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許長安,剛剛成年,經歷了常家小姐的變故之事,又聽了許太炎捨生取義的經歷,一時有點兒懵了。雲海生一聲厲喝,他便撲通一聲,就此跪在了格古齋門前。
雲海生看着跪下的許長安,“記住,你是許太炎的兒子,若不能完成你父親未競的事業,活着,便毫無意義!”
說到這裡,許長安忽然充滿慈愛地看了一眼餘耀,“我們父子分離之時,我年紀太小,根本不清楚我的父親都做了些什麼,但是那天深夜,雲叔給我講了很多,我好像一下子成熟了!”
餘耀沒應聲,心中卻想,這個雲海生,爲了鬼眼門和大掌眼,確實做出了很大犧牲和努力,但是未免太過心狠手辣,居然將常家滅門。
許長安彷彿看透了餘耀所想,“生逢亂世,若是雲叔帶着慈悲之心,或許連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何況那時,他是爲了我,我更沒資格說三道四。”
餘耀點點頭。這些過往,其實他也沒有資格評判;而且,許長安眼下還沒說到重點。
許長安稍頓之後,繼續說道:
“雲叔說,倭寇已經被驅離,但是國內仍不太平,現在要做的,就是積攢實力,蓄勢待發。等到天下太平,重啓鬼眼門秘藏,重召各字口掌眼,重振鬼眼門!”
“不過,我雖然是大掌眼之子,但是鬼眼門的大掌眼,並沒有子承父職一說,而是能者居之!當時,我的能耐還差得遠呢。好在,雲叔的手裡,掌握着大掌眼留下的‘鬼眼穿心’!”
許長安接下來所說的情況,和餘耀瞭解到的“金聲引魂、雙金傳應”是一致的;而云海生要做的,就是讓許長安接受大掌眼的爽靈!就此獲得大掌眼超凡的眼力!
“只有同性別的直系血親,才能接受‘鬼眼穿心’的爽靈!”許長安說到這裡,徐徐吐出一口氣。
“那您?那我?”餘耀的腦子裡,轟然炸了一下子!
他急促發出的四個字,其實是兩個問題:
爲什麼您當時沒能接受?
爲什麼後來我卻能接受?
“數十年的過往,你不能着急,得聽我慢慢說。”許長安撫了撫額頭,“我有些累了,我們進屋裡坐着說吧?”
“行。”餘耀應聲之後,不由上前扶住了許長安。
許長安沒有拒絕,一老一少回到了“城堡”。
許長安帶餘耀到了二樓一處像是書房的房間。不過這房間很大,有牀有躺椅,還有一張貼牆的古樸方桌上放着很多瓶瓶罐罐。
許長安來到桌邊,打開一個小瓷瓶,從裡面倒出一些褐色的粉末在一張錫箔紙上,而後點了一盞酒精燈,將錫箔紙放在上面烘烤,隨後,有緩緩將烘化的極爲細膩的粉末吸入。
做完這些之後,他才坐了下來,精神彷彿一振。
“您不會?”餘耀心頭巨震,這好像是在······
許長安擺擺手,“不是你想的那樣。這是萊布卡圖所產的一種特殊的沉香粉末。這種沉香,只有萊布卡圖的八雅赫島產出。這個島,是多年前老國王賜予我的私產,後來我過到了義子李長城名下。”
“您是不是,離不開這種粉末······”
“算是吧。當年我被打成重傷,又被扔進江中,險些喪命。雖然雲叔妙手回春,讓我活了下來,但終究還是留下了隱疾;中年以後,要長期服用以沉香爲主材配製的藥物,才能保證正常的精神和體力。而八雅赫島這種沉香,比較特殊,不需要摻雜其他的藥物了,省了不少事。”
餘耀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明白了。”
“嗯。”許長安點點頭,“正因爲我的一條經脈留下了隱疾,所以纔不能接受‘鬼眼穿心’的爽靈。而且,更爲嚴重的是,這隱疾還讓我喪失了生育能力。”
餘耀聽許長安竟然連這個都說了,“造化弄人······”
此時,許長安卻笑了,“不是還有你麼?”
“我和您······”餘耀倏然心跳加速,語聲隱隱有些發顫。
“我還是順着時間脈絡講下去,好嗎?”許長安看着餘耀,“你可以抽支菸緩緩。”
餘耀沒有再說話,默默點了一支菸。
許長安喝了口水,“事已至此,雲叔並沒有一直沉浸在沮喪中,而是將他畢生所學傳授與我。還有一點,雖然鬼眼門爲了採辦秘藏中的珍寶,耗費了大量資金,但各字口掌眼手中仍然還有剩餘資金。而數目最大的一筆金條,是雲叔掌握的。”
“當時,我在燕京,主要就是跟着雲叔學習;期間雲叔也在嘗試查訪各字口掌眼的去向,但除了肯定他們都不在燕京,並沒有確切的消息和下落。”
“不過,雲叔也瞭解到,譚如肅一直在配合官方和軍方,蒐羅古董珍玩,其中就包括鬼眼門可能集中隱藏的珍寶。可能是因爲這一點,各字口掌眼纔會謹慎隱藏行蹤。”
“譚如肅並不清楚雲叔和我的情況,所以我們在燕京,相對還是安全的。”
說到這裡,許長安嘆了一口氣,“就這樣一直到了1948年底,舊燕京即將被解放。雲叔說,要是炮火臨城,怕是未必保得住命;即便和平解放,我們的身份,相當於資本家,也應該是被打擊和改造的對象,所以必須得走。”
“雲叔花錢打點,爭取到了坐飛機離開的機會。雲叔是粵省人,在當地人脈也還可以,所以我們先去了廣州。後來的形勢你也清楚,全國一步步被解放了。當時的思想和現在不一樣,雲叔總是擔心我們在新社會不可能安然無恙。所以最後,我們又去了港島。”
“在港島,我換了一個新身份,穩定了很長時間,一直到六十年代,主要做的就是古玩生意。因爲有大量的資金基礎和相關經驗,所以還算順利。”
“於此同時,雲叔還聯繫上了一些鬼眼門的舊人,他們雖說原本接觸不到核心機密,卻也都是高手。我們的生意和力量越來越壯大,歐洲和美國也鋪開了線。”
“明面上,我們有自己的公司;不過,很多事情,是不能以公司的名義來辦的。當時港島社團之風盛行,我們受到啓發卻不照搬,而是成立了一個暗中運作的組織。”
“鬼眼門這個名字,在當時是沒法再用了。雲叔和我商量,最終想了個拾古會這個名字。一語雙關,撿拾古玩珍寶,也拾起先人們的遺志!”
“這,就是拾古會的由來。”許長安站起身來,“拾古會,可以看做是鬼眼門的延續。只不過,直到九十年代,我們纔開始在內地發展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