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葉夾在兩個王爺中間, 就感覺自己跟個導電體似的,正負極一接通就有電流就從她身上通過,實在受不了渾身發麻的滋味, 她下意識地退後一步, 讓他們兩個正面交鋒。但這兩人好似商量好的, 她剛退開, 他們就各自別過視線。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看着兩人的默契四葉忍不住腹誹。碧月昡看了一眼她退後的距離,微微蹙眉,手上一使勁兒, 四葉一個踉蹌向前撲去,他順勢一接, 手臂一環牢牢將她固定在胸前, 然後挑釁般地看向碧月昀。
碧月昀好看的眉微挑, 不置可否,大步向前走去。
掙開碧月昡的禁錮, 看了一眼碧月昀離開的背影,四葉撇撇嘴,“幼稚!”
碧月昡揚眉,抱起玉麒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四葉搖搖頭, 小步跟上, 不是她想裝淑女, 而是這件鳳尾裙的下襬實在是太長, 而且一層又一層, 害她只能提着下襬小步往前走。
原本有些氣悶的碧月昡回頭看見四葉小心翼翼走路的樣子,挑了挑嘴角, 緩下腳步……
等三人來到設宴的御花園時,已有半數人入座,四葉不着痕跡地掃了一圈,發現大半都是碧月人的長相,看來那些外族定是最後入場了……低頭拉着玉麒跟在碧月昡身後,四葉極力隱藏自己,但豈能讓她如願,就在他們經過一桌時,就聽一個興奮的聲音響起,“麒兒,過來姨姨這邊!”
一聽到這聲音,四葉就感到腦袋抽疼,微微側首,果不其然那桌坐的正是蘭家的活寶二人組,再看一眼一桌之隔的目標座位,四葉頓感前途一片昏暗,感覺到周圍人的視線漸漸集中到他們這兒來,她連忙行禮道:“見過侯爺、郡主!”
蘭若馨似乎還想說什麼,但蘭若雲一使眼色她便閉了嘴,一雙黑瞳眼巴巴地看着四葉帶着玉麒坐到碧月昡身側,然後回頭氣鼓鼓地瞪了蘭若雲一眼,蘭若雲失笑地搖搖頭,小孩子心性,不過……看了一眼對面座位上與人攀談的碧月昀,摸摸下巴,感覺很微妙啊!
四葉低着頭緊緊攥住玉麒的手,生怕他亂跑。感覺出身側的四葉微微有些緊張,碧月昡挑選了一塊樣式討喜的糕點遞給玉麒,笑道:“麒兒,吃嗎?”
玉麒猶豫了一下接過來,小口吃着,碧月昡將手輕輕覆上四葉的手,狀似不經意道:“手怎麼這麼涼?穿的少了?”
四葉心中微微一動,然後整個人瞬間放鬆下來,她鬆開玉麒的手拿出手帕替他擦嘴角的碎屑,玉麒轉頭對她一笑,大口吃了起來,吃完後看着四葉道:“娘娘,我還要!”
伸手拿了另一塊糕點給玉麒,四葉微微擡眸,就見碧月昡帶着笑意看着她,她慌忙低下頭替玉麒擦嘴,蘭若雲在一旁看到這一幕後又看了一眼對坐的碧月昀,微微勾脣,感受到他的視線,碧月昀微微側首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包含着一絲無奈。
……
“烏桓國主赫連齊到!”
“柔然國主澹臺明到!”
“邏娑國主淳于晏到!”
“月氏國主百里鳳到!”
