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期間,侍女奉上清香四溢的茶水,二人便壓低聲音交談起來。項協宏詢問關於錢公子的性格特點以及如何與其打交道的應對之道,馮臨度告誡他,錢公子性情捉摸不定,最忌諱的就是有人反駁他的意見,遇事唯有順從且表現得機敏圓滑才最爲穩妥。不久之後,傳來通報可以覲見公子,馮臨度顯得有些緊張,而項協宏則不動聲色,暗自調整心態,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
當他們來到後院一處精緻雅緻的庭院時,只見錢燕鵬閉目養神於躺椅之上,周圍簇擁着一羣伺候左右的侍女。錢燕鵬慢慢睜開眼睛,項協宏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他,只見其面色蒼白,氣質陰鬱而冷峻。馮臨度與項協宏一同恭敬地行禮,錢燕鵬慵懶地開始詢問長江邊上的生意狀況,馮臨度回答當前形勢愈發嚴峻,並向錢燕鵬引薦了項協宏作爲合作伙伴,強調項協宏才智超羣,具有獨到的眼光和魄力。
錢燕鵬站起身來,開始對項協宏的來歷刨根問底,項協宏謙遜地答道自己曾經營一家青樓,不幸被他人霸佔,幸虧得到馮臨度的幫助才得以東山再起。對於涉足私鹽買賣的風險,項協宏堅毅表示無所畏懼,並直言不諱地指出,商人的地位高低並不重要,關鍵在於是否富有;他還敏銳地察覺到,錢家的勢頭連官員都不敢輕舉妄動。錢燕鵬聽罷頗爲驚訝,讚賞項協宏是個人才,臉上流露出欣賞之意,同時強調鹽商的地位絕非一般商人所能比擬,其背後的運作手段和影響力非同小可。
錢燕鵬的狂傲猶如一把出鞘的利劍,直刺人心,令項協宏頓感寒意從脊背悄然升起,冷汗沿着額角滑落,那股囂張之氣焰可謂世間罕見。然而,項協宏並未因此而失態,他應對得體,言語之間始終保持分寸,這一舉動讓錢燕鵬頗爲讚賞,遂直言願意給項協宏涉足販鹽生意的機會。提及這行當中的潛規則與風險,項協宏坦言尚處門外漢,於是錢燕鵬耐心詳述:官府定下的鹽價過高,導致私鹽交易屢禁不止,鹽商與私鹽販子之間的較量如同水火交鋒,而錢家早年亦曾奮力對抗私鹽勢力,無奈未能徹底杜絕,最終選擇轉爲自營私鹽買賣,短短三年間已成功掌控了其轄域內的鹽市,堪稱商業傳奇。項協宏聽罷,心中暗自讚歎錢燕鵬的手腕與膽識。
錢燕鵬進一步明確了利益分配方案,長江流域所售私鹽利潤中,六成歸源亥城所有,作爲引薦人的馮臨度可獲兩成,剩下的兩成則留給項協宏。項協宏的目光瞥向馮臨度,對這樣的分配方式心存微詞,認爲不夠公平合理,但馮臨度卻尷尬地選擇了沉默。錢燕鵬看在眼裡,笑着告訴他們私下可以協商,並警告若事情敗露,馮臨度也將難逃懲罰。儘管如此,項協宏深知這是一個鯉魚躍龍門般的機遇,一旦把握住,便能從此踏上鉅富之路。
錢燕鵬下令一名佳人前來撫琴助興,還將這名女子贈予項協宏作伴,同時命令項協宏暫居源亥城,待時機成熟再前往長江開展事務。面對這般安排,項協宏雖內心惶恐不安,卻只能順從接受,隨後與那名撫琴女子一同離去。然而,在項協宏離開後,錢燕鵬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厲聲怒斥馮臨度行事大意,馮臨度聞此嚇得面無血色,立刻伏地請罪。錢燕鵬緊追不捨地詢問關於項協宏的底細,馮臨度解釋說,由於長江流域災情頻發及工程所需的巨大開銷,才冒險加大了私鹽交易規模,幸虧項協宏坦誠相告實情,並保證項協宏並無任何不軌之舉。
錢燕鵬暫時壓下了雷霆般的忿怒,要求馮臨度繼續深入調查項協宏,並下令將項協宏的家人接到源亥城以確保他們的安全,期間嚴禁任何人從事任何私鹽買賣活動。馮臨度狼狽不堪地離開了。項協宏獨坐在房中,與那位被贈予的撫琴女子相對無言,心頭百感交集。不久,馮臨度再次出現時,項協宏發現他的臉頰腫脹明顯,追問之下,馮臨度含糊其辭,同時主動提出減少自己所得的利潤分成,以此證明他對項協宏的情誼深厚。項協宏對此深感感動,雖然對接家人到源亥城的事仍有些疑慮,但終究答應了下來,並決定即刻修書一封通知家人。
至於那位被贈予的撫琴女子,原來竟是錢燕鵬的侍妾。馮臨度向項協宏透露,對於撫琴他可以任意處置。項協宏聽聞此事,震驚不已,一時難以揣測此舉背後的深層含義。兩人猜想,這或許正是錢燕鵬對項協宏的一種考驗和試探,項協宏在忐忑不安中又無法抗拒現實的壓力,只能被動接受這個既殘酷又微妙的事實。
項協宏攜着那位名叫撫琴的美眷踏入自家宅邸的大門,雖然心中明瞭她可能是錢燕鵬安插在身邊的探子,起初疑心是美人計的一環,但細究之下,亦察覺到她的身世背景絕非等閒。此時,一羣孔武有力的護院正在庭院中揮汗如雨地操練,他們見到項協宏歸來,紛紛停下手中的兵器,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他與撫琴身上。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關注,撫琴面色羞紅,微微垂首,纖手輕輕遮住那嬌豔的臉龐。項協宏見狀,立刻向衆人解釋她是新來的護衛,並親自引領她步入內室歇息,同時聲明由於宅邸尚未完全佈置妥當,他將竭盡全力滿足撫琴的一切需求。撫琴柔聲應答,那婉約而含蓄的姿態使得衆人的目光不自主地跟隨他們進入了房間。
駱華俊適時改口恭敬地稱項協宏爲“老爺”,而樑煥坤則眉頭緊鎖,憂慮事情可能會因此露出馬腳。待項協宏安排好撫琴之後,駱華俊催促衆人繼續日常訓練,樑煥坤則趁機私下詢問如何應對當前複雜微妙的局面。當項協宏再次步出房門時,駱、樑二人急切地詢問他在錢府的經歷,聽罷均面露沉重之色。駱華俊感慨萬千地評論道,錢家不僅財力雄厚,且宅邸內部錯綜複雜,要竊取賬本恐怕並非易事;項協宏則主張先穩紮穩打,伺機而動。至於撫琴的身份來歷,項協宏直言不諱,指出她是錢燕鵬贈予的小妾,極有可能成爲監視他的工具,因此提醒衆人必須時刻保持警惕。
駱華俊對撫琴的真實身份表現出濃厚的好奇,項協宏坦誠表示自己只能與其周旋,以求順利完成老爺所託付的重大任務。駱華俊半開玩笑地提出願意代勞對付撫琴之事,又提及坊間流傳項協宏腎虛的傳聞,引起一陣尷尬而又略帶戲謔的笑聲。呂德行誤以爲有重大行動,主動請纓參與,但在得知目標竟是撫琴時,不禁勃然大怒。項協宏神色嚴肅地告誡衆人,在言行舉止上務必謹慎小心,對於武器裝備必須嚴格管理,並指派專人暗中盯梢撫琴,平日裡無需過分緊張戒備。樑煥坤深感責任重於泰山,承諾儘快彌補不足,並透露儘管兄弟們從未真正殺過人,但他們曾通過解剖死刑犯屍體的方式來鍛鍊膽識和心理承受力。聽到這話,項協宏不禁苦笑連連,內心五味雜陳。
