閉式引流。
而在市人民醫院碰到的“氣球人”是一種胸部外傷引起的皮下氣腫，機理與張力氣胸相似，但過程不同，這種皮下氣腫的形成是胸壁的傷口從內到外剛好到皮下打止，皮膚是沒有破的，胸腔與外界沒有相通，而是與皮下潛在間隙相通。同時，肺部也破了，肺部裡面的氣體會漏出。
胸壁傷口也存在活瓣，這個活瓣在呼氣的時候開放，呼氣時肺部漏出的氣體通過開放的活瓣傷口進入皮下，吸氣的時候，活瓣關閉，剛剛進入皮下的氣體無法被吸入胸腔，這樣皮下的氣體就越積越多，最後向四周擴散，在擴散的過程中將皮膚不斷撐開，因爲人體全身的皮膚是整體連續的，嚴重的患者可以將整個人的皮膚鼓起，整個人像個氣球。
因爲肺部有破口，漏出的氣體有一些聚集在胸腔，也形成氣胸，氣胸主要的危險是讓胸腔失去負壓，而且聚集的氣體壓迫肺，導致肺無法膨脹，最後無法呼吸而死亡。
外科研究所的病人越來越多，都是其它地方不能做或者不敢做的手術，因爲患者實在太多，預約的手術已經排隊排到一年後。
這麼多病人，而且都是高危病人，如果沒有嚴格的工作制度和嚴謹的工作態度，很容易出現醫療事故。
所以對於醫療安全，怎麼強調都不爲過。
——
此時的美國。
對於元老們匪夷所思的決定，裡高揚非常不滿，不僅是裡高揚不滿，整個公司的少壯派都不滿。
或許是這些老頭年齡大了，已經失去鬥志，裡高揚與少壯派秘密召開會議，然後撰寫一份申請書，大家都簽上名字，希望可以用這份申請書說服元老，快刀斬亂麻。
最近的公司的事情太忙，BG集團旗下如此多公司，本來裡高揚工作節奏非常快，現在還出現這種前所未有的挑戰，作爲家族檯面的上的掌舵人，他的壓力已經夠大的。
裡高揚將申請書交給元老們後，又急匆匆地乘坐私人飛機飛往明尼蘇達州羅切斯特。
剛剛完成的一年一度的大體檢已經結束，梅奧的醫生團隊電話預約了高揚前往羅切斯特面談。
這是醫生團隊的例行工作而已，作爲BG公司的領頭人，按照往年的習慣，他不需要如此奔波，體檢完之後，醫生團隊會來到他在紐約的辦公室，與他面對面溝通，告訴他目前健康狀態，然後給出一些醫學上的建議。
但是這次不同，梅奧希望裡高揚能夠親自移步羅切斯特，這樣方便醫生團隊溝通。
在寬敞的辦公室，裡高揚見到了醫生團隊，他們對體檢涉及的每個器官檢查結果給予解釋和建議，最後留下來的是神經外科約翰內森博士，裡高揚和約翰內森也算是老朋友，每年的體檢都會見到他。
裡高揚在梅奧的例行體檢結果已經出來，頭部MRI發現一個腫物，而且位置非常不好。
現在對面坐着的是梅奧神經外科主任，全美頂尖的神經外科醫生約翰內森。
電子屏幕上的黑白MRI圖像在裡高揚眼裡就像魔鬼一樣恐怖，他不敢直視它，此時他的腦袋裡只是嗡嗡作響。
他的妻子在外面等候他，還不知道體檢究竟發生了什麼。
“約翰內森博士，我已經做好準備，你說吧。”
約翰內森手裡拿着一隻電子筆，他想了想說：“裡高揚先生，很遺憾，我是醫生，必須保持客觀，我在介紹病情的過程中你如果有任何的不良反應可以立刻示意我中止，哪怕一個手勢。”
''謝謝！你說吧，我能夠承受。”裡高揚堅毅的表情。
“先生，你的顱內，也就是這裡，我們發現一個腫瘤，目前估算大約0.1X0.2X0.1釐米。”約翰內森緩慢地說，儘量讓裡高揚聽得清楚。
裡高揚儘量顯得很輕鬆地說：“一粒大點的芝麻而已，需要開顱把它切掉？沒事的，儘快安排手術吧，我會把工作安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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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普通人，而是BG財團的掌門人，超級富豪，美國舉足輕重的人物，不可能被一個小小的腫瘤嚇到。
約翰內森不着急：“先生，如果只是普通的腫瘤，我們沒必要如此大費周折讓你百忙之中抽空坐在這裡聊天，這個腫瘤不是在別的地方，而是在腦幹的延髓裡，而且在延髓的神經細胞團裡，這個部位非常特殊，以前是我們神經外科的禁區，隨着醫學的發展，現在這裡可以做手術，但是也僅僅是一些明瞭的所謂的相對安全的區域纔可以手術，這個區域實際上對我們來說仍然是非常危險的區域。”
“很危險嗎？危險到什麼程度？”
裡高揚心裡已經開始打鼓，但是剛纔的輕鬆尚能勉強維持。
“目前我們無法確定腫瘤的性質，但是從影像學表現來看腦幹瀰漫型內生型延髓膠質瘤，算是最危險最恐怖的腦幹腫瘤，在上一次體檢的時候沒有任何跡象，而現在已經長到這麼大，說明生長的速度挺快，如果不做手術，你的呼吸和心跳會停止，如果做手術，可能停止在手術檯上。”
約翰內森終於點破這個腦幹腫瘤的嚴重性。
“有沒有其它的方法，比如細胞治療、免疫治療、靶向治療？”裡高揚有點着急。
至少在BG公司，不管是上市的產品還是實驗室，沒有這方面的治療，不知道約翰內森是否知道其它的方法，畢竟約翰內森纔是最好的神經外科醫生。
約翰內森搖搖頭：“沒有，要麼不治療，要麼手術，連最先進的離子刀也無能爲力，離子刀在穿透腦幹的過程中，不可避免產生路徑損傷。”
