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相遇(下)
十八?意外的相遇(下)
我被惱羞成怒的傢伙趕出了屋,站在門口的時候我有一瞬間猶豫自己該去哪裡。我擡頭看了窗戶一眼,敏銳的視覺讓我看得到玻璃窗後的秦缺,他也在看着我。
最後我只能回家,這個世界上真正能收留我、無條件包容我的,只有我爸。
我愛他,因爲這份感情,我把這份愛推廣到了人類。
而關於拉爾的事情就再也沒有消息,樑睿查了一下我提供的車牌,發現那是假的。這羣偷渡者就像是從H市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樑睿懷疑這羣人就是千鴉,只是不知道它們是否離開了H市。
某天吃晚飯的時候我嚴肅地問他:“爸,你覺得愛是什麼?”
他手上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在了桌子上,然後用詭異目光將我從頭到尾掃視了一遍:“戀愛了?”
戀愛這個詞離我很遠了,我覺得正常的人類是沒辦法接受我這樣的異類。但是我自認爲會是個好戀人。如果我未來的另一半喜歡男人,那我就變成男人,如果喜歡女人,那我也無所謂變成女人,如果喜歡人妖……我覺得我大概也能滿足他(她)。我漸漸習慣了沒有性別的自己,只是前十八年的教育讓我對自我的認知偏向於男性,這很奇怪,對於擬形生物來說,性別是不存在的概念,因爲我們是無性體。
我吮着筷子含含糊糊地說:“沒。老爸,你覺得如果我是個女孩怎麼樣?”
“你的小腦瓜子裡到底裝了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老爸笑了起來,頗爲無奈的樣子。
我是我爸領養來的,他愛的那個女人嫁給了別人,他就這麼癡心到一輩子都沒娶,最後還從孤兒院把我領了回來。
那時候我已經五歲了,有了記憶,那天是個大晴天,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來到了孤兒院,然後我被幸運地選中了,就這樣有了一個家。
十幾年過去了,當年那個英俊年輕的男人的臉上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可是我卻每一天都覺得我比昨天更愛他,他是個很好的父親。
我留戀這種幸福,依依不捨。
“小、小紀……”
“啊?”
“你的筷子呢?”
我看着斷成半截的兩根筷子,吮着吮着就這麼不小心吃下去了。
“爸,你現在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外星人。”我提醒他。
老爸繼續瞪着我:“走,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別別別,我開玩笑的,路上看到賣巧克力筷子的惡作劇玩具,我覺得好玩就買了,和咱們家的筷子很像吧,我房間裡還有一雙,我拿給你看去。”說着我連滾帶爬地跑回房間,左手的基質迅速組成筷子狀的巧克力,右手化作刀子刷刷地砍下兩根來,然後飛速弄出一個塑料包裝塞進去,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十五秒內完成。
“老爸你看。”我捧着筷子遞給他看。
我爸半信半疑地拿過來一折,果然斷了,再嚐嚐味道,確實是巧克力。
“下次別幹這麼嚇人的事情了。”老爸警告我說。
我嬉皮笑臉:“遵命,國王陛下。”
我第一次成功推銷了自己的肉,對象是我爸。
和秦缺鬧崩歸鬧崩,樑睿可不會因爲這種原因給我放假。
這天早上我和楊瘋子搶豆漿喝,理由是我在長身體,他鄙視地看着我豆芽菜一般的蘿莉身高,沒好氣地說:“你可以變成一根電線杆柱子,我保證沒有人類可以達到這種身高。”
我氣憤地挪動着小短腿爬到他腿上去擰他的臉,這傢伙鬍渣都不刮乾淨,愣是把一張先天條件不錯的臉折騰廢了。
秦缺推開門進了店,看到我的時候腳步沒有絲毫的停滯,連臉色都和往常一樣。
他是個能剋制的人,也善於調節情緒,那晚的爆發或許只是一種偶然的衝動,又或許,他根本就是裝出來的。
他在試圖遠離我,我感覺得到。
我需要一罐澱粉,我對自己說,也需要一個陪我去買澱粉的人。
“秦缺,陪我去買東西。”我從楊瘋子身上跳下來,順手把豆漿袋拍在他的臉上,挪騰着小短腿走到秦缺面前。
“沒空。”秦缺從我身邊走過,拿起晨報開始閱讀。
“給你們三十分鐘。”樑睿看了看手錶,面帶微笑,“超時扣工資。”
老闆萬歲!
我頓時不再計較他有沒有發給我工資的問題了。
站在超時的貨架前,秦缺問我:“你要什麼口味的澱粉?”