經過一番深入思索,項協宏決定將今日發生的所有事件秘密報告給老爺,於是他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春秋》作爲加密信件的密鑰,準備書寫一封詳實且隱秘的信函。在這封信中,他將以一種獨特的語言編碼記錄下這次遭遇的詳細情況以及自己的策略規劃和下一步行動計劃,確保這份情報能夠安全無虞地送達老爺手中。
日暮時分,天際的霞光逐漸隱退,將最後一抹餘暉灑向大地。撫琴獨自在房中靜候,而項協宏心中則是五味雜陳,既不能對這位來歷不明的女子過於親近,又不可顯得冷漠疏離。他留意到夜幕已降臨,估摸着自己尚未用膳,想必撫琴也飢腸轆轆。於是,項協宏命人精心準備晚餐後,親自走進了撫琴所在的房間,邀請她共進晚宴。
步入室內,只見撫琴端坐在牀沿,面色略顯疲憊,但當她瞥見項協宏進來,還是強忍倦意,面帶微笑地起身行禮相迎。項協宏輕聲喚道:“撫琴姑娘”,而撫琴則柔聲迴應,婉言請項協宏不必拘泥於禮節,直接稱呼其名,並提醒他,自己是錢公子派來侍奉的人,無需過分客套。項協宏聽出了她言語間流露出的一絲不滿與無奈,便迅速轉移話題,告知已備好豐盛菜餚,請她一同享用。
二人移步至正廳,餐桌上琳琅滿目的佳餚彰顯出主人的熱情待客之道。席間,他們的交談由淺入深,從日常瑣事聊到了源亥城錯綜複雜的世態炎涼。項協宏心懷試探,謹慎地詢問撫琴是否真的是錢公子的妾室,對此,撫琴並未遮掩,坦誠承認,同時表示自己對此身份已然習以爲常。項協宏聽到此處,心頭泛起一陣異樣的不適,但他努力調整心態,繼續追問她的本名。撫琴微笑着答道,“撫琴”這一雅號乃是錢公子所賜予,而她原本的名字叫王大力,因皮膚白皙如玉,故得此美稱。
隨着酒過三巡,飯菜漸盡,兩人間的氣氛愈發融洽起來。項協宏加快進食速度,待到撫琴沐浴更衣完畢,夜色早已濃重如墨。此刻,項協宏內心掙扎萬分,儘管他並非未經世事的少年郎,然而此次的情境卻尤爲特殊,令他內心忐忑不安。經過一番反覆考量,他決定以黎民百姓爲念,順應時勢,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與撫琴同住一室度過這漫長的一夜。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京都,林小風雖身處安逸舒適的環境中,卻因派往漢江王府的探子失去聯繫而陷入了深深的焦慮之中。直至下值回家,林小風收到了項協宏寄來的書信,只見他拆開信封,面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立刻急令取來《春秋》一書,準備查閱密函中的線索,揣摩着遠方好友所面臨的困境和下一步的計劃。
以《春秋》爲密鑰,雖然操作簡便且易於傳遞信息,但受限於書籍的載體,所能承載的信息量實則頗爲有限。項協宏所書信函字句精煉,言辭含蓄深邃,林小風捧讀良久,才逐漸剝繭抽絲般解讀出其中隱晦而深重的含義,一股熱血涌上心頭,臉龐悄然染上了一片紅潮。桃花見狀心生疑惑,詢問何事讓他如此緊張不安,林小風遂告知她收到了一封來自項協宏的秘密信件,並對其在源亥城面臨的困境深感憂慮,決定親自前往解決。桃花主動請纓隨行,卻被林小風婉言勸阻,他懇切地叮囑桃花留守京都,同時透露此次行程可能長達半年之久。
鹽商錢家在源亥城勢力龐大,幾乎一手遮天,項協宏已與其正面較量,信中提及他的家屬將遷至源亥城,此舉實質上是一種人質策略。靖江帝在閱讀了這封信後勃然大怒,責備項協宏行事過於冒險大膽,然而,在林小風冷靜理智的進諫下,靖江帝意識到不可輕率行動。林小風分析道,當年海雲國被攻陷之後,錢家曾接管了鹽倉,或許其背後還暗藏着更爲深遠的佈局與後手,倘若朝廷此刻驟然對錢家採取強硬措施,可能會導致鹽業供應鏈斷裂,從而引發民生困頓和社會動盪,同時也會在朝廷內部掀起一場爭議狂瀾。因此,此事必須審慎對待,步步爲營。靖江帝聽罷表示贊同,特賜予林小風欽差身份,授權他相機行事,妥善處理這一棘手問題。
林小風決意即日啓程返回陽曲縣着手籌備相關事宜,在臨行前,靖江帝特意叮囑他先行拜見太子,以防太子藉機干預此事,並關切詢問西郊大棚工程的進度如何。儘管大棚尚未開始施工,林小風卻憑藉過人的智慧,巧妙借用工匠精神的概念予以解釋掩飾,承諾會精心策劃並積極推進這項關乎民生的重要工程。靖江帝再次提醒林小風此行路途遙遠,務必謹慎行事,早日歸來向朝廷彙報進展。
告別了靖江帝后,林小風徑直奔赴清漪殿探望公主李涵淼。此時的公主正埋首於堆積如山的賬冊之中,面對林小風突然闖入懷中的舉動,雖略顯驚訝,卻很快恢復了平素的從容不迫。兩人在輕鬆愉快的交談中觸及到紡織廠女工的問題,公主敏銳地指出了當前存在的種種弊端,諸如惡劣的工作環境、超時加班等,並提出了多項具有前瞻性和針對性的改善建議。林小風全神貫注地聆聽後,鄭重承諾會對辛雅靜等表現優異的女工給予表彰,並在公主嗔怪之餘,與其共同探討如何從根源上改善女工們的生存境遇和工作條件,力圖實現社會公正與和諧進步。
李涵淼公主,那如碧水般清澈的眼眸,在林小風提及紡織廠瑣事的剎那,猶如被秋風吹皺的一池春水,漾起了層層困惑之漣漪。她並未能即刻洞悉林小風言語背後深藏的意圖,這使得林小風心頭悄然掠過一絲愧疚,彷彿他親手撕破了一幅寧靜的畫面。他急中生智,迅速轉移了話題,鄭重其事地告訴公主,關於紡織廠的一切事務,都將由她親自裁決,並且透露了一個令人心頭一緊的消息——他即將遠行公幹,此行將是一場漫長的告別。
公主聞聽此言,原本光潔如玉的臉龐瞬時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憂慮陰霾,她眼中的關切如同春風拂過湖面,波紋四散,細聲詢問着林小風行程的具體安排和安全問題。林小風則以溫暖而堅定的語氣寬慰她,表明此次出行並無險惡之處,只是耗時較長,同時許下承諾,待到重逢之日,便正式迎娶公主爲妻,共享家國天下。