“手術可以嗎？”
“因爲它深處神經核團內部，目前世界上這種腫瘤的手術成功率極低，能夠做的醫生非常少，我目前動物實驗的成功率低於5%。”
這種成功率無異於自殺，還是動物實驗，裡高揚心裡冰涼冰涼的。
“世界上目前只有一個醫生可以主刀這種手術，而且成功率達到百分之八十，目前幾乎所有成功的案例都來自於他，他是我的導師。”約翰內森一步一步地說。
裡高揚眼神裡全是絕望，然後透出一絲憤怒：“約翰內森博士，你的幽默有點過火，梅斯特博士三年前已經去世，你跟我開這種玩笑有意思嗎？”
約翰內森搖頭：“不，不，不，我是認真的，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現在這個時刻非常嚴肅，我的導師又不止一個，梅斯特是我專科醫生培訓的老師，而這位醫生是我現在的導師。”“那趕快幫我安排手術吧，你的尊敬的老師究竟在哪個醫院？約翰霍普金斯嗎？還是麻省總院？”總之，梅奧肯定沒有這號人。
約翰內森說：“我的導師在中國，他現在不會來美國的，我們有幾次邀請他來主刀手術，他都拒絕，必須把病人送到中國去。”
''中國？”
裡高揚很是意外，這段時間什麼事都跟中國扯上關係。
“是的，他是三博醫院的楊平教授，唯一可以救你的人，所以你只能去中國做手術。”
約翰內森一字一句地說。
“三博醫院楊平！”
裡高揚有點天旋地轉，這麼巧合嗎？怎麼會是他？
“裡高揚先生認識這位中國醫生？”
約翰內森看到裡高揚聽到楊平的名字，臉色立刻變了，那種陰晴不定，極爲難看。
裡高揚終於沒有穩住情緒，慌亂地搖搖頭：“不，不認識，我只是很難理解，爲什麼治療這個病最優秀的醫生在中國？”
“沒什麼奇怪的，事實就是這樣，他是唯一可以治療這個病的醫生，唯一，其他醫生沒人敢在這裡動刀子還做到保證你活着。”約翰內森的表達很清晰。
裡高揚無力地說：“現在我該怎麼辦？”
“去中國找他！”
“你們可以幫忙安排嗎？”
“不，只能你自己聯繫，因爲就在前不久，楊教授所在的醫院已經取消與我們所有美國醫院的業務合作關係，本來有一家保險公司與他有合作，可以通過保險公司去中國治療，可是聽說這家保險公司前不久因爲某種原因退出美國市場，所以你只能以私人的身份去中國碰碰運氣。”約翰內森也無能爲力。
“碰碰運氣是什麼意思？”
裡高揚沒聽懂，自己看病還需要碰運氣。
約翰內森苦笑道：“我只能這麼描述，因爲通過私人渠道去中國，我不知道能不能預約到他給你看病做手術，畢竟他的患者數量巨大，即使你能夠預約上，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等這麼久。”
“麻煩你再想想，約翰內森博士，只有他纔可以嗎？”
裡高揚從來沒有這樣被動，這樣無助。
約翰內森想了想：“有個德國醫生也在這方面頗有建樹，處於世界頂尖位置，這個世界上除了楊教授，恐怕他可以排第二，此外還有一個澳大利亞醫生排第三。”
''太好了，邀請德國生吧。”
裡高揚終於看到希望。
“不過我必須清楚地告訴你，這位德國醫生的手術成功率是大約百分之8，而且有限的成功案例，要麼術後極低智商，要麼需要呼吸機維持生命，總之術後無法生活自理。”約翰內森如實地說。
第二才百分之八，第三就不用說了。
“其實百分之八已經是非常高的水平，你想邀請這位德國醫生嗎？”
約翰內森認真非常問道。
“不不不！”
裡高揚可不想自己變成低智，或者躺在牀上靠呼吸機維持呼吸，而且這樣還要搏百分之八的概率，這太誇張了吧。
但是面前坐着的不是別人，而是梅奧神經外科主任，美國最優秀的神經外科醫生約翰內森，他的話不可能有誤。
“只能去中國碰碰運氣？”
“只能這樣！要是以前，還可以請他來手術，或者通過我們醫院，我來幫你預約，現在不行，現在他已經和我們斬斷了一切聯繫。”
“有私自過去預約成功的嗎？”
“有！-——上個月我推薦一個患者過去，我看看他預約的時間。”
約翰內森翻看自己的筆記本：“預約了明年的8月份。”
''很遺憾，他的病人太多了，光是我們美國去的患者就是一大堆，大家都是要命的病，總得有個先後順序吧，只能這麼預約，這個患者在上個星期去世，沒有來得及等到手術。”
裡高揚此時欲哭無淚。
等你到他們那個年齡的時候，你就會明白原因！
這是當時自己對元老不滿的時候，羅爾夫說的話，無需等到老的時候，就現在，自己十二分理解元老們的決定。
在生命面前，好像一切都是浮雲。
''趕緊去中國吧，留給你的時間不多，我不知道我的私人關係能不能幫上你忙，但是我會盡力的。”
“謝謝，你盡力吧，最好能夠幫上忙。”
“對不起，我可以打個電話嗎？”裡高揚全身顫抖。
“沒問題，你可以去那邊的房間打，或者我離開一會。”約翰內森需要尊重他的隱私。
裡高揚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顫抖的手撥通秘書的電話：“緊急撤回我們的申請，緊急撤回！！！”
元老們，我願意跟你們一起，做一個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