拉長的尖細嗓音讓四葉微微蹙眉,這種聲音無論聽多少次都覺得讓人厭煩。迎面走來一羣人,爲首的男子身材高大,五官粗獷,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彪悍的氣質,在他之後走來的是一個氣質文雅的男子,那人一身白衣更顯清瘦。看着這個謫仙氣質的男人,四葉微微蹙眉,這個男人恰恰是她唯恐避之不及的人,因爲這種人往往說話喜歡說一半,好表現出一種高深莫測的樣子。跟在這兩人後面走來的男人就顯得有些氣勢不足,身材中等,樣貌中等,也沒有身爲一國之主應有的霸氣,那人帶着笑與身側的僕從低語,顯得很平易近人。
“可別小看這淳于晏,”碧月昡在一旁涼涼道,“他是踩着父兄的屍體的登基的。”
四葉撇了他一眼,心說哪個君王不是踩着別人的屍體登基的?看出四葉眼中明明白白的鄙視,碧月昡轉臉,端起茶杯假裝沒看見。
淡淡的芳香飄來,四葉就覺在座的衆人眼神均是一變,感覺鼻子微微有些癢,她揉揉鼻子,看向這最後出場的國主,也是四大國主中唯一的女性。香味越來越濃烈,四葉的鼻子也越來越癢,就在她快要忍不住時,一個人影緩緩走來,從這個距離看去,這個百里鳳的身材絕對是百裡挑一,就不知這樣貌……等百里鳳走近時,四葉微微有些失望,身着火紅色紗裙的百里鳳的面上同樣覆着一塊紅色面紗,遮住了大半容顏,倒是那剪水雙瞳,含情妖嬈,眼尾一掃萬般風情盡顯。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到這個百里鳳的視線微微在他們這桌上停留了片刻,轉身看了一眼碧月昡,就見他一臉淡然地把玩着手上的摺扇,視線轉回已經入座的百里鳳,就見她微微側首與身旁人低語,一段姣好的雪白脖頸在衣領肩若隱若現。
正當四葉盯着百里鳳出神時,羅忝的一聲“琰帝陛下到——”讓她一驚,連忙跟着衆人站起來向緩緩走出的琰帝行禮,琰帝坐下後淡淡道:“平身。”衆人紛紛落座,琰帝微微一笑,對着四大藩王的方向舉杯道:“敬我們遠道而來的客人。”
“敬遠道而來的客人!”衆人異口同聲道。
四大藩王亦舉杯迴應,衆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看着這賓客盡歡的場面,四葉抽了抽嘴角,表面君子背後小人!
這一輪的敬酒結束後,烏恆國主赫連齊起身道:“前些日子得了一件寶物,趁此機會與琰帝陛下共享!”
共享?在場的碧月官員心中皆是不滿,當年烏恆戰敗後簽訂了歸附協議,這赫連齊竟然大言不慚地說什麼共享,這分明是挑選!
琰帝垂眸,眼底劃過淡淡不悅,這時一人自座上站起,向赫連齊一禮道:“敢問國主,這寶物可是進貢之物?”
四葉撇了一眼那人,就見是一個二十出頭的文官,再看碧月昡,他眼中微微有些讚許之色。
站起來的正是當日大殿中說“藩王居心叵測”的禮部少卿李文義,他大義凌然地看向赫連齊,繼續道:“國主可否給下官一個明確的答覆,下官也衡量一下此物是否需要登記在冊?”
四葉清楚地看見赫連齊那張黝黑的麪皮抽了抽,如果不是皮膚的顏色過深,她敢肯定那張臉定是分外精彩。而此時,赫連齊身後站出一人,朗聲道:“這位大人多慮了,此寶物乃活物世上稀少,而且不適應碧月的地域,故我家國主才未言明是進貢之物。”
李文義看了一眼出聲之人,一身僕從打扮且樣貌普通,但話卻說的滴水不漏,心中暗歎此人難對付。
“既然如此,國主不妨將此寶呈上來,也讓我等開開眼界!”
剛纔出聲之人一擺手,便有人離開,然後衆人就聽一陣車軲轆聲,紛紛猜測這是何物?
三個烏恆侍從推着一輛車到中央,衆人一看都倒抽一口氣,巨大的木籠中躺着一隻毛茸茸的活物,黑白相間的毛色,那東西顯然聽到了動靜,微微轉身,衆人又是一陣抽氣聲。
四葉看着眼前的東西,哭笑不得,心說不是吧,這世界還真有?
