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手掌,因爲泡水太久,上面皺皺的,起了一層白色的皮層,厲彥暄看着她的手掌,眸光暗了暗沒有說話。
“我就知道你想賴的。”程南晏把手抽了回來,“放心,我沒有對你做什麼,重要的位置我纔沒有碰呢。”
最後一句話,說得有些輕。
厲彥暄聽着,臉色沉了沉。
“你自己發燒了你都不知道嗎?你那麼大的本事,連一個醫生都叫不來家裡嗎?要是我沒有過來,你病死了怎麼辦?”程南晏有些生氣的說道,“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一點都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
“我餓了。”
相比程南晏說了那麼多的話,厲彥暄只是漫不經心的丟出這三個字。
“我去看看你家有什麼吃的。”程南晏出了房間。
厲彥暄坐在牀頭,輕薄的被子蓋住了他下,半身,剛纔昏迷中發生的事情,他雖然沒有看到,但隱隱有些感覺。
整個人如同置身火海,好像一個人在拉他走,還說一些聽不清的話,那個時候,應該就是程南晏在幫他擦身體降溫。
已經多久沒有感冒了?
久到厲彥暄都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難道真的年紀大了嗎?
病來如山倒,指的就是現在這樣吧?
掀開被子看了眼自己,厲彥暄還是有些不自在的重新蓋好……怎麼都沒有想到,居然是一直被他看不起眼的女人來碰他身體。
哐當!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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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緊接着傳來這兩個聲音,在安靜的別墅區裡格外明顯。
套上衣服,厲彥暄扶着旁邊牆,步伐不穩的向着樓下走去……該不會是根本不會下廚吧?
越想,越覺得只有這種可能。
程南晏也是一個大小姐,在程家倍受寵愛的小女兒……只是她不像寧城其她大家閨秀,新聞比較多,程南晏很低調,基本不出現在衆人視線中。
剛下樓,就聽到廚房那裡程南晏的聲音,“怎麼辦?我不會煮東西啊,剛纔我想要弄點粥,然後鍋就掉地上了。南笙,你教教我,這個怎麼弄啊?”
“他想吃東西啊,我總不能給他倒杯水吧?啊啊啊,我不會啊!我才以爲很簡單,可現實的我是要哭了。”
“那快點,發給我幾個叫外賣的電話過來,我讓要送過來。”
厲彥暄站在廚房外,看着廚房裡的女人,她的臉上怎麼能有這麼多的表情,一時一個的變,地上的鍋依舊安安穩穩的躺在那裡,擺放的菜放在一邊,嗯,沒有任何動手。
安安穩穩的。
程南晏掛了電話,有些感嘆的說,“早知道我有一天要下廚,當初無論如何跟我母上大人學學啊,現在想給讓我失了魂的男人做點吃的都無從下手,心好累。”
“學個粥也好了,當初是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天啊……”
“咳咳!”
門外傳來兩聲咳嗽聲,程南晏猛的回頭,把地上的鍋撿起來放下,又拿着那把青菜放在盆裡,像模像樣的說,“你快上去休息,一會我做好,我再叫你下來,別亂走。”
“你會不會做?”厲彥暄詢問道。
“會,肯定會啊。”聲音特別的大,臉卻糾結得不成的樣子,明顯心虛,這個時候,要是她說她不會做飯,厲彥暄一定對她印象不好吧?
把他人哄上樓,一會叫外賣,說是自己做的,就行了。
程南晏心裡這麼決定。
“你怎麼還不走?”程南晏看着厲彥暄站在廚房門口,身體懶散的靠在門檐上,正勾着抹意味深長的笑望着她這邊,“那個,你不用在這裡看着我了,看着我可能會把鹽放多了。”
厲彥暄依舊不動,眸內的笑意不易察覺的深了些許。
“你……”
“剛纔怎麼鍋掉地上了?”
“手滑。”程南晏急急回答道,一張漂亮的臉不知道是因爲緊張,還是慌張,居然紅撲撲的,厲彥暄緊緊的盯着她,盯得她頭皮發麻了。
難道他什麼都知道了?
知道她不會下廚?
不行啊!
都說抓住了一個男人的胃,才能更好的抓住這個男人的心……白白之所以在厲彥暄心裡的地位這麼深,這麼重,就是因爲一碗番茄雞蛋麪的緣故!