與公主纏綿悱惻的告別之後,林小風內心的情感猶如江河翻涌,奔騰不息,他徑直踏上了前往報社的道路,尋找太子李德賢共商要事,然而未能得見,只看到楊白溪正在代替太子主持日常事務。當得知六部總報正擬對稿件實行嚴格審覈以期控制社會輿論走向時,林小風對此並不贊同,他沉穩有力地指示衆人依舊按照原計劃撰寫稿件,如有任何爭議,可直接提交至太子那裡裁決。然而楊白溪卻心存憂慮,擔憂民間輿論對朝廷的不滿可能會牽連到林小風本人。
面對楊白溪的顧慮,林小風微微一笑,如同冬日陽光穿透雲層,提出了一個策略性的建議:在稿件的結尾處巧妙地植入暗示,將問題根源引向外部勢力,例如古蒙人的舉動,以此引導輿論的導向。對於楊白溪對此做法的疑惑,林小風淡然迴應道,百姓並非無知,他們自有判斷力,這種暗示並非捏造事實,而是智慧地引導公衆的關注焦點,使之迴歸真實而又深遠的問題核心。
語畢,林小風轉身離去,留下楊白溪獨自佇立在辦公室內,周遭一片靜寂,唯有筆墨紙硯間流轉的思緒。楊白溪心中疑竇叢生,暗自揣測林小風此舉是否意欲挑動事端,另闢蹊徑,於亂世之中開創一番屬於自己的豐功偉業。
林小風驅馬疾馳,猶如一陣疾風颳過原野,直抵紡織廠門前。躍下馬來,眼前的一幕令他頗感愕然:太子李德賢正饒有興致地擺弄着那臺織機,全然不顧一旁女工尷尬而羞澀的神情,她低垂着頭,雙頰微紅,不敢言語,彷彿一隻受驚的小鳥兒。林小風心中暗自嗟嘆,太子此舉雖出於好奇,卻顯得頗爲不妥,本欲開口勸誡,卻又擔心觸怒龍顏,遂將未出口的話語咽回腹中。
李德賢樂此不疲地展示着他剛剛編織出的粗糙布料,面上洋溢着得意與滿足。林小風見狀適時插話,語氣溫和卻堅定:“殿下此舉誠然有趣,然而不僅佔用了工匠們賴以生存的崗位,更可能打亂了整個生產流程的秩序和競爭性。”李德賢聽罷,臉色微微一變,隨即流露出歉意,連忙起身讓出了織機的位置,那名女工這才得以重新坐下,雙手再次在絲線間飛舞起來,恢復了日常勞作的節奏。
兩人隨後走出喧囂的車間,步入院落之中。此刻陽光斑駁,孩子們正在嬉笑追逐,歡聲笑語如同清泉流淌。隨從們恭敬地行禮退至一旁。林小風向李德賢介紹道,紡織廠附設的學堂與託兒所建設進展順利,已初具規模,孩子們的笑聲便是最好的見證。接着,他沉重地透露此次前來是爲告辭遠行,接到了朝廷密令,需離京外出一年之久才能歸來。
太子李德賢聞訊,面露驚訝之色,急切追問林小風將要奔赴何方。林小風直言太子不可同行,並鄭重其事地囑咐他在京都留守,務必悉心照料包括紡織廠、報社以及西郊大棚等各項國計民生工程的建設。他尤其強調,太子應當深入民間,親歷百姓生活,親手觸摸每一道生產工序,如此方可建立起系統全面的治國理政思維,摒棄貴族階層常常沾染的浮華陋習。
李德賢聽到這番話語,臉上掠過一抹淡淡的失落,但他的眼神卻更加堅定了。他鄭重承諾會妥善處理好京城內外的各項事務,直至林小風平安歸返。林小風拍拍李德賢的肩膀,轉身離去,留下太子在夕陽下的身影逐漸縮小,最後化作一聲高亢有力的呼喚:“早去早回!”
回到陽曲縣,王穎超早早等候,一臉嚴肅地稟報項協宏那邊似有突發狀況。林小風聽後立即決斷,下令集結百名精銳兵馬待命出發。儘管表面上保持着從容不迫的態度,但他內心的憂慮與重視卻如巨石般沉甸甸的,決定次日便踏上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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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時刻,家中燈火闌珊,家人圍坐在餐桌四周,氣氛壓抑而凝重。林小風向謝洪信明確表示,此次出行無需其陪伴,家人們皆流露出深深的不捨。就在這時,陸玄芯輕柔卻堅決的聲音響起,她請求隨林小風一同出行。面對這一突如其來的提議,林小風目光深邃,陷入了沉思,腦海中翻涌起無數可能的情景與考量……
燈火闌珊,夜色漸濃,陸玄芯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愈發嬌媚動人,那雙如秋水般的眼眸裡閃爍着期待與堅毅的光芒。林小風面對她的同行請求,嘴角掛着一抹溫和的微笑,卻又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途中顛簸難測,我恐怕難以周全地照顧你。”然而,陸玄芯並未退縮,她堅持的目光中透着決然:“願以身侍奉左右,共擔旅途辛勞,不求其他,只求能伴你一同走過。”
林小風深知路途艱難,再次婉言相勸,提及已有衆多隨從跟隨,再添一人,實非必要之舉,希望陸玄芯能夠安心留守府邸,不必爲他增添額外的煩憂。但陸玄芯心意已決,突然間撲入林小風懷中,眼神懇切至極,言語間盡顯孤苦無依之情:“我心繫於林府,繫於你,無論天涯海角,此行定要陪在你身邊。”林小風此刻回想起曾以書信試探陸玄芯的心意,字句之間流淌的深情厚誼彷彿在此刻化作實體,令他內心猶如湖面被投擲石子般泛起陣陣漣漪。
佳人溫香滿懷之際,林小風儘管內心深受觸動,卻仍堅守理智底線,再度提醒陸玄芯,勿過於執着此事。當他提及那些寄予情感的信函時,陸玄芯微微一笑,笑容中蘊含着堅決與執着,更加緊緊地擁抱着他。就在這微妙而又緊張的時刻,門外驟然響起敲門聲,陸玄芯慌忙之中尋得藏身之處,悄然躲進了衣櫃之內。
靳佳穎推門而入,看見林小風面色微紅,似有尷尬之態,她也提出了相同的訴求,渴求相伴出行。但林小風依然堅守原則,用同樣的理由拒絕了她。然而,靳佳穎情深意長,哀求着希望能夠同行,並誓言願意付出所有隻爲守護林小風的安全。面對她的執拗,林小風只能再度忍痛婉拒,並讓她先行回房休息,靜心養神。
靳佳穎含淚離去,邊走邊細數呂德行離別時所透露的此次出行兇險重重、歸期未定的細節,她渴望能在林小風面臨生死考驗時陪伴在他身邊,視林小風爲自己唯一的親人和依靠。林小風聞此肺腑之言,心中涌上一陣愧疚,竭力安撫着佳人的悲痛情緒,卻仍然堅定地表示不能帶她同去。
此時,藏匿在衣櫃中的陸玄芯聽見靳佳穎的話語,又憶起林小風曾對自己許下的甜蜜諾言,心頭仿若遭到重擊,緊握的雙拳無聲訴說着內心的掙扎與痛苦。原來,林小風曾對多位女子許下了相似的承諾,這讓陸玄芯與靳佳穎皆陷入了情感的漩渦,各自承受着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糾葛與無盡的痛苦煎熬。
