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處理完駱文彬的事情後,李自成端端正正地坐在虎皮交椅上,目光如炬,掃過在坐的各位將領。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深沉的威嚴,彷彿能洞察每個人的心思。

“各位將軍!既然劉芳亮已經安全歸來,朕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算是落地了。接下來,你們覺得我們是應該往南打呢,還是往北攻?”李自成的話語中帶着幾分凝重,幾分期待。

話音剛落,一個身材魁梧的將軍就大聲喊道:“北伐!直接攻打京城!明朝現在內憂外患,咱們不能給他們喘氣的機會!”這個將軍一臉激昂,彷彿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李自成聽了這話,眉頭微微一皺,目光深邃地看向了其他人。他心中明白,北伐雖然振奮人心,但風險也極大。

這時,景常浩站了出來,他身材修長,面容堅毅,說:“我認爲我們應該南征!明朝的軍隊現在士氣正旺,而我們剛吃了敗仗,士氣低落,應該避開他們的鋒芒,往南走。河南那邊連年戰亂,十室九空,糧食短缺。如果明朝軍隊敢追來,我們就假裝失敗,引誘他們深入。”

“戰線拉得越長,明朝軍隊的後勤問題就越嚴重!到時候,我們派一支騎兵截斷他們的糧道,明朝軍隊自己就會崩潰!”景常浩的話語中帶着幾分智謀和冷靜。

“我同意!”

“我也同意!”

景常浩的話得到了大多數將領的支持。他們紛紛點頭,表示贊同。往南征,既可以攻打南直隸,也可以窺伺湖廣地區,這無疑是一個更爲穩妥的選擇。

往北有黃得功、冀資深、高傑這些強敵,往東還有建奴的威脅,只有往南纔能有所作爲!李自成心中暗自思量,目光在衆將臉上掠過,試圖從他們的表情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各位,各位!”南宮尚樸打斷了大家的討論,他身材微胖,面容和善,但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請先聽我說一句,咱們再議征伐之事如何?”

“牛左輔請講!”景常浩揮了揮手,示意南宮尚樸繼續。

南宮尚樸穩步向前,大聲說道:“我認爲,現在不應該討論征伐,而應該討論防守!”他的聲音洪亮,充滿了力量。

“牛左輔的意思是……”李自成站起身來問道,他的目光中透露出幾分疑惑和期待。

這句話正好說到了李自成的心坎上。他一直在思考如何鞏固已有的地盤,而南宮尚樸的話無疑給他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

南宮尚樸得意地擡起頭,繼續說道:“現在我們已經佔據了陝西、山西全境以及河南的大部分地區。地盤越大,需要的守軍就越多!”他的話語中帶着幾分憂慮和深思。

“山西、陝西有天險可以依靠,所以需要的守軍不多。但河南就不同了,平原無險可守,只能依靠堅固的城池和重兵把守。”南宮尚樸的話語中帶着幾分無奈和堅定。

“我們的主力有限,如果想攻打湖廣,就必須調動主力。但主力一動,明朝軍隊就可能會收復失地。”他的話語中帶着幾分警醒和憂慮。

“所以我要問問各位,河南的這些城池,我們是守還是不守?”南宮尚樸的話語中帶着幾分決絕和期待。

景常浩皺了皺眉說:“牛左輔,我認爲沒必要守這些城池。我們攻城後得到的錢糧,一部分自己用,一部分分給百姓。但每次明軍一來,我們就得撤退。”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無奈和不滿。

“不守城池,不治理百姓,導致百姓對我們只有好感,卻沒有忠心。我們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城池,明軍一來,百姓又投降了。”南宮尚樸的話語中帶着幾分痛心和憂慮。

“皇上沒稱帝之前,這都不是問題。但現在皇上已經稱帝,既要打江山,也要守江山!”他的話語中帶着幾分堅定和決絕。

“打江山需要忠誠的將士,守江山則需要忠誠的百姓!”南宮尚樸的話語中帶着幾分深情和期待。

“我的話就說到這裡,各位請仔細考慮!”南宮尚樸拱了拱手,退回到了文官隊伍中。他的背影顯得有些孤獨,但卻又充滿了力量。

這番話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連李自成都感到震驚。他沒想到南宮尚樸會提出這樣的觀點,更沒想到這個觀點會如此深刻地觸動他的心絃。

