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深夜。
城中燈火通明，盡晃繁華，餘化城不愧有不夜城之稱。
城外，月光皎潔，映射到湖面上，能看到微風拂來時湖面的層層細波。
“風不高，天不黑，卻是殺人夜。”
楚風雲輕輕嘆息。
商會那位執事掩飾的很好，表面上真看不出什麼問題。
然而現在楚風雲看人，看的何止是表面？
當他的神魂到達離神境層次時，不敢說天仙，但天仙以下的人在他的面前任何情緒波動都無法瞞得過他。
商會那個執事看楚風雲，如看死人。
爲什麼會這樣？
原因只能是樑家的人來了。
人人皆知商會做生意最公道，但最不代表絕對。
大利益面前，公道二字很難。
很多時候，公道只是一種衡量。
不損害商會大利益的情況下，肯定是公道的。
現在商會在樑家和楚風雲之間的衡量，完全傾向樑家。
楚風雲能理解。
突然伸手，開山劍便握在手中，對着旁邊的湖水便斬了下去。
湖水斬開則合，涌起了一團血水。
嗖嗖嗖……！
破空聲大起，四面人影閃掠。
湖底中，也是一下子有十幾人破水而出，刀光劍影，轟擊向亭子。
楚風雲淡然一笑，開山劍脫手飛出，瞬間化爲了一團劍光像鍋蓋一樣將亭子蓋住，所有攻擊落在劍光之下盡數碎開。
悶哼聲此起彼伏。
那些攻擊者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反震力震得他們氣血翻滾，身體不受控制倒跌入水中，濺起了一束束水花。
“樑家家主可在？”楚風雲問。
輕輕一問，但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老夫樑十鬥。”一老人負手上前，站在了湖岸邊，身上散發着強大的氣息，“閣下是楚風雲？”
樑十鬥，樑家家主，勢開萬劍山等幾個凌駕於世俗世界之上的大宗門，樑十斗絕對是青冥世界最有權柄的大人物之一了。
平時在餘化城，能見樑十鬥一面的人很少。
可以這麼說，能得到樑十斗的接見，哪怕你只是餘化城的一個小乞丐，第二天你也能夠在餘化城成爲獨霸一方的大人物。
如果誰能遠遠看上樑十鬥一面，都足可向親朋好友吹噓一輩子。
今天晚上，樑十鬥竟然親自帶人來了，可見他對楚風雲的重視。
“能這麼快想到是我，樑家果然都不是蠢貨。”楚風雲笑道，“只是家主如此聰明，爲何盡做一些愚蠢的事？”
樑十鬥並沒有動怒，笑道：“哪些愚蠢之事？比如與你結仇的事？這一點現在來看確實愚蠢，但當時情況來說，我倒是不覺得有什麼。”
“哦？”楚風雲眼眉微挑，“這麼說他們的那些惡行你是知道的。”
“世上哪有什麼惡行？”樑十鬥輕輕搖頭，“世上只有強弱，沒有善惡。我樑家人殺一個人是惡？那你踩死一隻螞蟻是否也是惡？如果踩死一隻螞蟻不是惡，我樑家的人殺一個人又有何惡之有？踩死螞蟻不是惡，皆因螞蟻太弱小，在我眼中，我樑家殺的人跟一隻螞蟻有何分別？”
楚風雲怔住，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內心中更是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這道理沒毛病。
但人就是人，螞蟻就是螞蟻，又如何能相提並論？
楚風雲也明白了，樑家有這麼一個家主，樑家人如此行事就很正常了。
“家主說的有理。”楚風雲笑道，“我在樑家主的眼中也只是一隻螞蟻。”
“是的。”樑十鬥毫無避諱，“是一隻強大一點的螞蟻。”
“你就不怕被咬死？”楚風雲輕笑。
“你見過多少被蟻咬死的人？”樑十鬥也是輕笑。
一個在亭中輕笑，一個在湖邊輕笑。
笑本來是世上讓氣氛輕鬆的東西，然而此時誰能感覺得到氣氛有輕鬆的存在？
湖裡的人再度破水而出，攻勢更加猛烈，有一往無前之勢。
之所以剛纔沒有這樣的氣勢，因爲他們還不想死。
但現在，他們知道必死。
明知必死，還要攻擊，那就要全力以赴。
敵人死，或是自已死。
楚風雲突然嘆息一聲：“爲了確定我的實力而讓他們送死，你覺得有意義？”
“本來是他們存在的意義。”樑十鬥說道。
聲音說的很平靜，彷彿送死的並不是樑家的人。
平靜的話，只要稍想便知道其中的殘忍，也可知樑十斗的殘忍。
也許樑十鬥不是天生殘忍的人，但他坐在了家主這個位置，就已經是殘忍。
對他殘忍，然後他對別人殘忍。
殘忍的背後，卻又很偉大。
一切都是爲了樑家。
樑家人存在的意義就是爲樑家貢獻，樑家存在的意義便是讓他們這些樑家人享受了高於別人的擁有。
現在有人危脅到樑家的存在，他們這些人就得做出更大的貢獻。
最大的貢獻就是爲樑家而死。
如果在場的人全死了，然後能殺死危脅到樑家生存的敵人，他們都是有意義的人。
也是他們存在的真正意義。
樑家衆強者，有人感到心寒，但不會因此心冷，反而更讓他們拼命。
如果拼命能殺死敵人，他們不怕拼命。
死了，家人還能繼續享受高於別人的擁有。
如果死了，敵人還活着，那家人能不能繼續享受擁有也與自已無關了。
“既然是他們存在的意義，那我成全他們。”
楚風雲揮了揮手，金虹十八劍掠出一直籠罩着亭子的劍光，然後化爲了無數劍光，這是一面倒的屠殺。
劍光覆蓋下來，破水而出的人再無一個活着落到水中。
湖面變成了血色，碧蛇湖變成了血湖。
跌落的殘肢斷臂濺起了道道血花，激得湖面泛起層層波圈，然後漸漸又歸復平靜。
“看出來了嗎？”楚風雲坐在亭子護欄上，背靠着亭柱，感覺剛纔殺人的並不是他，一切跟他無關。
然而人是他殺的，這是沒有誰可以否認的事實。
湖邊的人看着亭中的人，眼中皆是浮現凜然，敬畏。
然後，無數目光又看向樑十鬥，看向他們最敬佩的家主。
這個家主，是樑家無數年月的衆多家主中，能力足可排入前三。
“很厲害。”樑十鬥道。
這是事實。
但也沒有說出真正的事實，所以他無法正面回答楚風雲的話。
看出了嗎？
看不出，所以很厲害。
但不會因此就退縮。
既然出了手，就再也沒有收手的可能。
如果有，那就是敵人死了，或是他們全死了。
樑十鬥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