“咣噹”一聲,櫃門的震動在靜謐如水的屋內炸裂開來,猶如驚雷穿耳,林小風與靳佳穎瞬時將目光凝聚於那發出異響的角落。靳佳穎心頭疑雲密佈,眼中閃爍着不安,誤以爲是衣櫃自行開啓了生命;而林小風則故作鎮定,試圖以一句平淡無奇的謊言安撫她:“無非就是隻膽大包天的老鼠搗亂罷了。”然而,“咚”的又一聲沉悶撞擊聲再度響起,如同石破天驚,靳佳穎的臉色瞬間掠過一抹蒼白,驚惶之中自然而然地依偎進了林小風堅實的懷抱。林小風內心波瀾起伏,暗自心虛,只好硬着頭皮繼續拿耗子作爲藉口搪塞過去,面對靳佳穎一再的追問,他深感愧疚,實則是心中並未考慮過娶她的現實問題。
靳佳穎見林小風始終無法給出一個清晰堅定的答覆,失望的情緒逐漸升騰,她正欲起身離去,不願再承受這份尷尬和失落。林小風見狀,急忙伸手挽留,他深知自己的身份與靳佳穎的感情糾葛並無絕對聯繫,試圖以此寬慰她受傷的心靈。靳佳穎不依不饒,堅持要林小風對前些日子的許諾給予一個交代,林小風在無奈之下只得坦誠相告,那些話語不過是隨口戲言,並非出自真心之求。靳佳穎聞此,雖然略顯愕然,卻也似有領悟,她在微微釋懷中重新倚靠到林小風寬闊的胸膛上,輕柔地表明自己願意放下名分的執念,只願能陪伴林小風共赴旅途,風雨同舟。
林小風被靳佳穎這份深情厚意深深打動,雖心中仍有諸多憂慮,但他最終答應了讓她一同出行。同時,他嚴厲告誡靳佳穎必須聽從他的安排,任何情況下都不可擅自行動,以免增添更多未知的風險。靳佳穎聽罷欣喜若狂,再次緊緊貼向林小風的懷抱,彷彿找到了情感的依託。
正當兩人的情感波折看似暫且平息之際,門外陡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室內的寧靜。靳佳穎宛如受驚的小鹿般迅速閃身躲至牀後,林小風怒氣衝衝地打開房門,厲聲責問來者何人。原來門外之人正是謝洪信,他手中緊握一把寒光凜冽的匕首,恭敬地遞給了林小風。林小風接過匕首,滿目無奈,只能命令謝洪信先行回房休息。待靳佳穎整理好情緒,準備離開房間時,她臉上泛起一抹嬌羞的微笑,那笑容猶如春天綻放的桃花,令林小風不禁爲之動容。他情難自已,提出索要一個離別的吻作爲此夜波折的尾聲。這一夜,在短暫的平靜中,他們的故事暫時畫上了休止符,但新的篇章已然悄然開啓。
靳佳穎面色微紅,輕提着足尖,宛如一隻羞澀的蜻蜓在林小風溫潤的脣瓣上輕輕一觸,那一瞬的柔情蜜意如漣漪般擴散,隨後她身影飄忽,如同一幅淡雅畫卷中走出的仙子,翩然離去,消失於門扉之後。林小風目送那抹婉約而柔美的背影遠去,憨厚的笑容裡透出對靳佳穎的由衷讚美,心中暗忖其膽識與智慧堪比公主,獨立而又出衆。
不一會兒,陸玄芯面容沉靜若湖水,自衣櫃背後款款而出,站定在林小風身旁。此刻,林小風才察覺到剛纔與靳佳穎的一幕已悉數落入陸玄芯的眼簾,尷尬之情猶如被冷水澆頭,瞬間籠罩全身。陸玄芯凝視着林小風,雖表面波瀾不驚,但眼底卻流轉過幾許哀怨,彷彿在質疑他是否是花叢老手,憑藉三寸不爛之舌騙過了無數女子的心,自己也未能倖免於難,錯付了深情。
林小風見狀,心絃緊繃,深感自己似乎陷入了渣男形象的漩渦之中。他咬牙下定決心,一把攬過陸玄芯走向牀榻,二人情感熾烈如火,忘我之際,時間彷彿失去了刻度。陸玄芯氣喘微微,雙眸交織着迷離與憂慮,不禁向林小風發問,是否將她視爲輕浮的青樓女子。林小風聞此言,頓時焦急萬分,趕忙以莊重誓言反駁,並解開衣裳試圖緩和緊張氣氛,卻被陸玄芯盈滿淚水的眼睛深深觸動,只能坐在她身邊,一次又一次地承諾絕不會對她有絲毫輕慢之心。
陸玄芯回首當初傾心於林小風的初衷,看着眼前人略顯輕佻的舉止,內心五味雜陳。她緊追不捨地詢問起林小風昔日信中提及的娶約究竟是否出自真心。面對這逼人的疑問,林小風陷入猶豫,難以直面回答,遂借吟詩抒懷:“昨夜星辰映畫樓,身無綵鳳心有犀。”雖然這首詩尚未完篇,但字句間流淌的深情足以讓陸玄芯感動落淚,她撲入林小風懷抱,沉浸在那份深情之中。
林小風環顧四周,面對女子們熾熱的情感,心頭既有無奈又有深深的愧疚。他鄭重立誓,將以待妻子而非妾室的態度對待陸玄芯,給予她應有的尊重與愛護。陸玄芯聽聞此承諾,喜極而泣,欣然接納這份厚重的情誼。林小風緊緊擁抱着陸玄芯,心底翻涌起憐愛與負罪交織的情感,但他更加堅定地對陸玄芯許下了真摯的諾言。
當陸玄芯提及要隨行而去時,林小風因另有約定在身,不得不委婉拒絕了她的請求,轉而囑咐陸玄芯早些歸寢休息,並再次強調今日所言皆出自肺腑,毫無虛飾。陸玄芯儘管歡喜滿懷,卻又回想起那首專屬她的詩,林小風迴應道,那詩確是專門爲她所作,只願她一人能體會其中深意。隨着陸玄芯輕輕摘下秀髮上的髮簪,烏黑長髮如瀑布般灑落肩頭,更進一步褪去裙裳之時,林小風愕然失措,忍不住追問她的去留之意,陸玄芯只是默默搖頭,不願多言,繼續褪去身上衣物,留下一片寂靜與謎團。
夜色漸深,屋內燈火悄然熄滅,外邊的世界則風雨交加,雷電閃爍,鈴聲在風中搖曳,打破了夜晚的寧靜。風雨過後,星空皎潔如洗,庭院池塘水面泛起金光,與靜謐夜空相映成趣,構成了一幅世外仙境的畫面。林小風獨自坐在這深夜之中,心潮起伏,思緒萬千,在複雜的情感糾葛中不斷審視自我,感悟人生百態。
一夜之間,狂風裹挾着暴雨橫掃大地,猶如一頭兇猛的野獸撕扯過寂靜的夜晚,留下一片狼藉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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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曙光初現,林小風早早起身,悉心收拾行囊,準備踏足那未知的世界,開啓一場註定充滿坎坷與磨礪的旅程。陸玄芯欲掙扎起牀爲他打點穿戴,無奈昨夜病情未有明顯好轉,步履蹣跚間盡顯病弱之態。林小風目睹此景,心中涌起一股憐惜之情,於是輕柔地攬住她纖細如柳的腰肢,溫言勸慰:“玄芯,你且安心歇息,無需強撐着身子來送我。”陸玄芯聞聽此言,面泛嬌羞之色,輕輕點頭應允,眸光中流淌出脈脈溫情。儘管林小風內心深處滿載着對陸玄芯的深深掛念,但他仍強顏歡笑,提着包裹跨出門檻,此刻他的心情卻如同壓上了一塊巨石,沉重而複雜,彷彿人生的順遂之中尚缺一份情感糾葛的砥礪錘鍊。
城外,王穎超所集結的隊伍已整裝待發,一百多人匯聚一堂,其中既有以慣偷明從亮、山匪韓桂良爲代表的特殊人才,也有縣衙官員趕來爲其踐行。當林小風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之內,人羣立即莊重肅立,齊聲問候,致以最深的敬意。林桃花手捧精心打包的食物,小心翼翼地爲他整理衣領,嗔怪他生活自理上的疏忽,並提及陸玄芯未能完成幫他穿衣之事,林小風聽後心頭一緊,只好含糊其辭地搪塞過去。