景常浩、高一功、閻添祿、駱文彬等人相互看了看,然後又一起看向了李自成。他們的眼神中透露出幾分疑惑和思索。是啊!他們之前只想着攻打,卻沒有考慮過防守的問題。

打江山需要忠誠的將士,守江山則需要忠誠的百姓!這句話像一把錘子,狠狠地敲打在他們的心上。他們開始意識到,防守同樣重要,甚至可能比攻打更爲關鍵。

“牛左輔,你這話說得太好了!”閻添祿忍不住讚歎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幾分敬佩和讚賞。

南宮尚樸微微一笑:“袁將軍過獎了。”他的笑容中帶着幾分謙遜和滿足。他知道,自己的觀點已經得到了大家的認可。

震驚過後,李自成首先問道:“牛左輔,你怎麼看守與不守的問題?”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急切和期待。他想聽聽南宮尚樸對於這個問題的具體看法。

“我和宋軍師有相同的看法,還是請宋軍師來說吧。”南宮尚樸知道風頭已經過去了,於是把話頭遞給了程鳴和。他的話語中帶着幾分謙遜和尊重。他知道,程鳴和同樣有着出色的智謀和見解。

程鳴和輕輕拍了拍衣袖,他的動作顯得從容而優雅。“皇上,我認爲該守的城池一定要守;不該守的,就堅決不守;至於那些可守可不守的,就根據實際情況靈活應對。”他的聲音平和而堅定,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自成聽了這話,差點想揍他一頓。這話說了等於沒說!他心中暗自思量,眉頭緊皺。他知道,程鳴和的話雖然聽起來有些籠統,但其中卻蘊含着深刻的智謀和策略。

見李自成不高興了,程鳴和趕緊補充道:“我們可以以鄭州爲中心,那些易守難攻的城池一定要守住。而那些易攻難守的城池,就放棄不守。其他的城池則根據我們的需要靈活應變。”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急切和解釋。

“這樣我們既可以隨時進入河南地區,也可以根據實際情況退守潼關!”程鳴和的話語中帶着幾分自信和堅定。他知道,這個策略既能夠確保他們的地盤不受侵犯,也能夠爲他們的攻打提供有力的支持。

李自成想了想又問:“那我們的主力軍隊應該往哪裡去呢?”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期待和詢問。他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對於他們的戰略部署至關重要。

“南直隸!”程鳴和回答道。他的聲音堅定而有力,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他知道,南直隸是他們攻打的重要目標,也是他們鞏固地盤的關鍵所在。

在南直隸的應天府裡,有一座春和殿,這裡曾經是太子的居所。此時正值初秋時節,殿外的梧桐樹葉已經開始泛黃,偶爾有幾片落葉隨風飄落,增添了幾分蕭瑟之感。

殿內卻是一片寧靜祥和之氣,硃紅色的柱子、金黃色的琉璃瓦、精緻的雕花窗櫺都顯得富麗堂皇。按照慣例,太子成年後應該搬出皇宮住在太子府裡。但因爲南京皇城裡沒有皇帝的女眷,只有一些負責灑掃的太監,而且出於安全的考慮,所以朱慈烺一直住在春和殿裡。

此時,朱慈烺正坐在殿內的一張書案前,他面容清秀、眉宇間透露出一股英氣。他的手中握着一支毛筆,正在認真地書寫着什麼。他的書法筆力遒勁、氣勢磅礴,透露出一種不凡的氣質。

“啓稟太子殿下,魏國公徐弘基和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求見。”一個太監匆匆走進殿內,躬身行禮道。他的聲音有些急促,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稟報。

朱慈烺本來不想見他們,但考慮到兩人的身份後還是決定見一見。他放下手中的毛筆,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襟。他知道,徐弘基和史可法都是南京朝廷中的重臣,他們此次前來必然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議。

徐弘基不僅是魏國公,還擔任着南京守備的職務;而史可法則是南京兵部尚書兼參贊機務之職。在南京,雖然設有六部,但實權並不在他們手中,而是在南京守備和參贊機務的手裡。他們兩人聯手,幾乎掌握了南京朝廷的半邊天。

根據明朝的制度,南京守備和參贊機務每天都要一起處理各種事務。每月的初一和十五,他們還會和內守備一起商議重要事項。也就是說,在南京真正掌握實權的是南京守備和參贊機務!

