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傑一聽,一屁股坐到了牀上,“一點兒懸念都沒了?”
“你聽老闆給你講故事呢。”餘耀搖頭,“多少錢敗的?”
“一萬整。”
“一萬你就想買洪憲瓷?還是一個完整的橄欖瓶,還是在瓷都,你用腳指頭想想可能嗎?”餘耀不客氣地點了一句。
按說濮傑也不是菜鳥了,這種錯誤不太容易犯。但很多高手也有吃藥的時候,一來要看當時的心態,二來要看貨主的技巧。當然,最基礎的,還要看東西的逼真程度。
這件橄欖瓶,做得的確不錯。即便是餘耀,也得瞅個仔細。
不說別的,現在市面上的仿品,光是“居仁堂制”款識的種類,幾十種算是少說了,其中不少臆造的種類。濮傑吃藥這件,是紅料雙框篆書,有過同款真品出現被認定過,仿製者是很用心的。
仿製洪憲瓷,做舊上不用太下功夫,因爲本來年份就不長,但是對畫工要求比較高,因爲真正的洪憲瓷的畫工,完全是可以比肩清代官窯的。
餘耀定了性,濮傑抽起了悶煙。一萬塊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老周拍拍濮傑的肩膀,“你這是泡不到妞,要發泄一下啊?”
“吃一塹長一智吧。除了洪憲瓷,這堂號款兒的官窯瓷器,因爲仿的少,更應該留心。”餘耀接口道。
官窯瓷器,最多的是年號款兒,不過清代的堂號款兒也不少,算是一個傳統。比如康熙官窯用過的中和堂,雍正官窯用過的朗吟閣,乾隆官窯用過的敬慎堂。就連慈禧垂簾聽政時期,也用過體和殿制、樂壽堂什麼的。
袁世凱用的這“居仁堂”,原名海晏樓,就是慈禧建的,袁世凱稱帝之後當成寓所,改名居仁堂。
真品“居仁堂制”,實在是太少了。有些頂級藏家之間有所交流,高的能到幾百萬上下。甚至,個別民國時期的仿品,有的也被炒到了幾十萬。
但濮傑買的這件,雖然手段也很高明,卻是現代仿品,不能說一文不值,千兒八百買來裝裝逼估計有人也願意。一萬,肯定是被宰了。
“這個店叫什麼名字?”餘耀也點了支菸,面色不善。
“盧記瓷行。”
“店裡只做瓷器?”
“算是吧,瓷器爲主,也有些別的小件,不多。”
老周看了看餘耀,“怎麼着?這是想找回來啊?”
“直接找後賬是不可能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兒,而且人生地不熟的。不過,得去看看,看看有沒有機會撿回便宜來。”餘耀應道。
老周皺眉,“我看夠嗆。這店,沒準兒就是專門做高仿生意的。”
濮傑這時候冷靜了不少,“學藝不精,吃瓜落怨不得旁人。這玩意兒,我就收着,擺出來,也不難看,就當個警鐘了。”
聽了這個,餘耀和老周忍不住對視一眼,都有點兒憋住笑的意思。當然,他們不可能笑話濮傑,主要是因爲那次竄貨場,劉大頭吃癟之後,也特麼這麼說。
“盧記瓷行,我記住了。不管怎麼說,都得去看看!而且,這次就算沒機會,以後要是有機會,還可以再去!”餘耀接着說道。
“臥槽!”濮傑略顯吃驚,“你特麼比我還上勁啊!太特麼記仇了!”
“靠,這話說的!成了我的毛病了。”餘耀說完,又擺了擺手,“不說了,晚上我請吃飯,安慰你受傷的幼小心靈。”
濮傑忽而看了看餘耀,又看了看老周,“你倆,不會是撿漏了吧?”
老周擺擺手,指了指餘耀手上的袋子,“別看我,問他!”
濮傑拿過來一看,袋子裡面是幾本舊書,翻了翻,夾着幾張信箋,“你可真行,跑到瓷都來,不弄瓷器,抓上軟片子了!”
“這不是軟片硬片的事兒,是趕巧碰上了。”餘耀道,“我知道你對這個不感興趣,告訴你得了,清代書法家翁方綱的一封家書手跡,甭看了。”
軟片和硬片,是古玩行的老分類方式,簡單而又形象。
狹義上來說,軟片指字畫古籍。要是寬泛說,但凡能翻看能摺疊的,統統都叫軟片。
而硬片,則是瓷器和玉器青銅器這些。還有竹木牙角、筆墨紙硯等等,一般被劃到雜項裡。要是籠統分,雜項就歸到硬片裡。
“瞧不起我?軟片高級是吧?”濮傑其實是真不感興趣,順手就放起來了,只是嘴上吆喝兩句。
不過,行裡還真有這麼句話,叫:軟片看不起硬片,硬片看不起雜項,黑老虎誰都看不上。
因爲字畫的門檻是比較高的,鑑定起來,境界上的東西多,難度大;而瓷器玉器青銅器這些的鑑定,相對更具體;所以收藏軟片的,看不起收藏硬片的。
而且,專搞軟片的往往會認爲,字畫是文人手底下的東西,瓷器玉器,還有雜項裡的那些,是匠人手底下的東西。而且匠人也有高低,雜項的匠人,比不了瓷器玉器的匠人。
黑老虎呢,專指古碑帖。這東西,年代久遠,考據困難,內容又有深度,很難摸清門道。
現如今的古玩行,除了有時候還用軟片和硬片的籠統概念,早沒那麼多說法了。市場,逐漸成了決定性因素。
而且這看得起看不起的,本來就沒什麼硬道理,有小圈子文化的意思。古玩裡各種門類,都是有其相應的價值的。
“老黃回來了麼?”餘耀接過袋子,“我先回去放下東西,你們問問他,晚上有別的安排麼?”
“行,我回房給他打電話。”老周點頭。
結果,餘耀和老周開了濮傑的房門剛走出來,就看到老黃從走廊裡過來了。
“正想問你呢!”老周道,“這就回來了。”
“見了兩個人,都是小打小鬧的二道販子,看了看樣品,貨源都不行。”
“怎麼了,瓷片有假?”
“那倒不是,主要是窯口和品質不行,基本沒有御窯廠的東西,而且太雜,碎的也多。”老黃應道。
餘耀接口道,“甭着急,慢慢再找找,今晚我請客,聊聊再說。”
“嗯。不過又有人給我介紹了一個老闆,說他手裡有成批的好瓷片。他還有家店在晨光路古玩市場裡,叫盧記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