面對林桃花那直言不諱的責備,林小風尷尬而不失禮貌地賠笑着應對,深知只有這個直性子妹子纔敢於如此坦誠相對。臨別之際,林桃花反覆叮囑他務必注意安全,早日凱旋歸來。人羣中,熱兵器所的胡一默懷抱着一隻沉甸甸的大木盒走上前來,內藏連夜趕製的數支短銃,贈予林小風作爲防身利器。林小風接過試射,對短銃威力表示滿意,當衆讚許了胡一默的辛勤付出,然而當胡一默提到經費緊張時,林小風則半開玩笑地嗤笑一聲,告誡他得學會精打細算。
正當此時,開水所的齊吉航帶着一種奇特箱具擠入人羣,得意洋洋地展示了一款蒸汽動力槍械,聲稱該武器無須依賴火藥,性能優越於熱兵器所的產品。林小風饒有興趣地圍觀了蒸汽槍的試射過程,怎奈啓動之時水尚未燒至沸騰,結果引來了衆人的一片訕笑聲,齊吉航只能悻悻然收場。林小風見狀,果斷決策削減開水所的部分資金支持,轉而加大對熱兵器所的投入力度,並即刻下令隊伍啓程。
同一時刻,在漢江王府內,江管家恭敬地呈上一封來自源亥城的信函,漢江王閱罷臉色陡然劇變。他憶起項協宏乃是林小風麾下的一員,如今卻突然現身源亥城,再聯想到林小風近日離京遠行,諸多線索交織之下,不由得心生疑竇——莫非皇兄暗中派遣林小風插手自己的事務?這一突如其來的猜測讓漢江王怒氣勃發。經過短暫而深刻的思考後,漢江王決定主動出擊,積極應對這突變的局面,以防林小風在這紛擾世事中翻雲覆雨,給自己帶來無法預知的麻煩和困擾。
漢江王的臉色在陰晴之間遊走,儘管極力維持着表面的平靜無波,但內心的涌動卻如暗潮翻滾,手指在桌面敲擊出疾徐不定的節奏,直至最後悄然停歇。江管家在一旁察言觀色,待那敲擊聲消失,才略微鬆了口氣。他謹慎地探問:“王爺,是否真有林小風親自前往源亥城這回事?”漢江王緊蹙眉頭,眼中閃過一抹深邃的思索:“即便他果真涉足源亥城,也未必能夠毫髮無損地全身而退。然而,一旦他在那裡遭遇不測,皇兄定會勃然大怒,甚至可能派遣大軍攻打源亥城,那時必將掀起一場人心惶惶的動盪。”
江管家聽罷,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補充道:“也許林小風並不瞭解我們的實情,而且錢公子素來行事穩重、保密嚴謹,項協宏至今尚未泄露半點風聲,仍在源亥城中巧妙周旋。”漢江王心頭暗自哀嘆,多年苦心經營的一切被林小風攪擾得難以安寧,憤怒之下,他重重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杯盞微顫。殺與不殺,皆是一道棘手的抉擇:若對林小風痛下殺手,皇兄必然嚴查到底;若放任其自由,項協宏已深入源亥城腹地,探知諸多機密,無疑是個難纏的對手。權衡再三,漢江王最終決定親赴源亥城查明真相。
而在源亥城的一隅偏房內,項協宏與衆部下圍坐一堂,他身形消瘦了不少,衆人私下竊竊私語,原來這一切皆源於他每日飲茶之餘,還費盡心思策反女內奸,這份付出讓同伴們既羨慕又生出了減肥的決心。駱華俊抱怨自己已被軟禁得太久,而項協宏則訴說着在錢府中的虛以委蛇,揣測錢公子疑心極重,只有等到家人安全抵達源亥城,他們才能真正展開行動。項協宏透露已經通過書信向林小風通報了自己的困境,估摸老爺應當很快就會派人前來接應。
午後陽光慵懶,項協宏再次赴約錢府之前,反覆告誡衆人要時刻關注撫琴的安全。此時,馮臨度適時出現,邀請項協宏一同到附近的茶樓稍作休息。項協宏敏銳察覺到錢公子的態度有所變化,料想他正在施展馭下的手段。隨着夜幕降臨,晚宴的時刻漸近,馮臨度提醒項協宏,今晚的宴會不過是接待新晉鹽商,席間或許會有女子陪侍,要求項協宏務必忍耐可能出現的不堪之事。面對項協宏追問具體細節,馮臨度面露尷尬之色,一時難以啓齒。於是,兩人先行來到茶樓,在講述故事的過程中消磨時光,靜待那個充滿未知與挑戰的晚宴拉開序幕。
世間浩渺,奇事猶如點綴夜空的繁星,層出不窮,不絕於耳。不論男女羣聚或是獨男性羣,此類奇異之事在靖江之地並不罕見。此地生活節奏平穩,日常娛樂活動匱乏,讀書研經者多爲功名利祿所驅策,除此之外,遊園賞春、觀戲弈棋等雅興構成了百姓八成以上的消遣時光。然而,在這看似波瀾不驚的生活表象之下,卻暗藏着一件最爲人津津樂道、荒誕至極的逸聞。
項協宏聽聞此事,那股荒誕之氣如同一陣陰霾瞬間將他全身籠罩。他行走江湖多年,骨子裡尚存着濃郁的書卷氣韻,對於這種外表風雅實則乖張變態的遊戲方式,內心深處頗感牴觸與難以接受。他的思緒飄回了昔日在縣學的日子,那時也曾目睹過類似的情景,不禁令人心生寒意。
項協宏強行抑制住心頭翻騰的不適情緒,轉頭看向馮臨度,話語中帶着探尋之意:“你對此有何看法?”馮臨度急切地打斷了他的詢問,臉色凝重,直言自己的立場:對於此事,他也深感排斥,但無奈受僱於錢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若不遵從主命,恐有失面子,日後立足之根基也將難保。
項協宏的目光落在席間琳琅滿目的佳餚上,心中五味雜陳,甚至有種欲嘔的感覺。他輕輕放下手中溫熱的酒杯,臉上浮現出淡然又略帶苦澀的神情,徐徐說道:“依我看,此事還是就此作罷吧,煩請你向錢公子傳達,今日我身體微恙,不便前往參與。”馮臨度聽聞此言,神色焦急,連忙勸阻:“不可輕舉妄動!公子今日特意召集新舊朋友共襄盛舉,若你不肯到場,豈不是讓他顏面掃地?恐怕往後你的日子將會更加艱難。”
項協宏滿臉愁容,坦誠地表示:“雖與公子相處月餘,覺得他性情獨特,尚未達到你所形容的那種極端境地。”馮臨度聽後,深深嘆息,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這是因爲你還未徹底瞭解他,初識時,大家都能感受到他的和善可親,只要你能助其獲利,他會待你如上賓。然而,一旦觸及他的底線,或稍有不慎招致他的不滿,便會引火燒身。當然,若是能博得他的歡心,金銀珠寶他也會毫不吝嗇地贈予。”
馮臨度飲了一口茶,回憶起與錢公子初次相遇的情景,那時的錢公子還未如此過分,而今,其慾望如野草般瘋長,尋常娛樂已無法滿足他的胃口。“據說他曾將自己的小妾拱手讓人,更有甚者,在前年一次極度興奮之際,竟然……”說到此處,馮臨度意識到言語過於突兀,遂戛然而止,只顧慢慢品味杯中的清茗。