朱慈烺心中暗自思量着,他明白自己雖然身爲太子,但在南京朝廷中的地位卻並不穩固。他需要依靠這些重臣的支持才能穩固自己的地位,進而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

他走出書案,朝着殿門走去。他的步伐穩健而有力,透露出一種不凡的氣質和威嚴。他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南京朝廷中的兩位重臣,他需要展現出自己的威嚴和智慧來應對接下來的挑戰。

“大伴,”朱慈烺緩緩轉頭,目光落在站在殿門邊,身形略顯瘦削的丘致中身上。丘致中不僅是他的東宮伴讀,更是他心中未來司禮監的潛在人選。丘致中深知這一點,因此行事總是格外小心謹慎,一舉一動都透露着沉穩與機敏。

“他們來這兒,到底是爲了什麼?”朱慈烺的眉宇間流露出一絲困惑。他年紀雖輕,但眉宇間已隱隱有着一股不凡的氣度,那是與生俱來的皇家威嚴與書卷氣的混合。

丘致中躬身行禮,聲音低沉而清晰:“太子殿下,魏國公徐弘基和史尚書史可法是爲軍餉的事情來的。具體什麼情況,他們並未詳說,我也不敢多問。”

“軍餉啊?”朱慈烺輕輕皺眉,心中暗自思量。前兩天,鄭成功剛從北京運來了二百萬兩白銀,那是專門給南京京營和華瑞奇的軍餉。發完軍餉後,還剩下幾十萬兩。沒想到,這消息一傳出,南京的官員們便如聞到血腥的鯊魚,輪番上門,目的只有一個——要錢!

朱慈烺沉思片刻,對丘致中說:“你去告訴南京京營總督劉文炳、詹事府詹事倪元璐先生,還有南京戶部尚書高弘圖,讓他們來文華殿一趟,我有事要和他們商量。”

自從從北京搬到南京,朱慈烺便精心挑選了劉文炳擔任南京京營總督,而沒有選擇襄城伯霍正初。因爲霍正初擅長的是辯論,而非帶兵打仗。京營的軍備荒廢至此,他“功不可沒”!

丘致中正要動身,一個小太監急匆匆地跑進來,跪在地上,聲音略帶急促:“太子殿下,南京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鳳陽總督馬士英求見。”

“馬士英?”朱慈烺心中微微一驚。他不是應該在鳳陽守着皇陵嗎?怎麼突然跑到南京來了?一股莫名的煩躁涌上心頭,但他還是強壓下心中的不悅,吩咐道:“讓他們都先去文華殿等着,我隨後就到。”

“是,奴婢遵命。”丘致中和那個小太監應了一聲,便匆匆退下。

文華殿,位於奉天殿的東南邊,是當年朱高熾作爲太子監國時辦公的地方。朱棣遷都北京前,朝會都是在南京紫禁城的奉天殿舉行的。但朱棣北伐時,便讓朱高熾監國。由於朱高熾並非皇帝,不能“御門聽政”,所以朝會便改在午門左門舉行。而若是召開小會議,則會選擇在文華殿。朱慈烺爲了避嫌,也效仿朱高熾的做法,在文華殿辦公。

文華殿外的景色宜人,殿前是一片翠綠的草坪,幾株古老的松樹挺立其間,顯得莊嚴肅穆。微風吹過,帶來一陣陣清新的草木香氣,讓人心曠神怡。然而,朱慈烺此刻卻無暇欣賞這美景,他的心中充滿了即將面對的紛擾和困擾。

沒過多久,朱慈烺便來到了文華殿。劉文炳、倪元璐、魏國公徐弘基、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南京戶部尚書高弘圖,以及馬士英等人一見他進來,便趕緊行禮:“臣等參見太子殿下!”