越想,心裡越那個懊悔啊。、
當初就應該跟母上大人好好學習學習這餐飲的,現在臨時抱佛腳都沒有機會了。
要現學現上!
“厲彥暄……”
“嗯,我這就上樓。”厲彥暄打斷她,朝她一笑點頭,很自然的轉身,程南晏都有些不相信,剛纔還賴着不走的男人,然後又突然之間走了。
搞得她剛纔心慌慌的,好不安啊。
“你再等一下,我很快就能做出飯來了,等一下就叫你下樓來吃。”程南晏在廚房裡對着厲彥暄的背景說道。
這時,她電話響了起來。
是盛南笙打來的。
“你怎麼還沒有把電話發給我啊。”
“我已經幫你叫了過去了,很快就會到了,我給你叫了一個粥,你回去後,就把粥倒在鍋裡,把整個鍋都端到餐桌上,這樣就無比的真了。”盛南笙給程南晏出主意,這主意聽得程南晏隔着電話親了南笙好幾次。
“南笙,你太聰明瞭,這樣他就不會發現了。”
“當然,反而叫一堆外賣過去會起疑心,他不是生病嗎?你還做這麼多菜,肯定會多想。”
“好了,好了,那我就等外賣過來了,我們下次再聊,愛死你了。”
掛了電話,程南晏又把從冰箱裡拿出來的食物都放回冰箱裡,只拿出兩個碗,先洗乾淨放在餐桌上。
成事具備,只差東風。
怕送外賣的人員按門鈴會把樓上的人吵下來,然後她就走到大門口去等。
程南晏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棒了,那麼會想事情,安排得這麼合理,簡直是無敵了。
等了15分鐘,對方就送了粥過來。
拿到裡面,把粥都倒在鍋裡,不忘躡手躡腳把外賣盒跟袋子丟到別墅外的垃圾桶裡……
得意洋洋的進來。
看到大門口立着的男人身影,渾身一僵,幾秒後,大腦才反映過來,“你怎麼知道粥好了?這麼準時,是不是聞到粥的香味了?”
“不是說做飯的嗎?”厲彥暄懶洋洋的問了一句,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向從門口那裡走進來的女人,小心思還真多,叫別人送粥過來,小心翼翼的,把袋子都丟到外面,這麼怕他知道,她不會下廚做東西?
“我剛纔想起來,你不是不舒服嗎?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喝粥最好了。”程南晏走到他身邊,自然而然的伸手拉住厲彥暄的手,暖暖的手感讓她一頓,繼而反映過來,又把他手鬆開,堪堪的說,“那個,我拉錯了。”
拉錯了?
厲彥暄倒沒有覺得她拉錯了,而且拉得很順手呢。
是海鮮粥。
味道很不錯。
外面買的味道能差嗎?
“想不到,你做的粥這麼不錯。”厲彥暄吃了一碗,把空碗推到她面前,“作爲一個女人,我覺得下廚是最基本的,做得好吃不好吃是另一回事,最起碼,她有這個態度是不是?顯然,你有這個態度,而且廚藝還很好。”
聽了厲彥暄的話,程南晏尷尬的笑着。
“雖然我厲彥暄不缺什麼東西,請得起保姆,請得起阿姨做飯,卻還是想吃家裡女主人做的飯菜,因爲,那會讓我感覺到愛,你覺得呢?”
“你喜歡就好。”程南晏笑了笑,默默的幫他盛好粥,放在他面前。
關於下廚這件事,她不想學的另一個原因是,她不喜歡把自己身上弄得都是油煙味,還有一雙手都油膩着。
聽說呆在廚房裡的女人老得很快,所以纔有黃臉婆這一說法。
而厲彥暄的話……
很明顯,他想找一個那樣的女人。
“好奇怪哦,爲什麼男人想吃女人的飯菜,女人就得下廚做哦;女人想吃男人做的飯菜,男人會不會去做啊?”程南晏隨口這麼反問了一句。
是吧?
沒有什麼事是天經地義的,難道下廚就是女人天經地義的事?
