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那男子在她懷中,喃喃碎語:“梓汀……我後悔……救你,卻……從不後悔……愛、愛……”
鳳肖嘴裡叼着一根草,躺在軟軟的草坪之上,痞痞的嘆息:“問世間情爲何物啊……”
鳳凌摟着忘憂嗤笑:“難得你說句人話。”
“怎麼叫難得啊?”鳳肖怒。
忘憂趴在鳳凌身上,難得的感嘆了幾聲:“你說,世人要的,究竟是什麼呢?”
半晌,鳳肖吐了口中的草,慢悠悠的說:“還能要什麼?不過就是求仁得仁罷了。”
鳳凌贊同,只可惜,世人大都貪慾迷心,死不悔改。若非如此……
親了親忘憂,鳳凌一臉篤定:“你信不信,不出幾日,定會有人來咱們這忘憂谷尋醫。”
忘憂來了興趣:“誰?”
鳳肖再怒:“還有誰?百照國黎安。”
“是他?”忘憂不解:“難道都養了一個月的傷他還沒好嗎?”
撇嘴,好沒用……
鳳凌刮刮她鼻子:“他沒那麼沒用。他來,不是爲他自己,而是爲了他妻兒。
忘憂終於聞到了陰謀的味道,一把將鳳凌撲到草地上:“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哦~~~”
鳳凌握住她不安分的手,無奈笑笑:“也沒什麼,我就是看着那女人天天頂着你的臉心裡不爽。”
“你給她下毒了?”
鳳凌承認的坦然:“當然,還是至毒。”
忘憂摸摸鼻子:“不用了……我早已經不是以前的蘇靜憶了,蘇靜憶早就跌落懸崖死了……我是忘憂。”
鳳凌撫着她的黑髮:“那不行,我的女人,是她能動的嗎?動了,就要拿命來償。”
頓了頓,語氣裡多了幾分嚴肅:“忘憂,雖然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可是在我這裡,我仍舊無法心安。那個女人是個禍害,她頂了你的位置,奪了你的家財甚至你的命,代替你嫁進了將軍府——雖然說那個黎安肯定是不如我好,問題是若是她知道你還活着怎麼會罷休?我們要先發制人。況且,你受了那麼多的苦,我心疼。”
忘憂不說話,只是趴在他身上,低頭親吻。
她很幸運了。鳳凌這廝雖然偶爾自戀點,有時候瞎抽風,但是,從不肯委屈她。
這就夠了。
徐遠捂住受傷的右手,一直後退。右手脫力,他現在連劍都拿不住。好一個蘇靜憶,居然花重金請殺手門的人來殺他,徐遠看看周圍,今晚要活着逃開,恐怕是不易。
棄了劍,轉身跑進了一片樹林。
深夜裡的樹林沒有人影,只有遠處獸類的嚎叫,徐遠放輕自己的腳步,把手上的傷口封起來,不然血液的味道會引來野獸。
“誰?”徐遠忽然回頭,站在自己身邊的,是一個手裡拿着一把素笛的男人。在漆黑的夜空下看不見表情。
徐遠心裡發憷,他現在受了重傷,若是這個人是個練家子,他少不了又要折騰一番。“你是什麼人?”他又問了一遍。
那人不回答,只是將手中素笛放在嘴邊,很快的,林子裡就響起了緩緩地笛聲。
徐遠明顯的感受到了不安分的氣息,遠處,像是有馬踏枯葉的聲音,越來越近,又像是…
…
徐遠瞳孔緊縮,是——獸潮!
這個人,竟能用一把笛子統御萬獸。
腳像是被釘在地上動彈不得,徐遠的臉上還未現出驚慌,已經被獸潮吞沒。
那黑暗中的人放下素笛,嘴邊漾起一抹微笑:“隱族,也是你這種廢物能進的?”
…………
時光匆匆而過。
冬季,在一場不大不小的雪花裡開始。
外界已經颳起凜冽寒風,白雪鋪地,城裡城外的松枝上都綴了雪。而忘憂谷卻依舊溫暖如春。
喬初安靜的坐在桌子旁,手邊是一本醫術,腳下趴着小白。窗外的陽光暖暖的,喬初眼皮有些睜不開。撐着下巴幾欲睡着。
夜南許推開門走進來,她的臉色比以前要好很多,身體也健康多了。至少,夜裡也不會總是做惡夢了。夜南許知道,曾經揮之不去的陰霾在她的心裡已經消掉了大半。清若鏡湖的眸子裡如春風過境一般漾起暖色。
事實上,喬初好的這麼快真的都是白輕暖的功勞。果然,有經驗的人就是不一樣的。夜南許忽然間覺得,他的娘,也沒有那麼……總之,他對她的看法改觀了不少。
現在只要他們的孩子不要折騰阿初就好了。
“累了嗎?”