“大家免禮,起來吧。”朱慈烺的聲音雖還帶着稚氣,但語氣中已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嚴。

衆人起身,各自站好位置。劉文炳走上前幾步,站在朱慈烺的右手邊,負責保護他的安全。他的身形高大威猛,如同一座堅實的堡壘,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而倪元璐則走到左邊,他以前是戶部尚書,現在則專心在詹事府教授太子讀書,是朱慈烺真正的老師。他的眼神深邃而睿智,彷彿能洞察一切。馬士英看着這一文一武兩大護法,心中暗暗較勁,想着自己將來也要站到這個位置。

“魏國公、史尚書、馬總督,你們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朱慈烺開口了,他的聲音雖不大,但卻有着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威嚴。

徐弘基首先站出來說:“殿下,我負責南京的守備工作。但南京城年久失修,守城器械也不行了。火炮生鏽,弓弩腐爛,滾木礌石也不夠用。聽說北京送來的餉銀還有剩餘,請殿下撥點銀子來加固城防。”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急切和憂慮,顯然對南京城的守備狀況十分擔憂。

朱慈烺輕輕咳了一聲,轉頭看向史可法。史可法是河南開封人,以孝順出名,還曾拜左光斗爲師。他有兩個身份,一是南京兵部尚書,二是錦衣衛百戶。朱慈烺對南京的官員大多沒什麼好感,但對史可法卻是個例外。就因爲他是錦衣衛的身份,讓朱慈烺對他多了一份信任和依賴。

“史尚書,你這次來也是爲了錢吧?”朱慈烺問道,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無奈和調侃。

“是的,殿下。”史可法回答道,“我來是爲了募兵。南京的守軍太少了,才一萬多人,還都是些老弱病殘。要是流賊來了,肯定守不住。我想請殿下撥點銀子,用來募兵和練兵。”他的語氣堅定而懇切,顯然對募兵之事充滿了決心和期待。

朱慈烺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他又把目光轉向了馬士英。“馬總督,你不在鳳陽好好守着,跑到南京來幹什麼?萬一流賊去了鳳陽怎麼辦?尤其是祖陵,可不能再出事了。”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責備和擔憂。

馬士英嚇得跪在地上說:“殿下放心,鳳陽現在有兩支兵馬。一支是鳳泗總兵牟文綬的,有四千戰兵守着祖陵;另一支是我的兵馬,暫時交給監軍盧九德管着,在鳳陽城裡。我這次來,其實是有三件事想求殿下恩准。”他的聲音略帶顫抖,顯然對朱慈烺的威嚴感到敬畏。

朱慈烺沒說話,只是示意他繼續說。馬士英嚥了口唾沫,鼓起勇氣說:“第一件事是募兵。我想在鳳陽府一帶募兵兩萬,以防流賊。第二件事和第一件事有關,募兵需要錢。兩萬士兵的安家費、武器裝備、軍餉加起來至少要十五萬兩白銀。至於第三件事……”他看了看周圍,欲言又止,“這是件私事,我想私下裡跟殿下說。”他的眼神中閃爍着一絲神秘和期待,顯然對這件私事充滿了期待和渴望。

在那個略顯陰沉的午後,朱慈烺正坐在書房中,窗外的微風輕輕拂過,帶來一絲絲涼意,卻吹不散室內的凝重氛圍。他正準備迴應馬士英關於軍費分配的請求,卻被倪元璐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思緒。

“馬總督啊,前面兩件事咱們暫且擱置,我倒是想先問問這最後一件事,您是爲了公家的利益,還是爲了自己的私心呢?”倪元璐的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諷刺,他的眼神銳利,彷彿能洞察人心。

馬士英,這位鳳陽的一把手,朝廷裡舉足輕重的二品大員,此刻臉上看似平靜無波,內心卻如翻江倒海一般。他心中暗想:“若是爲了公事,我自當遵從;但若是私事,那可就另當別論了。”他故意遲疑了一下,然後從懷裡掏出兩本書,如同獻寶一般高高舉起,企圖轉移話題。

丘致中接過書,連看都不敢看一眼,便直接放到了朱慈烺面前的桌子上。朱慈烺拿起書,快速地翻了幾頁。這兩本書薄得如同紙片,內容寥寥。一開始,他還頗爲不屑,但越往下看,眉頭就皺得越緊,最後竟擰成了一個疙瘩。