項協宏聽聞此驚人消息,震驚之餘追問詳情,馮臨度卻避而不談,轉而開始策劃晚宴上的應對策略:“你不妨借飲酒來佯裝醉態,但需警惕,若公子未醉你先醉,恐會被強行喚醒,徒增痛苦。”隨後,他細細打量項協宏的身形,建議他可以藉口腎虛以避開這場鬧劇。項協宏聽罷,臉上泛起一抹紅暈,憤慨而又堅決地反駁。
交談之間,項協宏內心愈發焦慮不安,此事不僅怪誕離奇,倘若傳揚出去,陽曲縣上下無人不知,自己如何面對家中妻兒老小?尤其是家中的妻子,她怎能容忍這樣的羞辱?他的眉頭緊鎖,憂鬱之情悄然爬上臉龐。
馮臨度見狀,適時地給予安慰:“既已涉身其中,便應隨遇而安。或許你的家人此刻已在源亥城安頓下來。若是因爲得罪錢公子而導致意外發生,萬一他在酒酣耳熱之際失控,讓你的妻子成爲寡婦,這豈非你不願看到的局面?”項協宏在心中反覆權衡,關於守寡一事,倒並非他最憂慮的問題,畢竟陽曲縣風俗與別處有所不同,真有不幸,家中妻室或許已有別的打算。但他深知,此事關乎個人聲譽,一旦敗露,必將令他顏面盡失,爲此他陷入了深深的憂慮之中。
最終,項協宏爲了完成任務,再次選擇了妥協與犧牲。夜色降臨,他們離開茶樓,徑直朝錢府行進,遵循慣例乘轎進入內宅。內宅華燈璀璨,佈置奢華至極,兩排食案排列有序,侍女們身着清涼誘惑的服飾穿梭其間,爲這靜謐夜晚增添了幾分曖昧氣息。項協宏瞥見這般情景,原本緊繃的心情略微放鬆了一些。
此時的錢燕鵬慵懶地坐於中央,斜睨着衆人,嘴角掛着自鳴得意的笑容,那副模樣令人望而生厭。他指示項協宏與馮臨度兩人在末尾落座,而後起身展示金條,宣佈賞賜給鍾洪濤、呂樹等人,並激勵新人忠誠勤勉,許諾必有豐厚獎賞。
宴會正式拉開帷幕,一羣嬌豔嫵媚的歌舞伎魚貫入場,琴瑟琵琶交織出悠揚悅耳的旋律,舞影婆娑,歌聲曼妙,場面熱鬧非凡。錢燕鵬再度展現出他的豪爽本色,意圖明顯——收買人心。項協宏在一旁默默觀察,已然洞悉錢燕鵬的手段以及背後的目的,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盤算。
琴瑟琵琶交織出一曲跌宕起伏的交響樂章,猶如波濤洶涌的大海與寧靜深邃的湖面並存,此刻周遭原本靜立如蓮的侍女們悄然起舞,步履輕盈若鴻雁翩躚,瞬間點亮了宴會中央。此曲雖是世俗中被視作下里巴人的淫詞豔曲,卻恰恰投合了錢燕鵬那獨特且略顯乖戾的藝術審美。然而,舞蹈之美實屬罕見,每一動作、每一線條都展現着錢府精心挑選的侍女們的卓絕才藝和超凡姿色,這也恰好映射出錢燕鵬在尋歡作樂方面獨到的眼光以及苛刻的標準。
項協宏手握酒杯,琥珀色的液體在他眼前搖曳生輝,他邊品味美酒,邊沉浸在這曼妙舞姿編織的夢幻世界之中,心中不禁涌上萬千感慨:同樣是人,彼此間的差異竟如此懸殊。自家老爺雖富甲一方,但在追求享樂的層次和手法上,相較於錢燕鵬而言,似乎還欠些火候。而錢燕鵬手中同樣握着酒杯,隨着音樂輕輕搖擺,臉上卻流露出對這等尋常娛樂的厭倦與疏離,彷彿早已經歷過無數此類場景,早已失去初時的新鮮感。周圍的賓客則如同被魔咒攝住一般,全然沉醉其中,畢竟像錢公子這般身份地位的人,日常生活中能有如此奢靡場面的機會並不多見。
當舞曲達到高潮之時,一名不速之客混跡於舞女之間,舉止輕浮放肆,引得衆人側目。錢燕鵬對此非但未加阻止,反而以笑聲附和,一副縱容姿態。隨着宴席漸入佳境,衆人的注意力開始從舞蹈轉移到交談攀談之中,錢燕鵬亦適時插話詢問,盡顯主人的熱情好客。項協宏見狀,心頭稍感寬慰,認爲馮臨度先前所言或許過於渲染,如今看來,儘管氣氛有些奇特,但整體尚算和諧,一切仍在可掌控的範圍之內。
舞曲終了,舞女們疲憊不堪地迴歸原位,原本嫺雅恬靜的形象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香汗淋漓、氣息微弱的模樣。鹽商鍾洪濤等人藉機攬過舞女親近調笑,而錢燕鵬身邊則環繞着數名主動上前按摩伺候的美婢,廳內紗衣肚兜鞋襪散落一地,整個畫面逐漸滑向荒淫無度的深淵,似曾相識的醜惡景象再次重現。
目睹這一切,項協宏的臉龐微微抽搐,肌肉緊繃,不由得回憶起多年前縣中發生的一樁舊事——一位富賈誘騙良家女子行徑猥褻,後被俠士林小風嚴懲的往事。此刻情景令他心驚肉跳,記憶猶新。馮臨度察覺到項協宏陷入沉思的狀態,便悄悄提醒他仿效他人行事。項協宏深深吸了一口氣,猶豫間攬過身後一名侍女,但他並未做出逾矩之舉,只是將她擁入懷中。侍女疑惑地擡頭看向他,情急之下,項協宏輕輕擰了一下她腰間的嫩肉,此舉使她疼痛難忍,尖叫出聲,而這意外的行爲竟讓錢燕鵬投來讚賞的目光。
錢燕鵬舉杯邀衆人共飲,宴會的熱烈氛圍愈發高漲。此時的錢燕鵬已然袒胸露背,面色酡紅,顯然已有幾分醉意。席間之人紛紛借酒勁兒做出種種失態之事,項協宏內心雖然極度反感,卻又無法抗拒這股狂潮,只能緊緊握住懷中侍女的手臂,她的痛呼聲不斷響起。馮臨度看不過去,低聲勸阻項協宏,並提醒他注意自身的形象。項協宏權衡再三,遂解開衣襟,假裝疲倦至極,仰面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而陶醉在歡樂中的錢燕鵬並未留意項協宏的舉動。
半個時辰過去,衆人的精力漸漸消耗殆盡,項協宏這才緩緩起身,藉助酒精的作用抓起菜餚,試圖以此醒酒。只見錢燕鵬身邊的侍女已筋疲力盡,橫臥榻上。錢燕鵬又喚來藥酒助興,譏諷衆人皆爲銀樣鑞槍頭,自詡英勇無敵。衆人隨聲附和,極力吹捧。
面對桌上的那一壺神秘藥酒,項協宏心中疑竇叢生,思索其中可能暗藏的藥物成分。錢燕鵬再度發號施令,揚言誰能馴服一個名爲“烈馬”的女子,賞賜黃金百兩。不多時,家丁們押解着一名奮力掙扎反抗的布衣女子步入大廳。錢燕鵬得意洋洋地捏起女子的臉頰,展示給衆人看她那張美麗而充滿英氣的臉龐。此刻,宴會上的氣氛達到了瘋狂的頂點,項協宏心中五味雜陳,唯有靜靜觀察,耐心等待那個能夠扭轉乾坤的契機出現。
女子甫一見錢燕鵬,雙眸便如烈火燃燒,圓瞪的眼中滿是憤恨,她厲聲喝道:“錢燕鵬,你惡有惡報,必不得善終!”錢燕鵬聽聞此言非但沒有動怒,反而嘴角上揚,哂笑着迴應:“杜三娘,你還是先擔憂你的父親吧。那老傢伙可是個狡猾的狐狸,竟然以酒樓爲幌子,將你這顆明珠藏匿其中。如今你被我所擒,實乃天意使然,若你能順從於我,無疑就是鳳凰浴火重生,飛入權貴之列。”他進一步挑逗般地補充道:“就算你不肯,又如何?環顧四周,哪個不是爭先恐後想要伺候你?我這般厚待於你,難道還不能令你折服嗎?”
