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安不言,只專注盯着自己的棋盤。
“你有化解蠍尾針的方法,但你偏偏不說、不用。”蓁蓁緩緩道。
欒安聞言,臉上竟浮出一抹難得的笑意,隨意地落下一子,望向蓁蓁,“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爲何能如此篤定我能破解蠍尾針,或者說,你爲何能如此輕易探知我心中的想法?”
此言一出,蓁蓁愣了。
許許多多她早已有所察覺卻刻意忽略的過往全部都涌了過來。
每一次進入神識海,首先看到的人,總是欒安。即使背對着他,也能輕易感應到他的所在。
“在這鞭子之中,除了戰魂,所有的一切都將灰飛煙滅。”欒安見她已然了悟,又道,“既然溯方結局已定,於他而言,死個痛快倒比一天一天被我蠶食的好!你是聰明人,應該懂得。”
“是你不懂。”蓁蓁搖頭。
哪怕溯方能再多活一月、一日、一個時辰,蓁蓁都不會想要他消失。
“你是上神,不死不滅,自然不會懂得凡人的心。”蓁蓁苦笑,“如今你是打神鞭的戰魂,我是打神鞭的主人,恐怕,我們倆都永遠都不能人魂合一。”
她懂他,他懂她,偏偏他們都是互相不能理解的那種人。
大概這真的是命。
她苦笑,再不看欒安一眼,一念起,離開了神識海。
“好像動了!”
誰的聲音?是師姐嗎?只有她的聲音如此溫柔。
蓁蓁只覺得眼皮很沉很沉,聽到呼喚聲,奮力想要睜開眼睛,衝破眼前的黑暗。
“你過來看,她眼珠子好像在轉!”
這聲音聽起來有些疲乏,卻帶着無限的欣喜。
師姐……
蓁蓁在心中默默呼喊着,更加用力的想要撐起眼皮,終於,有一絲兒光明的縫隙出現在她的世界裡。
“蓁蓁,你怎麼樣了?”未睜開眼睛,便聽到皇甫心兒焦急的聲音,但她的臉上,感受到一雙毛絨絨的爪子,一直在蹭她的下巴。
這種味道,這種觸覺……
蓁蓁猛然低下頭,圓乎乎的腦袋,黑漆漆的眼睛。
“狼寶!”
居然是狼寶,這傢伙不是留在宗門呼呼睡大覺嗎?難道,自己又入了一個幻境?
不管如何,眼前的景象實在太美好,就算是假的,也要沉溺片刻。
她一躍而起,翻了個身,反而將毛團子壓在下面。
“蓁……蓁……”狼寶被壓成了一個大字,嘴巴費力的開開合合,居然喊出了蓁蓁的名字。
這是怎麼回事?
“狼寶,你怎麼會說話了?”蓁蓁瞪大了眼睛,“你不會被什麼厲害的妖怪附體了吧?”
正在此時,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從身後響起:“無知!它突破了。”
這聲音……
蓁蓁眉心微皺,驀然回過頭,那一張熟悉的高華俊臉就那麼猝不及防的撞進她的眼中。
“小墨。”
莫非墨眸光一閃,淡淡“嗯”了一聲,伸出手,把死死掛在她脖子上又親又蹭的狼寶扯出來。
“沒死就好。”
蓁蓁的眼眸一動。
他說,沒死就好。
他知道自己曾經瀕臨死境,那不斷扇動翅膀的翅膀,正是他傳遞過來的訊息嗎?絕境之中的那一點希望,竟然真是莫非墨帶來的。
“小墨,你……”
“那天你們出發沒多久,我就從天樞出關了,正準備趕上去,結果蕭塵通知我,通天峰有異動,我趕回去一瞧,竟是這傢伙突破了!”莫非墨知道她想問什麼,不等她問完,便自顧自答了起來。只是手上也沒閒着,提着狼寶的尾巴,如從前一般把它倒拎起來,饒有興致地盯着它四爪亂撓的模樣,很是想不通,“這副德行,居然第一個結丹!”
狼寶被他的目光看得發怵,嚇得趕緊拿爪子捂着眼睛,一屋子的人頓時都笑了。
“狼寶,你可是結丹期的大仙師,別怕他。”皇甫心兒逗趣道。
“噢?結丹大師,練練?”莫非墨高高在上的看着狼寶,手上更用勁兒了。
“蓁……蓁。”狼寶眼淚花花地朝蓁蓁發出求救信號。
蓁蓁看着久違的熟悉景象,眼眶有些發熱,趁沒人看她,連忙拿手背抹了抹。她素來只知凡事向前看,新仇舊恨不敢忘,卻也不願一味沉在其中,把悲傷難過傳染給小墨和狼寶又有什麼益處?
更何況,這裡還有小墨。
雖然,她暫時沒想到,以小墨現在的實力,能夠改變什麼形勢。
但有他在,心總是跳得很安穩。
她使勁兒吸了吸鼻子,讓自己回到平時那一個蓁蓁,道,“對了小墨,剛纔你說那天,我不是今天才來雲海宗的嗎?”
莫非墨聽她一問,停了手上的動作,沒有說話。
“蓁蓁,你已經暈過去三日了。”皇甫心兒見她如此說着,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悲傷情緒又浮了上來。
“已經過了三天了嗎?”
在那混沌之中,雖然非常難熬,倒並不覺得太久。
只是不知這三日,是否發生什麼變故?
“既然醒了,那就回宗門吧。”莫非墨淡淡說道,提着狼寶就往外走。
他說話向來簡短,雖然客氣,卻透着隱隱的霸道意味,不給人任何質疑的餘地。
果然,蓁蓁雖然一肚子問題,卻也和皇甫心兒默認了他的“提議”,一個攙着,一個倚着,跟着他慢慢向外走去。
只是沒走幾步,皇甫心兒就附在她耳邊細語,“蓁蓁,你昏過去的時候,謝乘風來過一次,我就把咱們這次的來意告訴了他,當時莫師兄已經來了,他就拿着你的儲物袋跟着謝乘風去了天工閣,流雲大師已經開始煉化那塊馬皮了,只是不知你要煉什麼樣的衣裳。說是等你醒了,再給他傳訊。”
“真的?謝乘風倒是說話算話,對了,他怎麼樣?小豐在哪兒?小夜怎麼樣了?華依依呢?”經她一提,蓁蓁這纔想起自己來雲海宗的初衷,連帶着也想起了華依依和夜禹凡,連珠炮似的拋出一大堆問題。
聽到蓁蓁這句問話,皇甫心兒四下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雲海宗肯定出大事了!謝乘風還是那副樣子,來去匆匆,不肯說話,華依依和夜道友都沒事,只是聽豐瓏道友說,夜月的瞳術解起來比較複雜,整套術法做下來,要整整七天七夜。”
“沒事就好。”蓁蓁稍稍安心。
她倒是想去看看豐瓏和夜禹凡再說,可看到莫非墨走在前面那麼堅決的步伐,知道提出來肯定也是被他反對,索性不說。
反正,雲海宗雖然神神叨叨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謝乘風說沒事,小夜肯定是有救的。
除了狼寶不是“蓁、蓁”的喊幾聲,三個人一路都沒有說話,很快出了雲海宗的山門。
“莫師兄,蓁蓁,你們御劍而行,我自己坐飛舟便是。”
蓁蓁正想說她可以陪着皇甫心兒一起,不料莫非墨卻搶先道:“今日還是一齊坐飛舟吧。”
她看過去,卻白白吃了他一記眼刀:“怎麼?就許你睡覺,不許我歇腳?”
皇甫心兒驚愕之下,連忙的將飛舟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