衆人都以爲朱慈烺要發火了,沒想到他卻把第一本書放到一邊,繼續看第二本。看着看着,他的眉頭又漸漸舒展開來,最後竟露出了笑容。“不錯不錯,這本書寫得真好。這兩本書都是馬總督的手筆嗎?”他邊說邊把書放回桌上,目光轉向了馬士英,眼中閃爍着好奇與讚賞。

馬士英掃了眼在場的人,壓低聲音說:“這是阮大鋮寫的,我覺得他說得頗有道理,便拿來給殿下您看看。”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阮大鋮?這人是誰啊?”朱慈烺轉頭問向倪元璐,眼中滿是疑惑。

倪元璐,這位曾經的吏部尚書,對官員的底細瞭如指掌。他想了想,回答道:“阮大鋮啊,萬曆四十四年的進士。天啓年間,他跟着魏忠賢混,當過給事中,後來還升了光祿卿。陛下剷除了魏忠賢一夥後,就以附逆罪把他貶爲平民了。”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不屑與嘲諷。

朱慈烺一聽這話,心裡頭就犯了嘀咕。他老爹林小風一上臺第一件事就是除閹黨,現在馬士英卻給他推薦這麼個人。這要是讓老爹知道了,自己的太子之位還保得住嗎?他心中暗自思量,目光中透露出幾分憂慮。

他轉頭看向東林黨人史可法,希望他能說點什麼。可史可法卻像個沒事人一樣,連個表態的意思都沒有。他的沉默讓朱慈烺心中更加沒底,他明白東林黨裡也是魚龍混雜,不能一概而論。

朱慈烺想了想,又把目光轉向了倪元璐。“老師,您怎麼看?”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敬意與期待。

倪元璐白了馬士英一眼,冷冷地說:“這阮大鋮啊,在南京閒居了十一年,整天忙着拉幫結派,想東山再起。吳應箕、陳貞慧他們看不下去,就寫了篇《留都防亂公揭》揭他的短,結果有一百多人都簽名聲討他。阮大鋮嚇得門都不敢出,天天躲在家裡。”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嘲諷與不屑。

“要是他真沒做過那些事,幹嘛要躲起來?這種亂臣賊子,就應該讓他回家種地去!”倪元璐這話一出口,阮大鋮的仕途就算是徹底涼了。他的語氣堅定而決絕,彷彿已經爲阮大鋮的命運做出了判決。

馬士英聽了這話,臉色更加陰沉了。他心中暗想:“這倪元璐真是礙事,總是跟我作對。”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幾分不滿與憤怒。

朱慈烺見氣氛不對,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咱們還是說正事吧。朝廷給的錢不多了,得省着點花。具體怎麼分配,咱們得好好商量商量。”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無奈與焦急,彷彿已經預感到了接下來的爭吵。

說着,他把目光轉向了南京戶部尚書高弘圖。高弘圖也不含糊,直接從袖子裡掏出賬本,擺在大家面前。“各位,給華瑞奇和南京京營發了軍餉之後,戶部還剩下六十六萬三千四百兩銀子。其中六萬三千四百兩是給太子殿下留作私用的,剩下的纔是咱們能動的。”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嚴肅與認真。

他怕大家誤會,又補充了一句:“這六萬兩銀子看着不少,但永王、定王的開銷、六宮的內眷、還有跟着咱們南遷的錦衣衛、廠衛的餉銀都得從這裡頭出。”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無奈與苦澀,彷彿已經預感到了接下來的爭吵。

“行了行了,別囉嗦了,快說說你們各要多少吧?”朱慈烺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他的話語中帶着幾分急切與焦慮,彷彿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結束這場爭吵。

魏國公徐弘基先開了口:“鞏固城防得要二十五萬兩。”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堅定與不容置疑。

史可法也跟着說:“我這邊也得要十萬兩。”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沉穩與從容,彷彿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馬士英算了算賬:“你們倆加起來三十五萬兩了,我這邊還得十五萬兩呢。那還剩十萬兩怎麼辦?”他疑惑地看着高弘圖,語氣中帶着幾分不滿與質疑。