“也許會吧。”厲彥暄回答道。
“感覺這個社會對女人就是不公平!生孩子女人生,懷胎十月女人懷,生的那一天痛的還是女人,生下孩子,孩子隨着男人姓;餵奶,帶孩子,哄孩子的還是女人;男人就是在牀上動一動,十個月後就有個自己的後代,再一年後,孩子叫他爸爸了,可是他帶過孩子幾天?有洗過孩子尿布?換過尿片?幫孩子洗過澡?所有的一切都是女人在做,卻還得負責男人三餐……這哪是女人啊?簡直就是超人!”
程南晏撇撇嘴,有些不太樂意的說出事實,現在社會赤祼祼的事實。
厲彥暄優雅的試擦着嘴,程南晏所有的話,都落入他的耳內,看不出來啊,這個女人,對男女這件事上居然有這麼多看法。
“男人也是超人。”他說道。
“怎麼超人了?就因爲在外面掙幾個錢嗎?家裡的事不是事啊?他知道孩子怎麼一天一天長大的嗎?他知道家裡爲什麼能如此乾淨?他知道他身上的衣服爲什麼每次都會放在牀頭?乾乾淨淨的?等着他穿?”
“程南晏,你激動什麼?”厲彥暄挑了挑眉,“你怎麼懂那麼多?難道你結婚過?”
“我纔沒有!”程南晏臉色變了變,只是她生活在這樣的家庭,男主外,女主內,大男子主義的家庭,看着男女在婚姻中如何不平等罷了。
她媽媽就是家庭主婦,即使程家再有錢,家裡卻也沒有保姆,沒有阿姨……家裡所有的一切都由母親一個人打理。
母親的廚藝很好,程南晏親眼看着母親如何變老的……母親賢惠,溫柔,地地道道的家庭主婦,她跟哥哥從小由母親帶大,父親則是掙錢,掙錢。
小時候,兩兄妹經常要睡了,都看不到父親回來的身影。
母親比同齡人比起來,老很多……程南晏時常在想,那是因爲在廚房,受油煙的侵染才這樣的吧。
幸好,父親不是拋妻糟糠之妻的男人,對母親一直都一樣,沒有因爲她變老,變醜而拋棄,在外面潔身自好。
“並不是所有人都如你所說的那樣,也許,你看到的剛剛好如此,你要相信,這個世上是有好的男人,他視愛的人如生命。”
“那你呢?”程南晏灼灼的目光落在厲彥暄臉上,“你是什麼樣的男人?”
“普通男人。”
“厲彥暄……”
“今天的事辛苦你了,我現在好得差不多了,你可以回去了。”
程南晏一頓,心裡其實不想離開,看着厲彥暄,他已經去了客廳那裡,留給她一個背影。
“厲彥暄,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你真的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她跑到客廳,站在厲彥暄的面前,“從四年前開始,我就喜歡着,默默的喜歡着,我知道你喜歡白白,所以一直沒有跟你說。我知道,一廂情願的感覺並不好受,因爲我深有體會,我喜歡你,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們試試。”
她的心意,厲彥暄一直都知道。
只是沒有迴應,一直視而不見罷了。
如果不是因爲那天晚上的意外,厲彥暄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都不會跟程南晏有什麼牽扯……因爲,那天晚上一些模糊不清的畫面,讓他看到程南晏,產生了錯覺。
“不必試了,我們不適合。”
“試都沒有試,你就那麼肯定我們一點都不適合嗎?”程南晏有些委屈,“我們哪裡不適合?你說,我改。”
“沒有一點適合。”
“厲彥暄,傷我就這麼好玩嗎?”程南晏眸光暗下去,心痛難掩的寫在臉上,“你都知道,我去KORO就是想見你,我打扮得花枝招展,就是想吸引你的注意力,那裡根本就沒有什麼我喜歡的男人,我自始自終就喜歡你一個。就你一個。”
說着,眼框微微泛紅……
“你就這麼不喜歡我,這麼不想看到我嗎。”輕聲的,自語自喃的,心裡難受得她想要哭,厲彥暄看着她眼裡打轉的淚水,心裡的感覺特別的奇怪。
似乎,不想看到她這麼傷心。
“你回去吧,孤男寡女的呆在一處,對你名聲不好。”
說了這麼多,還是要她離開,還是不願意接受她,程南晏抿着脣擡頭看着他,“厲彥暄,我不會這麼輕易放棄的。”
所有的一切,都恢復平靜。
厲彥暄卻莫名的煩燥……連着頭都跟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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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宛白望着在自己家門口的女人,先是錯愕了幾秒,隨即也能想到,她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賀小姐,你已經跟薄霖離婚了。”林宛白提醒道。
“林宛白,都是因爲你!如果不是因爲你,我怎麼會跟他離婚?現在,你居然還來紫金苑!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住在這裡的?阿霖從來不讓女人來這裡,你憑……”
“憑他愛我,喜歡我啊。”林宛白打斷賀歡妮的話,不輕不淡的一句話,讓賀歡妮臉色驀地白了。
越是不願意接受的事實,卻從林宛白嘴裡隨意的說出來。
薄霖愛她,喜歡她。
爲了她跟自己離婚。
帶她來紫金苑住着。
即使這個林宛白跟厲彥暄在一起了,即使被厲彥暄求婚,上過,也不在意,將她帶來這裡。
以前,自己是多想來這裡一次啊。
薄霖卻從來不會主動帶她來,即使她提過幾次,都被他給推了。
眼前的事實,不是在告訴着她嗎?
