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這個，湯辰微微的嘆氣，半晌才說道：“我要不對你說清楚，這個誤會只怕就解不開了——我年輕的時候，很是荒唐，年少有錢，模樣還長得不賴……在金陵我養了一個外室，有個私生子。”
“呃？”楊康倒是呆了一下子，難怪他上次問起這事，湯辰遮遮掩掩，不願意說。
“那個女孩子倒是好性子，就這麼沒名沒分的跟着我，也沒有要求過什麼，性子更是溫和體貼，我也很是喜歡，來金陵總是陪着她。可惜——不長命。孩子九歲的時候，她就去了。那個孩子，我也沒有帶回去，只是請了一個可靠的保姆照顧着，就住在桃園山莊……”湯辰一邊說着，一邊忍不住拿起楊康的手機。
遲疑了一下子，他繼續說道：“五年前，那孩子十七歲，夏天，具體的說，七月十六號中午，我告訴他我要來金陵，他和以往一樣，跑出桃園山莊，跑去那個公交車停靠點接我……但我有事，晚了二十分鐘到。
我到的時候，他倒在地上全身都是血……
天很熱，路上一個人都沒有，肇事司機也逃跑了，我把他抱到車上的時候，他還沒有死……只是口鼻之中都是血……阿康……你知道嘛？我每次來金陵，他都跑去那個公交車停靠站接我，然後我會對他說——
小夥子，要搭順風車嗎？
他就會很愉快的爬上我的車，然後我們一起回家……但那一天，他就再也沒有能夠和我回家。”
湯辰說到這裡，已經淚流滿面。
楊康抓起一把面紙，塞了給他。
湯辰只是接了，好長一會子，他繼續說道：“從此以後，每一年的七月十六號中午，我都會開着車，照着我和他約定的時間到那個公交車停靠站，我很盼着，哪一天，我的楊煬再次站在那裡，等着我……
然後和我一起回家。
那天，我隔着老遠的看到你，你的背影，和他很像——很像！
我以爲，我的楊煬回來了。
你上了我的車，你就開始咳嗽，吐血——阿康，你知道嗎？我當時真的急死了，你當時的模樣，和楊煬很像，我不敢去醫院了，我直接就打電話通知醫生來我家，然後我開車往家趕，我不能夠讓那樣的悲劇，再次發生……
我真的很怕，如果你也死在我車上，我怎麼辦？我會崩潰的。”
楊康感覺，他的臉上也有滾燙的淚水滑落——他不應該懷疑湯辰的，但是，爲什麼湯辰是這個電話的主人？
湯辰緊緊的握住他的手，良久，他才說道：“阿康——謝天謝地，幸好你沒事。”
“如果沒有湯先生相救，只怕我也會死在路邊。”楊康擡頭看着他。
“不會的，你沒什麼大礙！”湯辰搖頭道，“那個號碼，一直是我單獨聯繫楊煬的號碼。”
“楊煬？”楊康微微皺眉，問道。
“是的，我那個外室姓楊，他從母姓。”湯辰說道，“我當初撿到你，發現你也姓楊之後，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但是，我再開心，我也不能夠把你當替代品，這對於你來說不公平。所以你要走，我就讓你走了，我也沒有派人查過你，否則，以我在金陵的權勢，我不會查不到你就是那隻元青花的主人。”
“湯先生，對不起！”楊康低聲道歉，他也不想逼着湯辰說這些他不願意說的事情。
經歷過生離死別之痛，他比很多人更加了解那份無奈，十五歲的時候，他那個帶着幾分孩子氣的媽媽，就這麼離開了他。
二年前，那位寵愛甚至可以說是溺愛他的老父，也這麼去了。
湯辰很愛那個孩子，或者，他把那個孩子的死，歸咎於自己遲到了二十分鐘……所以，他一直感覺，他對不起那個孩子。
反正，不管如何，湯辰和他那位老父一樣，都是一個慈父。
“阿康，我去洗把臉！”湯辰說着，忍不住伸手摸摸楊康臉上的淚痕，輕輕的嘆氣，“你這孩子，你跟着我一起哭什麼啊？”
“我就是想到了我爸爸！”楊康也是輕輕的嘆氣，他能夠理解湯辰的無奈。
他很有錢，但是再多的錢，也買不了無常性命。
湯辰站起來向着裡面的洗手間走去，等着他再次走出來，他似乎已經回覆了原本的風度翩翩，坐在他身邊，問道：“阿康，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由於這事情還牽扯到了湯辰，楊康也不隱瞞，當即把姜巖的事情說了一遍。
湯辰聽完之後，想了想，說道：“阿康，這事情好辦！我回去查查，如果不是無意中串號了，那麼就是有人用我這個號碼做了什麼，這人勢必就是我身邊比較親近的人，否則，他不會知道這個號碼——我查出來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湯先生，你今天爲什麼會開機？”楊康很是好奇，這個號碼平時都是關機的，爲什麼今天突然開機了？
“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開機的，衝話費等等……”湯辰嘴角浮起一絲苦笑，說道，“怎麼說呢，我平時用的手機都有別人辦理，這些小事自然不會要我操心，唯有這個號碼，我一直都是自己辦理，只有這樣，我才感覺我的楊煬還在我身邊。”
“我明白，謝謝你！”楊康只感覺滿心酸澀，竟然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原本這個號碼，算是姜巖那邊唯一的線索，而現在，這個線索似乎也斷了。
這事情變得更加撲簌迷離。
湯辰家財萬貫，和他沒有絲毫交集，他真心沒必要吃撐了找他們父子麻煩。
“阿康，你不要着急，老歐那邊，我也給你去問問。”湯辰說着，就岔開話題，問道，“這是什麼東西？”他一邊說着，一邊指着茶几上幾塊黃泥疙瘩說道。
“我今天收的玉器。”楊康苦笑道，“一個老頭，跑來我家門口練攤，我花了一些口舌，才把他哄走，這不——還買了一點他的東西。”
“咦……這是什麼東西，和田赤玉？阿康，你從哪裡淘來這個東西……”湯辰拿起那塊鴿子蛋大小的紅色和田玉，端詳着上面的五色斑斕花紋，突然說道，“阿康，你看這像什麼？”
“什麼？”楊康說道。
“《紅樓夢》裡面的通靈寶玉啊！你看，多像！”湯辰說道。
“嗯？”楊康一愣，仔細的端詳那塊美玉，再想想《紅樓夢》裡面對於通靈寶玉的描寫，色若朝霞，瑩潤如酥，五色斑斕纏繞，除了少了篆刻那幾個字，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這東西要是落在紅樓迷的手中，炒作一番，就是天價。”湯辰笑道，“不過，你這塊寶玉本身就價值不菲，我自幼出身那等名門豪族，長這麼大了，雖然也見過和田赤玉，但是，成色這麼好的，還是五色石皮，可還真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