高弘圖不慌不忙地說:“這個月的餉銀是發了,可下個月、下下個月呢?咱們得留一半備用啊,不然萬一出了亂子怎麼辦?”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冷靜與理智,彷彿已經爲未來的困境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你怎麼不早說!”馬士英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憤怒與不滿,彷彿已經對高弘圖的不滿達到了頂點。

“你也沒問啊!”高弘圖也不甘示弱。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倔強與堅持,彷彿已經做好了與馬士英抗爭到底的準備。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吵了起來。一開始還就事論事呢,後來馬士英就開始人身攻擊了。“高弘圖你搞清楚沒有?這大明朝姓朱不姓高!現在是太子殿下監國呢,錢怎麼花得由殿下說了算!你一個戶部尚書算老幾啊!”馬士英這話明擺着是在給朱慈烺戴高帽呢,同時也把問題引到了朱慈烺身上。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挑釁與不滿,彷彿已經做好了與朱慈烺抗爭的準備。

高弘圖可不吃這一套:“不管是誰監國還是陛下親臨,我們戶部的原則都是一樣的。”他據理力爭地回擊道。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堅定與不容置疑,彷彿已經爲戶部的原則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眼看場面就要失控了,史可法趕緊站出來打圓場:“二位都消消氣吧!別吵了!這錢怎麼花還是得由殿下定奪才行!”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急切與焦慮,彷彿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結束這場爭吵。他深知再這樣下去,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和棘手。

在那個風雨欲來的黃昏,史可法如同一位溫文爾雅的和事佬,站在馬士英與高弘圖之間,用他的沉穩與智慧,巧妙地調和着兩人之間那幾乎要撕破天際的爭執。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彷彿是在告訴這兩位爭吵不休的大臣:國家危難之際,豈能因私廢公?終於,在馬士英憤怒的喘息與高弘圖不甘的沉默中,那場激烈的爭執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了一片暫時的寧靜。

倪元璐站在一旁,目光緊緊鎖定在高弘圖身上。只見這位戶部尚書臉紅脖子粗,顯然是氣得不輕。元璐心中暗自嘀咕,這已經是第三次有人上門索要錢財了,爲何偏偏是高弘圖與馬士英之間的衝突最爲激烈?此事着實令人費解。高弘圖雖手握財政大權,但一旦離開南京城,他的影響力便遠不如一個知府。然而,在守財與治家方面,高弘圖對太子朱慈烺的命令卻是言聽計從,忠心耿耿,即便沒有顯赫的功績,也有一份苦勞在內。只是,望着高弘圖那已顯老態的面容,元璐不禁感嘆,萬曆十一年出生的人,如今已年過六旬,能否等到太子登基那一天,還真是個未知數。

突然間,一個念頭在元璐腦海中閃過,高弘圖乃是復社的元老級人物!復社,這個由江南士大夫組成的政治與文學團體,外界常稱其爲“小東林”。但與東林黨不同,東林黨人多愛空談,復社則更注重實幹,只不過他們所做的“實事”,並非爲了國家百姓,而是爲了在科舉考試中操縱結果。就拿林小風十六年那次科舉來說,復社直接包攬了一甲前三名,狀元、榜眼、探花皆出自其門下。因此,復社的勢力遍佈天下,其黨羽之多,有名有姓者便超過三千人。而張溥,更是幾乎成了大明地下的吏部尚書。

時光荏苒,轉眼間到了林小風三年,周延儒因言失當被剝奪內閣首輔之職,只得回家賦閒。然而,他心中仍念念不忘官復原職,於是求助於張溥。在復社的鼎力相助下,到了林小風十四年,周延儒竟再次登上了首輔的寶座。而成慶華、李邦華等人,也與復社關係密切,如同鐵打的盟友。

然而,馬士英卻偏偏要推薦阮大鋮,這位閹黨餘孽,與復社之人勢如水火。再加上阮大鋮名聲惡臭,復社的元老高弘圖自然無法容忍,與馬士英的衝突也就在所難免了。元璐自己已年近半百,想到這些朝堂上的紛爭,便覺得頭疼欲裂,心中煩躁不已。於是,他毅然辭去了官職,轉而投身於教育事業。沒想到,即便辭官歸隱,也依舊無法逃離這些繁瑣的世事。