看着衆人驚訝的表情,赫連齊得意道:“此物乃——”
“娘娘,熊貓!”正吃着糕點的玉麒擡起頭看了一眼拿東西后,興奮道。
正準備炫耀的赫連齊冷不丁被人搶白,他凶神惡煞地看了一眼玉麒,玉麒身子一縮靠向四葉,四葉不滿地擡頭瞪了一眼他,心說這人真是沒品,連個小孩子都兇!
赫連齊正想發作,卻被身後的那個侍從拽了一把,只聽那侍從笑道:“碧月人才輩出,想不到連如此小的娃兒都知道我烏恆國特產的瑞獸。”
四葉蹙眉,看向那侍從,這人分明是話裡有話,再一看衆人,他們的眼神中或多或少都帶了些猜忌,碧月昡安撫似的拍拍她的手,然後對着赫連齊道:“本王也見過此物。”
赫連齊看了一眼碧月昡,語氣不善道:“不知九王爺在何處看過?”
碧月昡微微側首,想了想後很乾脆道:“本王不記得了。”
衆人忍笑,就見赫連齊一張臉都扭曲了,那侍從則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碧月昡,笑道:“既然王爺見過,不如這瑞獸便送給王爺可好?”
四葉明顯感覺整個宴會的氣氛陡然一僵,在座的除了官員和四大家族的繼承人便是皇子,這次藩王進城果然沒安好心。想到這兒,四葉看了一眼周圍,並沒有發現梅冷笙的身影,心說他身爲梅家人這種宴會理應出席的?
所有人似乎都在等碧月昡的答覆,見他一直沉默,四葉終是忍不住開口道:“既是瑞獸,用‘送’這個詞未免不恭敬。”
還未等那侍從開口,赫連齊一臉高傲道:“女人沒有插嘴的權利!”
這句話可是徹底惹毛了四葉,碧月昡在一旁察覺到四葉的怒氣,微微挑嘴,有好戲看了。
四葉霍地站起來挑眉道:“女人怎麼了?”
赫連齊皺眉低聲道:“女人也就罷了,還是個醜女人。”
這句話四葉並沒有聽見,但耳力上佳的蘭若雲卻是聽得一清二楚,他捅了捅身邊昏昏欲睡的蘭若馨悄聲道:“有好戲看了!”
“嗯?什麼?”迷迷糊糊醒來的蘭若馨一臉茫然地看着她的胞兄,蘭若雲則是將她的頭微微轉向四葉的方向,努努嘴道:“好好看吧。”
蘭若馨起先還有些茫然,待她看清了四葉臉上的怒容後,略微興奮道:“哥,你猜那人會不會死得很慘?”
四葉挑眉看着赫連齊,心說你敢看輕女人,我倒要讓你見識見識我們女人的厲害。想着,她仔細看了赫連齊片刻後,微微挑嘴道:“你受過傷?”
赫連齊微微一愣,隨即不屑道:“哪個男人沒受過傷?”
“你的傷在左手手腕、右肩、胯部以及……大腿根部。”四葉每說一處地方,赫連齊的臉便白了一份,等她說到最後一個地方時,他的臉已是白上加紅,一個男人傷在那麼微妙的地方不得不讓起疑,但他身爲一國之主又不好當着衆人的面澄清此事,所以這就做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
看了一眼訕訕落座的赫連齊,四葉心情大好地坐下喂玉麒吃點心,一旁的碧月昡卻是看着赫連齊身後的那個侍從微微皺眉。
琰帝此時開口道:“國主的禮物朕暫且收下,只不知此物應如何餵養?”
感覺找回一點自尊的赫連齊剛想開口,就聽玉麒脆生生道:“皇爺爺,用竹葉喂哦。”
衆人動作一致地別過臉不去看烏恆國主的臉色,琰帝一愣之後笑着便吩咐羅忝讓人把那車推下去。
赫連齊坐在座位上一個勁兒的猛灌酒,四葉看了微微嘆氣,看來這人不過是個莽夫。低頭間她感覺似乎有一道視線若有若無地停留在她身上,略一擡頭那視線便無跡可尋,蹙眉看向碧月昡,就見他似乎一臉深意地看着某處,循着他的視線看去,只見視線的盡頭正是柔然國主澹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