薄霖從來就沒有愛過自己,跟她在一起的原因,只是因爲那鬼報恩,如果不是因爲自己說自己就是那個女孩,薄霖肯定不會跟她有任何牽扯。
林宛白,林宛白。
是她所搶了自己的開始!
賀歡妮情緒頓時激動起來,伸手扯着林宛白的衣服歇斯底里的大叫,“都怪你,都怪你,你把我害成這樣的,你把阿霖還給我,把阿霖還給我。”
“阿霖是我的,是我的,林宛白,你這個壞女人,你搶了我的男人,搶了我的幸福,你搶了我所有的一切。”
情緒崩潰的賀歡妮,此刻的力氣很大。
林宛白被她推掇得整個人搖搖晃晃的……
“你放開我媽媽,你放開我媽媽。”小湯圓從裡面跑出來,看到媽媽被欺負,當下就抱着賀歡妮的手咬着。
賀歡妮被手上傳來的疼痛一僵,放開林宛白後,手一推一甩,把小湯圓給甩地上了。
“冉冉!”林宛白飛快的向着女兒跑去,小湯圓跌倒的位置剛好有階梯,頭砸在上面,林宛白抱起來就看到額頭上流下來的鮮血。
“冉冉。”
“媽媽,我疼。”小湯圓虛弱的說。
“賀歡妮,她只是一個孩子,你怎麼這麼狠心?”林宛白大聲的質問,抱着孩子往裡跑去,心裡十分擔憂跟不安,“冉冉,媽媽現在送你去醫院,冉冉,你不要害怕,媽媽就在你身邊。”
“之之,快打開車門。”林宛白一進門,向着薄之大聲的叫,薄之看到小湯圓,不敢有任何一點的耽擱,飛快的拿着車鑰匙把車門打開。
“之之,你抱好妹妹。”
“小白,你快開車。”薄之緊握着冉冉的手,“冉冉,不疼,一點都不疼,一會醫生抹點藥就好了。”
林宛白一邊打電話給薄霖,“你快來醫院,冉冉受傷了。”
“怎麼受傷了??”薄霖在那邊問。
“你先來醫院,剩下的事來了再說!”林宛白焦急的說……
薄霖在那邊不敢有耽擱,掛了電話就離開公司往醫院趕去。
————-
賀歡妮心裡是有些害怕的。
後知後覺的發現,那個孩子叫林宛白媽媽,再看看年紀也就是三四歲的樣子,不就是當年那個孩子嗎?
薄霖的孩子。
受傷了,額頭上都流血了。
薄霖肯定知道是她推了孩子……薄霖一定會恨死她的!
那她還怎麼跟薄霖復婚?原來那個孩子一直都在……她記得,當初明明那個人跟她說,不會留下孩子的,讓她不用擔心。
厲彥暄騙她。
居然幫着林宛白留下了這個孩子!
薄霖之所以跟林宛白一起,肯定是因爲這個孩子……是的,一定是因爲這個孩子!