元璐嘆了口氣,決定還是靜觀其變。而太子朱慈烺,對此事一無所知,還以爲馬士英與高弘圖是在鬧私仇,便勸解道:“兩位都是國家的棟樑之才,應以國事爲重,個人的恩怨暫且放下吧。”馬士英與高弘圖一聽這話,嚇得連忙認錯,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隨後,朱慈烺與徐弘基、史可法、馬士英等人商議,決定撥出十萬兩銀子給徐弘基,用於加強城防,同時減少京營的募兵數量和費用。馬士英則按照原計劃募兵,資金不足時便向南京京營索取。高弘圖雖然心中不滿,但也只能無奈照辦。

事情處理完畢後,朱慈烺將劉文炳和元璐召來,向他們展示了馬士英送來的兩本書——《蝗蝻錄》和《蠅蚋錄》。兩人翻閱之後,便將其還給了朱慈烺。朱慈烺詢問他們對這兩本書的看法,元璐苦笑着回答:“這兩本書啊,將東林黨人比作蝗蟲,復社比作蝻蟲,而那些附和他們的人則是蒼蠅蚊子。其目的就是要將東林和復社的人一網打盡。書中還指責東林黨人短視無能、黨同伐異,這話嘛,一半對一半不對。”朱慈烺聽後一愣,讓元璐詳細說說。

元璐嘆了口氣,緩緩道來:“殿下啊,東林黨人最初的理想是希望政事歸六部管理、公論由言官發表、天下太平。他們還主張減稅、開墾荒地、興修水利。然而,由於朝廷財政困難,這些理想都成了空談。因此,東林黨內部也出現了分裂,有的人光說不練、誤國誤民,有的人則埋頭苦幹。將他們混爲一談,確實是不公平的。”

朱慈烺又問元璐:“先生您深受父皇信任,爲何不退出東林呢?”元璐笑了笑,回答道:“其他黨派可以同流合污,但東林卻喜歡志同道合的人。掛着東林的名號,有同黨相助,何樂而不爲呢?”

接着,朱慈烺又詢問馬士英關於收復河南的計劃,元璐笑着搖頭,心中明白太子肯定是全力支持馬士英的。朱慈烺無奈,又轉向劉文炳徵求意見,炳也是建議靜觀其變。朱慈烺一聽這話,頓時火冒三丈,會議也不開了,直接宣佈散會。

而在南京城的一座府邸裡,馬士英、阮大鋮、錢謙益三人正圍坐一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錢謙益站起身來,堅定地說道:“這事兒我看行!”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彷彿已經看到了未來的勝利。而馬士英與阮大鋮則相視一笑,他們的心中也充滿了期待與野心。一場新的風暴,似乎正在悄然醞釀之中。

“錢大人,您這話可當真?要是真的,我阮大鋮必定重重答謝您!”阮大鋮一聽錢謙益這麼說,猛地站了起來,瘦削的臉龐因激動而泛紅,眼裡閃爍着希望的光芒,彷彿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阮大鋮啊,原本是東林黨中的佼佼者,風度翩翩,才情出衆,卻因一時之念,跟了魏忠賢那閹黨,從此人生軌跡大變。東林黨與閹黨勢如水火,阮大鋮這一倒戈,東林黨的人對他恨之入骨。魏忠賢倒臺後,阮大鋮成了過街老鼠,人人避之不及,最後只能灰溜溜地回到老家。路上他還屢次試圖與東林黨修好關係,卻每次都吃了閉門羹,那份落寞與無奈,盡在不言中。

沒想到,錢謙益竟如此給面子,一口答應了他的請求。錢謙益先看了看馬士英,那雙歷經滄桑的眼睛裡滿是狡黠,又瞧瞧阮大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要不是瑤草(士英的字)開口,我才懶得管這檔子事呢!”阮大鋮一聽,趕緊彎下腰,連聲道謝,心中那塊大石頭終於落地。

馬士英一看時機到了,也站起來提議:“錢大人,今晚不如就留宿此地,咱們一起去秦淮河邊,喝喝酒,賞賞景,如何?”阮大鋮一聽,眼睛都亮了,滿心期待地看着錢謙益,那神情就像是一個渴望得到糖果的孩子。