“有些困。”喬初無奈的看看自己身上,有些撒嬌的語氣:“子諾,我好像胖了很多……”
夜南許輕笑,抱着她放到牀上:“沒關係。”
喬初吸了吸鼻子:“那就是說,我真的胖了……”
果然孕婦的情緒很多變的。
夜南許吻了吻她的嘴角:“胖一點也很好看。”
這男人,說情話一直很好聽。
果然,喬初一聽就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夜南許輕聲:“黎安在谷外。”
夜南許很明顯的,感覺到了她的顫動,雖然只是一瞬。他眼裡的光亮暗下來,目光沉沉鎖住喬初,卻見她除了一開始的微顫之後再也沒有什麼反應,好似聽到一個陌生人。
他將她的亂髮塞到耳後:“阿初,與我講講吧。”
“你不相信我?”喬初聲音打顫。黎安就是那樣,從來不信她。
現在呢?他也要這樣嗎?
似乎看出了她的緊張與不安,夜南許握住她的手:“只要你說,我便信。”說完,笑了一下:“就算真的有什麼,阿初,你現在已經是我的了,你想着他,我會嫉妒。”夜南許第一次的,聲音裡有些憋悶,像帶了孩子氣。
就算有什麼,也已經晚了。他都已經癡了,深陷進叫做喬初的毒藥裡了,從今以後,就是她不願,他困也是要困住她的。
喬初回握住他的手,語氣輕快的調侃:“有你這麼好的相公,我怎麼會想別人?”
她成功的取悅了他。
“既然你想聽,說給你也沒什麼。”她換了個姿勢,一一敘說:“差不多四年前,我從江南吳城逃出來,家族衰落,只能一路乞討到長安城。在長安城宮門口,遭人毆打,是他救了我。”
又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夜南許皺眉。
喬初撫平他的眉頭:“不要總是皺眉頭,笑着好看。”
“後來他領我進了將軍
府,兩年裡,教我武功,教我讀書,什麼都教,然後我替他辦事。後來,我到江南吳城去找左相貪污受賄的證據也是爲了他。結果回來的時候。府裡多了另一個女子,她叫蘇靜憶。然後,他們訂婚,成親,我自然就被趕出來了。”
她說的很快,也沒有什麼組織,只是像流水賬一樁樁一件件都輕輕掠過。
寥寥幾句話,怎麼也說不出其中她所嚐到過的酸甜苦辣。
安靜。他似乎是在想什麼,她亦不言。
久久,才聽見他的聲音在耳畔想起,似乎帶着微妙的情感。
她分辨不出是什麼,只是更加摟緊他。
他問她:“那麼,阿初,你恨她嗎?”
“恨?誰?”
夜南許說:“你看,你在將軍府裡住了兩年,遇見他比她早,待在一起的時間也比她長,哪怕是明裡暗裡爲他做的事情也多得多。可是她什麼都沒有做,只是見了幾次——或許只是一次,就奪走了他所有的喜怒哀樂……”頓了頓,又問:“會不會覺得不公平?恨不恨?”
喬初笑了笑,原來是在問這個啊?
想了想,很誠實地回答他:“沒有恨過,從來都沒有,她那麼聰明,又有能力有家世,也許老天爺生來就是要她幸福吧。真的要說有什麼的話……只能說,曾經,曾經很羨慕她,因爲,她曾經被我喜歡的人愛過。”
夜南許的臉色不太好看。
“現在呢?”
喬初簡直哭笑不得,她怎麼從來不知道,這個男人的心眼這麼小?
“早就什麼都沒有了,況且,你不是在我身邊嗎?我一直覺得,我比她幸福,因爲我遇見了你。”
夜南許鬆了一口氣,顯然對她的話很滿意。
其實很好了,夜南許知道,對於喬初來說,能講出這些話已經很好了。
想了想,還是決定再問一件事。
夜南許猶豫的問道:“那你的手……”
“那是我自己做的。當時他不信我,蘇靜憶又容不下我,我離開之前,自斷右手,就當是還清了他一切。只是我沒有想到,蘇靜憶會派人來殺我,我不想死在他手裡,才跳下懸崖的,然後,遇見了你。”
夜南許斟酌半天,竟找不到言辭來安慰她,只是摟緊了懷裡的小妻子。
喬初微微推開他一些:“你不用替我難過的,我現在很好啊,如果不是他我也不能遇見你啊。”她放低聲音,吐息都在他耳畔:“子諾,我現在,只愛你,心裡只有你。”
夜南許還是心疼得不得了,從來不知道,她以前過的那樣艱難,只是怕,她受的苦遠不止這些。
“我只是……如果能早些遇見你就好了……”
“那他,你要去見他嗎?”
夜南許聲音冷淡:“不見。”
喬初忽然喜歡極了他彆扭的樣子,忍不住輕笑出聲,一眉一眼一淺笑,處處動在他心上。
夜南許把手放在她眼睛上,命令她:“睡覺。”
她聽話的閉上眼睛。
直到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夜南許孩子氣的親親她額頭,笑聲溢滿房間:“阿初,還沒有到最後,只有結局纔會有最後的結果。
你會是最幸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