鹽商們對此番情景興致盎然,對於錢燕鵬這種扭曲的行爲非但不覺得厭惡,反而是樂在其中,起鬨說:“錢公子,這位姑娘膽敢調戲您啊!”笑聲震耳欲聾,充斥整個廳堂。錢燕鵬揮手遣散了周圍的侍女與僕役,大廳之中僅剩下幾個鹽商,他們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聚焦在中央狼狽不堪、卻仍不失傲骨的杜三娘身上。杜三娘滿臉驚駭之色,而項協宏則緊握着手中已然冷卻的酒杯,眉宇間鎖着深深的憂慮,彷彿能洞察到她內心深處那份絕望以及良家婦女被逼無奈的境遇。
馮臨度深知項協宏的性格剛直,自打杜三娘踏入廳堂那一刻起,他就緊緊盯着項協宏的每一個細微動作,唯恐他會因看不慣錢燕鵬的行徑而做出衝動之舉,遂抓着他手臂低語勸誡:“項兄,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就在這時,恐懼到了極致的杜三娘試圖奪門而出,卻被錢燕鵬陰險地伸出一腳絆倒在地,引來一陣鬨笑。隨後,錢燕鵬冷酷無情地扯住她的秀髮,將其從地上拽起,並毫不留情地扇了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得杜三娘口鼻出血,頭暈目眩。他厲聲咒罵:“賤婢竟敢啐我!今日我就讓你明白何謂真正的順從!”錢燕鵬更是下令讓鍾洪濤先行施暴,限他在一炷香的時間內讓杜三娘學會順從,否則加倍懲罰。
鍾洪濤眼中閃爍着貪婪的邪光,卻又藉口時間太短推諉,企圖得到更多時間來羞辱杜三娘。錢燕鵬嘲諷之餘,竟下令讓衆人一同參與對杜三孃的凌虐,比試各自手段。重新坐回主位的錢燕鵬,看着鍾洪濤迫不及待地逼近杜三娘。儘管杜三娘曾有過英姿颯爽的一面,此刻卻只能在恐懼與倔強交織的表情下,無助地面對步步緊逼的困境,在掙扎中漸漸陷入四面楚歌的絕境。
目睹這一切,項協宏心頭猶如油煎火烤,既不甘隨波逐流,又無法忍受繼續袖手旁觀。儘管馮臨度苦口婆心地勸他再忍耐片刻,然而當看到杜三娘悽慘而又無助的模樣時,項協宏終於按捺不住胸中的憤怒,他猛然擲出手中的酒杯向鍾洪濤砸去,剎那間全場愕然無聲。項協宏直言此舉不僅觸犯律法,損害錢燕鵬名聲,還警示大家在外行事須防人言可畏。面對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錢燕鵬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但他竟然拍掌稱讚項協宏的膽識過人,並提議衆人共同參與此事,以免有人泄露出去。對於錢燕鵬的提議,項協宏首當其衝表示堅決反對,並強調凌辱女性乃是重罪,必須警惕任何可能泄露秘密的人。兩人言語交鋒之間,大廳內的氣氛陡然變得微妙起來,一股無形的壓力和緊張感如同烏雲般密佈在空中,預示着即將來臨的風暴。
項協宏低首而立,內心如狂風巨浪般翻滾不息,錢燕鵬則冷眼旁觀,不動聲色地審視着他的一舉一動。時過片刻,錢燕鵬再次拋出犀利的問題:“你爲何猶疑不定?莫非是想讓本公子另尋他人共度此番樂事?”話音未落,他便命令馮臨度加入其中。馮臨度心中七上八下,四顧之際,面露苦澀之色,微微點頭應允。
鍾洪濤頭部傷口初愈,滿腔怒火熊熊燃燒,他疾步上前,憤慨道:“公子,此人狡猾得很,萬萬留不得!”錢燕鵬揮手示意鍾洪濤住口,後者雖然退至一旁,但那充滿敵意的目光依舊死死鎖定在項協宏身上。馮臨度見狀,瞥見項協宏依然保持鎮定,心急之下,拽着他的衣袖朝杜三娘走去。此時的杜三娘已無任何遮掩,羞愧與緊張交織的眼神投向項協宏,只因他曾從生死邊緣救她於水火之中,期待他能再度挺身而出。
此刻,項協宏的心境猶如一團亂麻,先前的衝動之舉讓他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若拒絕侵犯杜三娘,則可能招致災禍;若屈服於禽獸般的行徑,則將喪失作爲人的尊嚴。涔涔冷汗沿着他的額角滑落,面對杜三娘那哀求的目光,他內心的痛苦更加劇烈。錢燕鵬催逼得愈發嚴厲,馮臨度見狀,趕緊以體力消耗過大爲由替項協宏求情。錢燕鵬隨手賜予一杯藥酒,項協宏一飲而盡,並低聲恭敬地道謝。
然而,項協宏並未按照預期採取行動,這讓錢燕鵬滿臉譏諷之意。馮臨度嘗試緩和氣氛,卻反被錢燕鵬連扇三記耳光,臉龐瞬間腫脹,但他仍不敢有任何反抗。錢燕鵬嘲弄項協宏身爲讀書人,竟不懂人間風月之事。項協宏強忍侮辱,低頭沉默,沒有言語。
錢燕鵬步步緊逼,質問項協宏作爲私鹽販子應當遵循的第一原則是什麼,衆人異口同聲答道:“服從”。錢燕鵬藉此機會諷刺項協宏,視其爲錢家豢養的狗,必須絕對聽命於主人。項協宏承受如此人格踐踏,身體不由得顫抖不已,最終不得不被迫承認自己如同“狗”一般的存在。
錢燕鵬繼續戲謔嘲笑,逼迫項協宏有所動作。馮臨度趁機喝下藥酒,準備對杜三娘施暴,而杜三娘滿目絕望無助,口中低聲祈禱求援。項協宏內心矛盾掙扎,深知此刻唯有暫時放下尊嚴,方能找到扭轉乾坤的機會。
就在馮臨度即將對杜三娘下手之時,項協宏突然出手阻止,厲聲要求杜三娘穿好衣服。此舉惹怒了錢燕鵬,他對着項協宏左右開弓,狠狠扇起耳光,還抓着他的頭髮大聲咒罵。項協宏堅決反對侵犯杜三娘,提出願意爲錢燕鵬尋找其他美女替代。錢燕鵬勃然大怒,命令手下將杜三娘懸空呈大字形捆綁,更猛烈擊打她的腹部,意圖制止她的尖叫聲。
正當杜三娘遭受無盡凌辱之際,項協宏在無奈之下選擇了妥協,緩慢走向杜三娘。錢燕鵬放言,在衆人盡情玩樂之後,會將杜三娘贈予項協宏,項協宏表面上順從,內心卻充滿了無法言說的無奈與憤怒。當錢燕鵬欲再次施展暴行時,項協宏突然開口打斷,聲稱要親自來完成此事。錢燕鵬雖感意外,但仍掛着冷笑表示同意,放手讓項協宏接近杜三娘。
然而,在這個千鈞一髮的關鍵時刻,項協宏陡然爆發,怒斥錢燕鵬的惡劣行徑,徹底改變之前逆來順受的態度,勇敢地奮起抗爭。原本一場荒誕不經的鬧劇剎那間反轉,整個廳內的氣氛瞬時凍結,衆人心中驚愕萬分,唯有項協宏那堅毅決絕的背影深深地烙印在所有人的眼眸深處……
一縷淡青的煙霧自銃口緩緩升騰,彷彿是死亡的序曲在空氣中低吟。項協宏雙臂如鐵,穩穩地將那把致命的銃舉過頭頂,其眼眸中閃爍着冷冽而堅定的光芒。僅僅七步之距,銃彈猶如出膛的疾電,瞬息間貼面擊中目標,血肉與碎布瞬間四散,濺射在他身上,形成一幅斑駁的血圖。轉瞬之間,廳內橫陳五具屍體,這是項協宏人生中首次親手剝奪他人性命,面對這令人毛骨悚然的場景,他的內心並未涌起絲毫恐懼,反而有一種暢快淋漓、盪滌污濁的痛快感覺。
杜三娘目睹此景,驚駭得幾近崩潰,她癱軟在地上,顫抖不已。然而,在這混亂與恐懼交織的深淵之中,當她的目光觸及到項協宏那挺拔的身影時,竟從中捕捉到了一絲安定的力量,讓她尚能保持清醒,不至於徹底昏厥過去。
馮臨度目睹這一切,瞠目結舌,瞳孔中的驚恐如同被困的小獸般四處亂撞。巨響過後,五條生命瞬間消失於世,錢公子竟然命喪在這冰冷的銃下?極度的恐懼讓他幾乎要失聲尖叫:“項兄,你……莫不是真的瘋了不成?”
話音未落,那黑洞洞的銃口已經對準了他的面孔,馮臨度下意識地拱手作揖,試圖以言語安撫對方的情緒。項協宏卻冷峻地喝止道:“禁聲!”門外的家丁聞聽動靜,急切地詢問是否發生了變故。項協宏一腳踢醒杜三娘,示意她尖叫以混淆視聽,同時抄起身邊的酒壺朝大門擲去,高聲呼喊:“錢公子正歡宴正酣,爾等速速退下!”