可是這個孩子現在受傷了。
“妮妮,你到底在想什麼,快挪挪腳。”盧素香叫了幾次,都沒有見到女兒動,推了推她,纔有一點點反映。
一回來就魂不守舍的,盧素香心裡重重嘆氣。
現在是有家人都在怪她,沒有把這個女兒教好,所以脾氣,性子,都這麼不好,害人又害已。
“你幹什麼?想什麼事想得這麼入神?在你爺爺那裡呆着不好嗎?怎麼突然間就回來了?”看着賀歡妮這樣,盧素香寧願她在老爺子那裡受教訓。
“媽,我有點害怕。”賀歡妮拉着盧素香的手,“我現在真的很害怕。”
“害怕什麼?”
“不知道,就是害怕……”
“妮妮!”門口,賀峻的聲音傳來,他人向着這邊快速走來,渾身凌厲之氣,“你太不懂事了。”
站在賀歡妮面前,賀峻忍不住甩了一個巴掌上去!
這是他第一次打自己的孩子,也是最後一次!
賀歡妮被這一巴掌打得真的有些懵,不敢置信的盯着賀峻,心裡也知道,這是因爲林宛白的事情,他纔打自己,可是……
他是她的父親啊,那個愛她,將她捧成心裡寶的啊,怎麼就不問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就打她呢?
“阿峻,你打女兒幹什麼?妮妮纔剛回來,身體本來就不好,什麼事情,你就不能好好說嗎?”盧素香看着女兒通紅的臉,特別的心疼,委屈的控訴着賀峻,“妮妮從小身體就不好,比別的孩子吃的多苦,後來一直在醫院,沒能夠跟其它孩子一樣健康成長,你還打她,你還打她。”
“你知道她今天做了什麼嗎?”賀峻質問,滿臉失望,他現在對這個女兒,真的是失望透頂了。
“不管她做了什麼,她都是我們的女兒,我們都不應該打她。”
“你護吧,你護吧,我看你要打算把她護成什麼樣,你能護她到老嗎?”賀峻氣得已經完全不知道說什麼,看着一句話都不說的賀歡妮道,“你下次再敢對她做什麼,我依舊會打!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爲什麼連你都向着她!”賀歡妮哭着問,“你都不問問我怎麼發生的,就都相信她說的話了嗎?”
“她沒有跟我告狀,是薄霖打的電話給我。”
是阿霖打的!不是林宛白打的?
“是那個孩子咬我,是她先咬我的,我是沒有辦法才推倒她的,這能怪我嗎?那只是意外好不好?只是意外。”賀歡妮控訴道。
“這件事情原因在你,你跟薄霖已經離婚,你去找他幹什麼?你跟他已經沒有了任何關係,你心裡難道不清楚?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也不知道?這寧城你不要呆了,我馬上安排你出國。”
“不,我不要出國。”賀歡妮立刻反對,“我就要留在寧城。”
“留着你在這裡傷害你妹妹跟外甥女?”賀峻脫口而出……
一時間,賀歡妮跟盧素香就這樣看着賀峻,半晌,異口同聲的問,“你說什麼?”
“你說林宛白是我妹妹?是我妹妹?”
賀峻點頭。
“我纔不要這樣的妹妹,搶我的男人,奪我的幸福,害得我一無所有,我纔不要這樣的妹妹,我不要。”
“賀峻!你當初答應過我什麼?你都忘記了嗎?”盧素香整個人瘋了似的上前,雙後拍打着賀峻,“你怎麼玩,我都不管你,你也說過,不會弄出什麼私生子之類的,你騙我,你居然有個女兒,你怎麼對得起這個家,我替你操勞着,什麼都替你打理着,你就是這樣對我的嗎?這樣對妮妮的嗎?”
“我嫁給你幾十年,任勞任怨的,你外面多少女人?我從來不過問,做好自己的本份,賀峻,你居然……你怎麼對得起我!”
盧素香完全失控,人坐在地上,捶打着賀峻的腿,哭着質問他。
“夠了!”賀峻不悅的一呵。
兩個女人頓時被呵住。
“這件事我以前也不知道,現在才知道的!”
“怪不得,怪不得……我纔不要這樣的妹妹,她把我所有東西都搶了,我寧願她死了!”
“閉嘴!”賀峻聲音冷了下來,“你的所有不是她搶走的,是被你自己逼走的!她離開了四年,這四年你,你維護了你的婚姻沒有?你什麼都沒有做!反而將它推到毀滅的地步!歡妮,你難道沒有意識到你的錯嗎?”
“我沒有錯!”
“真是沒得救了!”賀峻直接下達命令,“你去國外,你要玩要幹什麼都由着你,別呆在寧城了!”
