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桃夭慌忙打斷他,語氣倉促:“我不想見他!他是死是活都和我沒有關係,我只是……只是有些放心不下小念。別墅裡只有胡嫂一個人照顧,我怕她應付不過來。”
沈齋嘆了一口氣,並不戳穿凌桃夭的僞裝。“單修哲最近應該出不了院,你可以去別墅看看。軟聲求胡嫂幾句,我相信她會讓你見小念的。”
“希望如此。”凌桃夭語氣有些低迷,睫毛覆下來,遮住了清澈的眸,看上去很是傷感。
紀蘇晗沒有想到,那一槍沒能要了單修哲的命,於是原本的步伐稍稍被大亂了,只能暫時在C城住下,伺機再動。她和小然找了一個比較偏僻的小旅館,以躲避顧諾手下的搜查。
夜晚,天空中沒有半顆星星,彷彿就像是被潑了墨,黑得徹底。睡夢中的紀蘇晗雙目緊閉,睫毛微微顫抖,好似在做一個夢。
又是那漫天的大火,又是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還有那一個站在直升機上的男人。紀蘇晗跪在地上,拼了命地想要看清楚,可是就在面目清晰的那一剎那,她猛地睜開了眼睛,夢中的景象就被一塊玻璃,“啪!”一聲,碎成了無數塊。
“不要!”紀蘇晗驚叫着從夢中醒來,讓睡在同一個房間的小然也嚇得坐直了身體。
“蘇晗姐,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紀蘇晗的胸口還在起伏,她深吸幾口氣,聲音有些沙啞不堪:“沒事,你繼續睡吧,我去喝口水。”掀開被子下牀,紀蘇晗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涼水,這次讓自己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那個夢,已經很久都沒有出現過了。她以爲,只不過是之前一些記憶的碎片,可是這一次,她感覺到,那件事情,也許就是她失憶的原因。着火的房子是她的?直升飛機上的男人又是誰?爲什麼她會跪倒在房子前,哭得那麼悲慘,是因爲裡面有她心愛的人麼?一連竄的問題讓她頭疼。
而更加讓她不解的是,明明快要三年沒有做這個夢了,爲什麼一到C城就出現了?
紀蘇晗並不知道,這三年,季唯安在她吃的食物裡下了藥,避免讓她回想起以前的事。藥有了耐性,於是只是兩天不吃,就出現了作用。
小然比起紀蘇晗來說,比較好露面,畢竟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沒有人會懷疑他。於是外出購物的任務便交由了他。小然細細地看着購物清單上列出來的東西,低聲唸叨着:“牙刷,毛巾,睡衣……這些東西旅店都有嘛,果然有潔癖的女人不好伺候……”
當他看見最後的東西時,那雙漂亮的眸霍地一下子睜大了,霎時間,嫣紅染上了他的臉。這、這、這是什麼??衛生巾??讓他一個十歲的男孩子去買這個??虧她想得出來啊!小然一邊吐槽,一邊無奈地把清單放回口袋。
誰叫他自己要跟來的呢?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前面人行紅燈滴滴地叫起來,
前面的人走出去,沒有再退回來,後面的人也沒有再踏出去,只等着下一個綠燈。小然卻沒有在意,還是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腳步下意識地跟着要跨出去,下一秒,疾駛過來的車驚慌之中按響了喇叭,刺耳難聽。
小然回過神的時候,那車子已經離他不到十米,眼見着快要撞上,猛地,他被一個溫暖的懷抱給摟住,強大的衝勁讓他有些頭暈。人羣似乎是舒了一口氣,還好沒有發生意外。那司機也嚇得魂飛魄散,探出頭來開罵:“臭小子!你要死別往我車上撞!晦氣!”
小然愣愣地,似乎也被剛纔的景象給嚇壞了,半天沒有說話。
凌桃夭的手肘火辣辣地疼,她皺着眉,努力地從地上起來,剛擡起眼,一句話都沒有說完,就頓住了:“你沒事……”
清澈的眸裡倒映出小然俊秀的臉,才十歲就已經透出了俊朗的外貌,讓人不得不想象以後的他會不會是一個帥得人神共憤的帥哥。
“小然……”凌桃夭怔怔地呢喃出聲,帶着不可置信。
怎麼會?他不是已經掉下山崖了麼?爲什麼?爲什麼會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面前?難道是老天看她太可憐,所以讓小然重新回到自己身邊?
眼淚頓時充斥着眼眶,凌桃夭不管不顧地狠狠地抱住眼前的孩子,用盡全力像要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你沒死!太好了!你真的沒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這三年,我有多想你!!”