外院重歸寂靜,馮臨度才稍稍回過神來,惶恐不安地問:“項兄,你究竟是何來歷?”項協宏對此並未迴應,而是先撿起袍子披在杜三娘瑟瑟發抖的身體上,隨後手持銃步步逼近馮臨度,用銃口抵住他的腰際,迫使他一同走出大廳。銃膛內的最後一顆子彈尚未發射,彷彿在警示馮臨度的命運可能隨時終結。項協宏命令杜三娘留在原地不得移動。
兩人悄然走出大廳,項協宏遞給馮臨度一支菸花,點燃後升入夜空,絢爛的花火讓馮臨度在驚歎之餘暫時忘卻了恐懼。項協宏再次追問關於錢府重要人物的具體所在,馮臨度儘管心有餘悸,但見項協宏並無加害之意,只能顫抖着手指向西樓,詳細告知詳情。項協宏冷笑一聲:“如今逃無可逃,官府與錢家沆瀣一氣,監控嚴密,我必須查明錢家其餘人的藏身之處。”
項協宏指示杜三娘撕下衣衫布條備用,馮臨度雖然內心充滿恐懼,但他察覺到項協宏並無惡意,便勉強安下心來。隨後,項協宏手腳麻利地將二人捆綁結實,開始細心清理現場,力求不留任何破綻。杜三娘看着項協宏的一舉一動,臉上浮現出複雜無比的表情,既有恐懼也有欽佩,而馮臨度則始終心有餘悸。
此時,在庭院內守望星空的樑煥坤突然瞥見一顆流星劃破寂寥的夜幕,一種不祥的預感令他心頭一緊,他立即衝入屋內,果斷打暈撫琴,然後迅速召集兄弟們準備行動。衆人動作敏捷,頃刻間集結完畢,呂德行緊張地詢問自己的任務,項協宏命令他務必保護並妥善隱藏撫琴,不可有任何輕率之舉。駱華俊則厲聲對衆人下達指令:“各位兄弟從北牆翻入,按既定方案搜尋,行動務必悄無聲息,若遇到阻礙或通風報信者,格殺勿論!”呂德行默默無語,衆人整裝待發,各自凝視着黑暗深處,等待着行動時刻的到來。
尚書府內,夜色正濃,福叔悄無聲息地輕釦門扉,恭敬地步入書房稟告:“老爺,此刻有一位訪客求見。”陸印生聞聽此言,心頭不禁一緊,子時來訪的神秘人物究竟是何方神聖?他追問詳情,福叔壓低嗓音,略帶緊張地答道:“是王爺差遣的人。”一聽是漢江王派來的使者,陸印生眉頭緊鎖,臉色微變,示意立即召見。
片刻之後,一位身着黑色勁裝的中年男子踏進廳堂,他的步履沉穩有力,自報家門乃是親王衛隊千戶胡江,並呈上一封密封的書信:“我奉王爺之命,特來給大人送信。”
陸印生接過信函,心中疑竇叢生。朝廷削藩多年,親王衛隊早已不復存在,而漢江王怎會暗中保留私兵?他急不可待地拆開信封,目光迅速掃過字跡,閱畢後一股寒意直透脊背。信中提及源亥城局勢動盪,漢江王已親自趕往處置,陸印生追問具體情況,胡江則含糊其辭:“王爺只吩咐大人要保重身體,我所傳達的信息至此爲止,就此告辭。”
胡江離去後,福叔趨前詢問爲何漢江王單槍匹馬行動,陸印生沉默半晌,將手中的信紙扔入火盆,烈焰瞬間吞噬了字跡,他在煙霧繚繞中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同一時刻,胡江騎馬疾馳至王府附近的一座隱蔽宅邸,四周戒備森嚴,所有守衛皆披掛黑色勁裝,與夜色融爲一體。進入書房,只見室內陳設古樸雅緻,案臺上鋪展開一幅詳盡的輿圖,輪廓酷似陽曲縣的模樣。胡江開門見山地道:“王爺已經遠赴險境,我們需在三日內攻取陽曲縣,並尋獲名爲‘陸地神雷’的神秘物件,然後由江陵港出發,屆時王爺會在別處接應我們。”
衆人紛紛議論紛紛,探問“陸地神雷”爲何物,胡江亦無法給出答案,只知道王爺視其爲珍寶,具備開山裂石之力,因此務必確保此次行動萬無一失。於是,胡江下令衆人喬裝打扮混入陽曲縣,首要目標便是奪取城門控制權,其餘部衆則隱匿於林間伺機而動。考慮到陽曲縣兵力薄弱,他們計劃速戰速決,分頭搜尋“陸地神雷”,一旦遭遇抵抗,格殺勿論。
正在此時,一名身影慌亂闖入書房,正是提前返回的劉肖。胡江驚愕之餘連忙詢問查探情況,劉肖氣喘吁吁地說:“收費站成了難以逾越的天塹!”原來,在通往陽曲縣的路上,官府設立了許多收費站,劉肖因攜帶銀兩不足被阻攔在關卡之外。衆人聞訊大驚失色,對收費站的存在毫無防備,一時之間陷入了束手無策的困境。
胡江勃然大怒,責怪劉肖行事魯莽,而劉肖面露委屈,解釋道官兵巡查嚴密,想繞行山路也難逃法眼,收費站如同繁星般密佈,而且沿途草料價格高昂,稍有不慎就會被困其中,寸步難行。胡江聽罷怒火中燒,卻又無可奈何,只能設法尋找解決之道。
衆人七嘴八舌,面對收費站這道難題,有人提出強行突破,但劉肖堅決反對,認爲此舉定會引來更多阻礙,且不清楚收費站的確切數量和分佈。胡江反覆思量,最終決定先籌集銀兩支付過路費,再快速突襲陽曲縣。然而高達四千兩的鉅額費用讓胡江倍感壓力,王爺離行之時並未留下足夠的資財。
面對如此前所未有的棘手問題,胡江臉上顯露出迷茫與無奈,一時找不到破解之策。最後,劉肖低聲提議:“或許可以考慮賣掉部分馬匹以湊足這筆錢。”胡江聽後,雖然心有不甘,但也只得點頭贊同,暫定以此計謀暫時緩解燃眉之急。
胡江沉眉深思,片刻後眼神堅定地斷言:“馬匹無需出售,人與馬過路費用合計兩千兩應能應付。”然而有人提醒他,後續收費站衆多,馬匹既難以脫手又容易暴露行蹤。胡江聞此言,臉上瞬間浮現出懊悔與無奈交織的表情,雖然心有不甘,卻不得不接受售馬的建議。他立刻部署安排,命令部下儘快着手處理,並計劃次日再次派遣探子劉肖詳盡查明所需的具體費用,而後天則派出二百名喬裝打扮的士卒悄無聲息地潛入陽曲縣城。
考慮到騎馬行動過於顯眼且易於成爲追擊目標,胡江毅然決然決定捨棄馬匹,轉而採取步戰策略,待主力部隊到達時以響箭爲信號,城內的內應將迅速接應。面對陽曲縣瞬息萬變的局勢,胡江遵照王爺密令,下令全體人員於明日轉移到城郊的一處偏僻農莊,那裡的一切居民與作物都將被無情清除。儘管此舉可能導致農夫失蹤引發事端,但在大局面前,胡江權衡再三,仍堅持按原計劃執行。
時光如梭,兩日後,在陽曲縣衙那寬敞明亮的公堂之內,王穎超一邊享用着早餐,一邊專注地翻閱邸報,密切關注京都的風吹草動,尤其對一則報道農莊火災的新聞格外上心。用畢餐食,他召集衆人佈置防火任務,更換街巷間的宣傳標語,反覆強調火患防範之重要性。
就在這時,公堂外突然傳來一聲斷喝,直指那場發生在京都農莊的火災實乃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過去,只見一名氣質文雅、衣着樸素的男子穩步踏入公堂,此人正是失蹤已久的畢雲濤。王穎超示意其他官吏退下,只留下畢雲濤獨自講述詳情。畢雲濤從隨身攜帶的布袋中取出漢江王在農莊秘密培育的奇異種子,包括罕見的馬鈴薯、西紅柿、小米辣以及珍珠米等品種,並警示王穎超務必要對這類高產作物進行重點保護,儘管這些作物毒性不明,但很可能具有極高的藥用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