秦淮河畔,夜色朦朧,燈火闌珊,是青樓最熱鬧的地方。那時的文人墨客、富商巨賈,都把這當成風流韻事,錢謙益自然也不例外。他想了想,轉頭對馬士英說:“我倒無所謂,但瑤草你恐怕不太方便吧?”原來,明朝宣宗那會兒,爲了整頓官風,廢了官妓制度,官員們不能帶妓女出去玩了。不過民間沒這規矩,官員們就想着法子娶小妾來避風頭。

馬士英身爲鳳陽總督,朝廷的大紅人,要是被拍到去青樓,那麻煩可就大了,還會連累太子朱慈烺的名聲。但馬士英一臉輕鬆地說:“放心,我有辦法。倒是錢大人您,身子骨還硬朗嗎?”說着,他上下打量了錢謙益一番,眼神中帶着幾分關切。

錢謙益此時已經六十多歲了,但精神矍鑠,他笑着回答:“我前陣子柳如是剛給我生了個孫女,我這身子骨硬朗着呢!”說完,他得意地笑了笑,馬士英和阮大鋮一聽,都跟着恭喜起來。

三人聊得熱火朝天,一眨眼就到了晚上。他們一起坐車直奔秦淮河畔,路上,錢謙益好奇地問馬士英:“瑤草啊,你老實告訴我,爲啥願意幫集之(阮大鋮的字)跟東林黨重修舊好?”馬士英心裡明白,想了想,就把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

原來,周延儒是阮大鋮的老師,他復出的時候得到了阮大鋮的資助,還發誓要回歸東林黨。可東林黨不買賬,周延儒沒轍了,就讓阮大鋮推薦個人代替自己入朝。阮大鋮推薦的就是馬士英。馬士英感念這份恩情,決定要還這個人情。他說得誠懇,錢謙益聽後連連點頭,這才明白馬士英爲啥願意冒這個險。

馬士英感激地說:“錢大人的大恩大德,我該怎麼報答呢?”錢謙益擺擺手,笑着說:“小事一樁,不足掛齒。咱們君子之交淡如水嘛,何必提什麼報答。”阮大鋮急了:“錢大人別謙虛了,我們是真的想幫您,您就成全我們吧!”他說得急切,彷彿生怕錢謙益拒絕。

錢謙益稍微推辭了一下,就轉入正題:“瑤草啊,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馬士英和阮大鋮一聽,立刻坐直了身子,神情嚴肅起來。錢謙益說:“我想再出來做官!”兩人一聽這話,都皺起了眉頭,顯然沒想到錢謙益會有這樣的打算。

錢謙益的仕途那叫一個坎坷啊!天啓元年因爲科場案被牽連,天啓四年好不容易復出又被排擠下臺。崇禎元年再次出山,又因爲舊事被翻出來,捱了板子還被撤職,連官籍都給削了。現在還想復出?難啊!

馬士英先開口了:“錢大人您年事已高,何必再趟這渾水呢?”他說得誠懇,顯然不希望錢謙益再涉官場風波。錢謙益嘆了口氣:“我這輩子啊,就兩個愛好,一是女人二是當官。現在太子在南京監國,正是我復出的好機會。”他說得堅決,彷彿已經下定決心。

馬士英和阮大鋮都覺得這事難辦,但看着錢謙益堅定的神情,他們也不好再說什麼。錢謙益又說:“我也不求一定要入朝爲官,就算當個太子的幕僚也行。你們也知道仁宗一脈的皇帝都短命,我相信我能熬過這一朝!”他說得自信滿滿,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復出的那一天。

兩人聽了這話,都沉默了,心裡琢磨着怎麼幫他引薦。馬車在秦淮河畔緩緩行駛,最終停在了醉仙樓前。這醉仙樓可是秦淮河畔有名的青樓,來的客人分三六九等:文人雅士、俗不可耐的暴發戶和專程來尋歡作樂的。錢謙益他們自然屬於第一類。

三人包下了醉仙樓的一層,開始推杯換盞。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漸漸熱烈起來。馬士英突然站了起來,錢謙益的眼睛也跟着一亮,急忙問:“想到辦法了?”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急切和期待,顯然很想知道馬士英的辦法是否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