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一件東西,不會讓餘耀產生強烈想長期收藏的念頭。但畢竟也是一件好東西,而且擺在飯店裡當水仙盆,老闆應該是沒看明白吧?所以想拿下的念頭肯定是有的。
之所以對老闆有沒有看明白打問號,是因爲餘耀知道,這件青花格盒,在盒底應該是有官窯款兒的。
有款兒,即便自己不懂,但若是能找到明白人問問,便有可能確定是萬曆官窯。明明知道是萬曆官窯,還用作水仙盆,雖然有點兒奢侈,但可能性不是沒有。
上官雨會賬結束,發現餘耀若有所思,“琢磨什麼呢?”
“噢,沒什麼。”餘耀回神,笑着對櫃檯後的男子說道,“老闆,你這盆水仙養得不錯啊!”
櫃檯後的男子有個三十多歲,眼睛挺大,板牙也挺大,“可別叫我老闆,我也是打工的。這水仙可是!老闆金貴着呢。”
“這水仙盆也挺好看。”
“這水仙盆就更講究了!守着財神爺,裝着水,養着水仙,水就是財,這盆底有款兒呢,大明萬曆年制!合起來,是個萬年有財的意頭!”
上官雨這才明白,原來餘耀看上這水仙盆了!不過,看來人家老闆懂行啊!
餘耀也是無奈一笑,“合着這盆最值錢啊!”
“這可不是水仙盆,是官窯青花格盒!”一個洪亮的聲音從餘耀一側傳來。
大眼睛大板牙的男子立即笑道,“老闆!”
餘耀扭頭一看,是個留着青皮頭的健壯男子,有個四十歲左右,長相也挺威猛,實在不像個文雅人,但他這一出口,起碼對此是懂行的。
餘耀笑笑,“是啊,好東西,所以多問了兩句。”
“原來,小兄弟這是想從我店裡撿漏啊?”男子哈哈一笑。
“見笑了,好這口兒。”餘耀點點頭,正準備告辭,男子卻歪了歪頭問道,“小兄弟不看底,就能確定?”
他雖然知道是萬曆官窯,卻也是找了好幾個人看過的。
“開門的萬曆早期官窯,亮青釉,佛頭青。”餘耀淡然一笑,“老闆玩得挺別緻,青花格盒養水仙,我今兒也開眼了。”
“好東西,好彩頭!”男子一邊說,一邊不由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餘耀,“小兄弟你,那也是好眼力啊!”
餘耀擺擺手,“不耽誤你做生意了,飯吃完了,先走一步。”
上官雨對瓷器並不精通,心道原來是一件明代的官窯。雖說老闆是個懂行的,餘耀開始想美了,但上官雨對餘耀的眼力和細緻不禁又多了一分佩服,就在櫃檯邊站了這一會兒工夫,立馬就瞅準了。
“回見,老闆。”上官雨也跟了句。
老闆這纔多看了兩眼上官雨,“這位先生,好像有點兒面熟啊!”
“噢,我之前來吃過兩次飯。”上官雨禮貌一笑。其實他對老闆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不過人家興許注意過他也不一定。
“不是,我不是在店裡見過你。”男子揉了揉眉心,“好像是在一場拍賣會上······對了,你······你是上官先生吧?”
上官雨心說,我參加的拍賣會多了,不過既然他能叫出來,那可能真見過自己。
“我是。老闆看來愛好挺廣泛。”
“幸會幸會!圈裡人誰不知道,上官先生在字畫方面的眼力是這個!沒想到在自家店裡碰上了!”男子豎起了大拇指,又衝餘耀晃了晃,“我說這位小兄弟眼力如此了得,原來是上官先生的座上賓,那能差了麼?”
男子說着,又衝櫃檯裡喊道,“給上官先生免單!”
“太客氣了,單我已經買了。”上官雨笑笑。
“那我請上官先生和小兄弟喝茶!請!”男子擡了擡手。
上官雨和餘耀對視一眼,眼神之中都有些尷尬。古玩圈裡,眼裡爲王,男子的表現雖然殷勤了點兒,但也屬正常。只是,他倆都沒大有興趣。
“我正好剛得了一幅好東西!也請專家看過了。今兒有緣,請兩位也掌掌眼?”男子又道。
兩人一聽好東西,卻又都動心了。玩古的,難擋這種吸引力。
關鍵是,這位店老闆有萬曆官窯這樣的真品打底,又說找專家看過了,真是好東西的可能性很大。
一幅好東西,那必定是字畫了,上官雨尤爲動心。
餘耀對上官雨笑了笑,“老闆這麼熱情,看看吧?”
“好!”上官雨立即點頭。
男子將他倆讓進了一個包間,拿出了好茶,吩咐服務員沏上了。
過程中彼此相互介紹了一下。
男子姓金,名字挺特別,叫金正泰,燕京本地人,名下除了有這一處私房菜館,還有一處酒樓,是個古玩愛好者,好的還是最大的兩項,字畫和瓷器。
“兩位稍等,我就住後院!”金正泰安排好之後,便又出去了。
金正泰十來分鐘之後回來了,手裡捧着個雞翅木的書畫盒子,“咱先喝茶,醞釀醞釀再看。”
上官雨乾脆道,“金老闆,還是先看吧,你說得這麼竄,我有點兒按捺不住了。”
餘耀附議。
金正泰也沒再多說,打開盒子,將一軸中堂掛在了牆上。
這是一幅書法作品。
長約一米半,寬約兩尺,行草,寫的是杜甫被評爲古今律詩第一首的《登高》: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落款:枝山居士祝允明書。
鈐印兩方,白文“祝氏允明”,朱文“枝指生”。
“祝枝山?”餘耀沒想到是一幅單純的書法作品,也不知上官雨在這方面如何。
不過,從上官雨審視之後的眼神來看,應該也不弱。
祝枝山是書畫家,但他的書法比他的畫名氣要大得多,號稱“明朝第一”,所謂“唐伯虎的畫,祝枝山的字”。
枝山是他的號。祝允明,字希哲。
之所以號枝山,是因爲他右手六指,多出一根枝指。枝山,和印章的“枝指生”,都是他自號,大抵一個意思。
不過,祝枝山動筆不多,傳世作品更少。所以餘耀還沒細看,就有點兒犯起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