小然被凌桃夭勒得喘不過氣,一雙小手不停地想要推開抱住自己的人,“放開我,你讓我喘不上氣了。放開我!”
“啊,對不起,小然,我太激動了,”凌桃夭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連忙鬆開手,但是卻還是扣着小然,生怕他一眨眼就會消失一樣,“有沒有哪裡被我弄疼了?讓媽咪看看。”
小然似是很厭惡地撥開凌桃夭的手,語氣冷淡:“對不起,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他站起來,拍拍自己的衣服,剛想走,就被凌桃夭眼疾手快地抓住。
她臉上的淚還沒有完全褪去,看上去讓人憐愛不已,在人流如潮的街頭,她穿着寬鬆的呢子大衣,手中拉着一個十歲俊秀孩子的手,“小然,不要和我開玩笑,我好不容易再見到你……”
“這位阿姨,你真的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口中的人。我是孤兒,父母已經死了。”小然說得很平靜,好像這樣的事情他早就已經不在意一樣。
凌桃夭臉上的笑容逐漸萎縮下來,她的手緩緩地滑下,聲音低迷地好似失去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不是小然……怎麼可能是他呢……已經死了啊,親眼看着他死的啊……我真是傻……”
凌桃夭失了魂,一步一步地往人羣中走去,就算長得再像,也不是小然,不是小然,就什麼意義都沒有。如果他還活着,怎麼可能不來找她呢?他那麼聰明,一定會想辦法找到他們的啊!
小然幽深的眸牢牢地鎖住逐漸遠去的凌桃夭,小小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個孩子不能有的陰沉。原來她就是凌桃夭,原來她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原來,她就是爲了情人不惜害死兒子的女人!他沒有想到,在這樣的街頭居然能夠遇見凌桃夭,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心靈感應嗎?
他在查當初轟動C城的事件時,同樣也記住了那個被視爲女人恥辱的凌桃夭的臉。清秀乾淨,一雙眼眸澄澈地彷彿是林中的泉水,如果不是她口口聲聲叫着小然,他根本認不出剛纔那個人是凌桃夭。削瘦不堪,好似一陣風就能吹倒一樣。那雙眼眸依然澄澈,卻多了一片死寂。是因爲坐牢麼?所以才變得這般憔悴?
只是,就算你淪落成什麼樣,都和我沒有關係了。你的兒子唐蔚然在你鬆開繩子的那一剎那已經死了,而現在的我,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兒而已。
他不可能去原諒一個差點錯手殺死自己的母親,所以,不相認纔是兩全其美的辦法。
他記起來了,所有。唐蔚然,是他真正的名字。之所以姓唐不姓單,是因爲,他只是凌桃夭送給唐暖薇作爲報復的工具。利用他,唐暖薇順利嫁進宮家,一步一步地奪走宮氏,成爲現在宮氏的最高執行人。在所有記憶回來的那一剎那,他甚至希望,自己依舊失憶,這樣就不會感到撕裂般的疼痛。
凌桃夭沒有想到,胡嫂說什麼都不肯放她進去。她甚至都跪下了,那個年老滄桑的人爲難地看着她,眼眶溼潤:“少奶奶,不是我不想讓你見小少爺,實在是沒有辦法。少爺住院之後,特意派了一個人過來看着小少爺,爲的就是不讓你過來啊。我要是讓你進來了,少爺一定會讓我滾蛋的。到時候,誰來照顧小少爺啊。”
凌桃夭的哽咽從喉嚨裡發出,眼淚一顆顆砸在地上,“胡嫂……我求求你,讓我見一面,就一面吧……我只見過小念一次啊……”
“少奶奶,你別這樣……我真的沒有辦法……”胡嫂狠下心,只能任由凌桃夭在外面跪着,慌慌張張地關了門。她拍自己一心軟,放了少奶奶進去,要是被少爺知道,一定會大發雷霆的。都是溫馨那個女人,好好的一對璧人,鬧到了今天這種局面,真是可惜。
凌桃夭哭得虛脫,癱軟在地上,淚水肆虐,幾乎快要哭暈過去。
“開門……胡嫂……開門!!讓我見小念!我要見我的兒子啊……我的兒子……”
嚎哭的聲音讓樓上專心致志搭積木的小念不小心撞壞了快要搭好的城堡。不明所以地,小念哇一聲大哭起來。
“媽……咪……小念……媽咪……要……”三歲的孩子連話都說不清楚,只是斷斷續續表達着自己心中所想。
胡嫂從樓下跑上來,連忙抱起了小臉哭得通紅的孩子,開始不停地哄:“小念乖,只要小念聽話,爹地就會帶着你去見你媽咪,好不好?不哭,不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