“馬鈴薯吧,吃慣了,反正味道都差不多,澱粉嘛,原料不重要,重要的是成品。”我抱着一罐馬鈴薯澱粉往收銀臺前走,自從我開始吃自己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在零食櫃前多停留一秒,除非偶爾看到新品。
鑑於我口袋裡只有一塊兩毛五,我決定讓秦缺付賬,收銀員姐姐一看我的豆芽菜身高就立刻把目光飄向了秦缺,我操着軟軟的童音說道:“爹地,付錢啦。”
一罐廉價澱粉賺到一個女兒,秦缺其實不虧,不過他的臉色可不是這麼回事。
買完澱粉出了超市,秦缺的手機鈴響了,我擡頭瞥了他一眼,撬開罐裝澱粉的蓋子變出勺子開始吃,秦缺忽然?把手機放到我耳邊。
我淡定地說:“我的耳朵裡不具備把振動造成的聲音轉變成神經信號輸送給大腦的功能,我也沒有大腦這玩意兒,所以你不必放到我的‘耳朵’旁,反正放哪都一樣。”
他從善如流,把手機塞進了我的嘴裡。
這一定是報復……
我將沾滿了澱粉的手機習慣性地放到耳邊,樑睿的聲音傳來:“西區陸北亭,一艘飛行器緊急迫降了,來自河外星系——我真討厭洛米星人愛旅遊的壞習慣,它們總是全宇宙跑,現在竟然來到了銀河系,總之先去陸北亭接應,小心點,現在天還亮着。”
“這些話你可以和秦缺說。”我滿嘴噴着澱粉沫。
“他不認路。”樑睿說完後就掛了電話。
我拿着白粉裹身的手機,淡定地伸出舌頭舔了舔——節約又清潔,我可不分泌唾液。結果秦缺劈手就奪走了手機,拿出紙巾擦拭了一番。
“何必呢,明知是虐待自己的東西。”我嘲笑道。
他沒吱聲,大概是在反省自己的錯誤。
“洛米星人到底是什麼玩意兒?”我問秦缺。
秦缺翻了一下電子筆記本然後把生成資料給我看,我瞄了一下,覺得腦袋有點不夠使,簡單的說這是一種類似於植物的生命體,不過一般我們稱之爲碳基纖維質生命體,最初洛米星人在進化的過程中像是植物一般紮根於泥土中,吸收陽光雨露,但是與之共同化的動物卻開始越發兇殘,最顯著的一點是它們開吃吃植物纖維(天知道它們的胃到底是什麼構造),從口腔裡分泌出來的溶解植物纖維的唾液使得植物們從樹葉到樹幹樹根無一倖免。可憐的植物們不得不往一個奇怪的方向進化——逃跑。
我的大腦中浮現出一幅奇怪的畫面,大樹們在草原上進行光合作用,突然一羣野獸出現了,大樹們將根從泥土裡拉扯出來,拔腿就跑……
這場馬拉松以植物們的獲勝告終,它們甚至時不時將自己丟進河裡漂流到安全的地方來躲避這羣野獸,有些植物甚至開始在海上長期漂流——海水的鹽分已經不能阻止瘋狂的植物了。
最後植物贏了,因爲它們進化出了腿,然後是牙齒和毒液,甚至還有藤蔓,夠了,倒黴的動物們就這麼在植物的爆發中走向了沒落。
感謝地球和平的環境,這裡沒有長腿有牙的植物,萬幸。
我聽着這場曠古爍今的動植物鬥爭,一種微妙的感覺油然而生:“我該慶幸地球的植物很溫柔嗎?”
“星球條件不同,產生的物種也自然不同,進化本來就是在巧合中形成的,整個銀河系恐怕也找不出和人類文明進程一模一樣的星球。這就是進化的魅力。”秦缺收起電子筆記本說道。
“那它們爲什麼喜歡滿宇宙跑?”我又問道。
“洛米星人所在的星球已經毀滅了,因爲相當於太陽系的太陽的那顆恆星進入紅巨星階段,離它太近的洛米星就被吞噬了,不過在吞噬前它就已經不適合物種居住了,洛米星人就全民搬遷到了其他星系,然後滿宇宙尋找合適的沒有智慧生命體居住的星球,不過收效甚微。今天來地球只是意外,它們的飛行器故障了,需要維修。”
我聳聳肩:“會修宇宙飛船的植物,這個世界比我們想象的要瘋狂。”
其實會變蘿莉和大叔的變形怪也不不逞多讓,秦缺默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