“我不去,我不去!我就不去!”賀歡妮劇烈反抗,賀峻面無表情的看着她說,“你惹出了多大的事?那孩子有事的話,看你爺爺能不能救得了你!”
這話,倒是把賀歡妮震住了。
她睜大眼睛,眼淚卻沒有停下來……望着賀峻,好一會兒才說,“你不是我的爸爸,你不是我的爸爸,你變了,你再也不是那個愛我的爸爸了,你變得了,你不喜歡我了,一點都不喜歡我了。”
旁邊盧素香聽着,擁着賀歡妮抱頭痛哭起來。
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都變了。
以前承諾的事情,沒有做到……
女兒都這麼大了,居然還是林宛白,那個曾經差一點就要捐獻骨髓給歡妮的女人,同樣也是毀了女兒生活的女人。
盧素香心裡怎麼能接受得了這樣的結果?
心在這一刻如刀割。
甚至有些後悔,當初就不該放任賀峻在外面胡來……應該像別的正室一樣,使用手段將這個男人留在自己身邊,看守在自己身邊,哪會有現在的事情。
盧素香心裡好悔,好不甘心。
“把她帶回房間。”賀峻命令着盧素香,“你看你把女兒寵成了什麼模樣?”
“所有都知道怪我,就知道怪我!”盧素香抱緊女兒,“女兒是我一個人的嗎?你沒有份嗎?你爲什麼不教?”
“你這是怪起我來了?”賀峻太陽穴突突的一跳,“當初我說讓她跟着她爺爺,是誰不捨得,不願意的?”
盧素香垂眸,幽怨的說,“就知道拿這個理由這個藉口來糖篩我。”
賀歡妮被盧素香帶到房間裡,哭聲都還沒有制止,向自己的母親哭訴,“媽媽,爲什麼她是我的妹妹?爲什麼她是我的妹妹,還搶了我所有東西?這樣的妹妹,我不要。”
“她不是你妹妹,你只有一個哥哥。”盧素香糾正賀歡妮,“她只是外面的野種,根本不是我們賀家的人。”
“怎麼會這樣,怎麼變成了這樣?我做錯了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對我?被病魔折磨了那麼多年,以後所有的一切都好了,以爲,我的生活都好了,可哪裡好了?哪裡好了?還是一樣的,什麼都沒有。連爸爸都要被她搶走了。”賀歡哽泣控訴,盧素香這個時候什麼也做不了,只能擁着女兒,任她發泄。
只要她活着一天,就不會讓林宛白進賀家大門。
她永遠不可能認祖歸宗,過去幾十年,她維維喏喏的順從賀峻,外面多少鶯鶯燕燕,她都不管,都由着他,現在她絕不。
要鬧,鬧得人盡皆知。
“不會的,怎麼會被她搶走?他永遠都是你的爸爸。”
“媽媽。”賀歡妮扶着心口位置,害怕的說,“我最近身體有些不舒服,我好怕。”
“哪裡不舒服?哪裡不舒服?”盧素香一聽,激動的握着她的手反問,“歡妮,你不要嚇媽媽,不要嚇媽媽,有哪裡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就是整個人都不太舒服,最近還會莫名的嘔吐,總是想上廁所,渾身都會有些疼。”賀歡妮她很怕,她一直安慰自己,這只是身體突然不舒服而已,可能過幾天就好了,實際並沒有,一直持續着。
她上網查了,這些反映可能是排斥的症狀。
她連去醫院檢查的勇氣都沒有了。
醫生說過,五年內如果沒有排斥,後期復發的可能性會很少,關於骨髓移植,親屬排斥會比陌生人排斥的可能性小。
一旦復發,再治癒的可能性……非常小。
“不會的,不會的,可能只是有些感冒之類的,你別多想,不會的。”盧素香聽着賀歡妮的話,心裡也是害怕得不行,“妮妮,你先休息一下,媽媽不會讓你出國的,我去跟你爺爺說,他也不會捨得讓你去國外的。”
“媽,你陪陪我好不好?我有些累了。”賀歡妮渾身使不上力氣,盧素香扶着她去牀上躺上,一下子就睡着了。
是……以前就是這樣,也是從愛睡開始的。
盧素香跌跌撞撞的走出房間,看到賀峻在客廳打電話,她跑到他身邊,腿都在顫抖着,“阿峻,阿峻。”
“你幹什麼?”賀峻掛了電話,“多大風數的人了,怎麼這麼不沉穩。”
“妮妮,妮妮她……”
“她怎麼了?”賀峻以爲女兒還是一點都不聽自己的話,還想着去找薄霖,眉頭瞬間攏了起來,“她怎麼就還不死心?如果能挽回來,還用等到現在嗎?”
“不是,不是這個。”盧素香緊緊握着賀峻的手,“我害怕她病情復發了。”
“什麼?”賀峻臉色一僵,“怎麼回事?”
“妮妮說她最近有些不舒服,剛纔她說累,我扶她到牀上休息,一躺下就睡了,阿峻,怎麼辦,怎麼辦啊?”盧素香害怕得一下子失了所有分寸,緊緊抓着賀峻的手,這是她唯一的救命草,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不會的。”賀峻安慰盧素香,“我馬上聯繫人,等一下帶妮妮去醫院檢查,看看實際情況是怎麼樣,都好好的活了這麼多年,復發的可能性很小,素香,你先不用這麼擔心。”
話是這樣說,可事實又怎麼可能真的做到不擔心?
害怕得不行。
————-
醫院這裡。
小湯圓的頭被包紮好,醫生建議住院一天,因爲有輕微的腦震盪。
她很勇敢,居然沒有哭半分。
是個很堅強的小姑娘,連醫生叔叔都誇她。
醫生跟護士離開病房,小湯圓看着薄之問道,“之哥哥,你說冉冉勇敢不勇敢?”
林宛白聽着女兒的話,一頓。
“很勇敢,冉冉是我見過所有孩子裡,最勇敢的孩子。”薄之牽着她的手誇獎道,就因爲在來的路上,薄之跟她說,“冉冉是個勇敢的孩子,一定不會哭的,不會害怕去醫院的是不是?”
一句話,在冉冉心裡落根。
剛纔清理傷口的時候,人都在顫抖,卻還是沒有哭。
薄之都看到了她眼框紅紅的,好像就要落下眼淚……這個小丫頭,真是,讓人心疼。
林宛白也不知道這是緣還是孽啊,兩個孩子怎麼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決心?將來長大了,還得了?
“冉冉真的很勇敢,下次可不能再這樣了,下次你就叫人,冉冉太小了,會容易摔的。”林宛白心疼的摸了摸女兒的臉。
“可是她打媽媽,我得幫媽媽啊。”小湯圓認真的說道,“我不要任何人欺負我的媽媽。”
“下次你叫我,我會去幫忙,這樣冉冉就不會受傷了。”薄之補充道。
“下次我看到有人欺負媽媽,我還是會衝過去救媽媽,就算我受傷了,也不要緊。”小湯圓抿着脣嘀咕着。
薄之就坐在她身邊,所以也聽到了這句話。
這句話,薄之記住了一輩子!
在將來他長大後,寧城裡,誰不知道,薄之最護的人,除了妻子就是丈母孃了?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薄霖趕來了醫院,看到小湯圓頭上的傷,內疚得不得了。
“爸爸,冉冉不疼,一點都不疼,冉冉都沒有哭呢。”小湯圓在薄霖懷裡笑着說道。
“以後爸爸不會再讓你受傷了。”薄霖親了親她的臉。
————
“她的惡行,我已經告訴了賀峻,他承諾以後不會再讓賀歡妮來找你的麻煩,也不會再來找我的麻煩了。”薄霖小聲的對林宛白解釋。
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她在生氣。
賀歡妮是跟他扯上關係的,她一定覺得他事情沒有處理乾淨,纔有機會讓冉冉受傷。
“他當然會教育賀歡妮。”林宛白很肯定的說,現在賀峻知道她是他的女兒,又怎麼可能不教育賀歡妮。
只是教育是教育,事情總要一個最根本的解決才行是不是?
要讓賀歡妮內心徹底的死心,不再糾纏不清,這纔是真正的處理好了。
透過威脅,壓迫,強制得來片刻安穩又有什麼用?可能還會得到更可怕的報復。
“小白,我已經跟她說得很清楚了,是她執迷不悟。”
林宛白看了眼病房內,薄之在給冉冉講笑話的樣子……現在,她反而更憂心這兩個孩子,這樣下去,會不會早戀啊?
“薄教授,他們倆個孩子是不是太好了?”林宛白問道。
“好不好嗎?難道你想他們天天打架,搶東西纔好?”薄霖挑了挑眉,笑着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薄之是我的養子,將來他會姓顧,不會有你想的那麼不好處理。”
“他的爸爸是姓顧?”
薄霖點了點頭,“是的,將來關於他爸爸的事蹟,我會一點一點講給他聽,讓他知道,他爸爸是個英雄,也是我薄霖佩服的人。他喜歡冉冉不挺好的嗎?將來冉冉也不會嫁太遠,還是留在我們身邊,這不好嗎?”
聽着這點是挺好的。
可總覺得怪怪的。
“薄之以後高中了,就會住校,不會天天跟冉冉呆在一起,之後還有大學,還會出國深造,你啊,杞人憂天呢。”薄霖伸手颳了刮林宛白鼻尖,“你以爲他們天天能呆在一起?一些基本的事情,我會教導薄之,這個孩子,是個可造之材,你不用擔心。”
林宛白這才心裡鬆了一口氣。
是啊,她最擔心的一點是,如果早戀了怎麼辦?
聽了薄霖這番話,林宛白才知道自己考慮得太過於片面……只關心到一個點上,反而忽視了別的問題。
真是杞人憂天啊。
“我知道了。”林宛白低聲笑了笑,“我真傻。”
“你不是傻,你是太擔心孩子們了。”薄霖挨近林宛白,手搭在她肩上,“哪個做父母的不如此?只是一時之間沒有想透。”
薄霖覺得自己比林宛白想得透徹。
因爲……他比較聰明啊。
“今天的事,是我的錯,以後不會再讓它發生了。”
“嗯,我也沒有想到,傷到我我不在意,我心疼的是女兒,她還這麼小,要是真的摔出什麼事來,那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不會的。”薄霖輕擁着林宛白,“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的,我不會允許。”
“孩子沒事吧?”賀峻急匆匆趕來,林宛白推開薄霖進了病房,並不想跟賀峻說話,薄霖並不知道他跟林宛白之間還有一層父女的關係。
所以,也沒有給賀峻好臉色看,“下次我不想再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孩子還那麼小,真有出什麼事,責任不是她能擔待的。”
“我知道,我會處理好。”賀峻往病房那裡看了一眼,看到冉冉活潑蹦跳的樣子,心裡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薄霖,之前一直跟進歡妮的那個醫生,你能不能聯繫一下?”
薄霖眉頭瞬間皺起,“出了什麼事?”
“歡妮有些不太舒服,要來醫院檢查一下。”賀峻說得很平常,他的臉上卻流露出擔心。
“嗯,我會聯繫他。”
“薄霖,麻煩你了,宛白是個好孩子,你以後好好待她。”賀峻說完才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老天爺把所有的事情都給安排好了……即使讓你偷得幾年歲月享受人生,最後,還是要把你拉到另一邊。
賀歡妮的病情復發了。
而且是急性的。
沒有任何救治方法,多活一天就是一天。
這樣突然而來的結果,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結果,盧素香握着賀歡妮的手,哭得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緊緊拉着女兒的手,“歡妮,你想吃什麼?你跟媽媽說,媽媽給你去弄。”
病房裡,是她所有的親人,連哥哥賀凱都在病房裡。
“我是不是要死了?”賀歡妮輕聲的問,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這種反映,讓她心一冰,“我是不是治不好了?”
“妮妮,爸爸媽媽一定會請最好的專家,一定不會讓你就這樣……”
“爲什麼啊?”賀歡妮哽着聲音問,“爲什麼讓我活下來,又要給我重重一擊?怎麼能這樣?怎麼會這樣?”
“上次爲什麼不把我帶走呢?是在懲罰我嗎?”
“妮妮,別亂想,好好休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盧素香輕聲的說,這樣的話,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爸爸,對不起。”賀歡妮看着賀峻,“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如果有下輩子,我還能做您的女兒嗎?”賀歡妮紅着眼框問,這四年,她沒有盡過一點孝道,反卻責怪爸爸不站在自己這邊,這四年,她做了一些什麼?
沒有一件好事。
“嗯,依舊做爸爸的女兒。”賀峻啞聲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