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臺下,秦蒼與莫遠崖等人都是緊緊注視着臺上兩人的一舉一動,但時間已然過去良久,臺上的訾承邪與宿絕塵卻仍舊是保持着雙劍交鋒的姿勢,兩人所斬出的劍氣早已經將四周氣流震得紊亂,卻偏偏沒有一人抽身退避,或是動用其他招數,也不知過了幾柱香的時間,兩人仍舊是這般僵持不下。
這讓下方觀戰人羣感到意外的同時,也是漸漸變得不耐煩了起來。
“他們兩個這是在幹嘛,比拼靈力的消耗嗎?”
“沒道理啊,照他們這種方式,若只是單純地比拼靈力的話,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也應該能看出高下之分了,現在卻還是處於一種僵持的狀態。”
......
交談之聲四起,不過卻很少有人能夠說出個所以然來。
莫遠崖也是不禁皺眉,看向身旁的秦蒼,問道:“秦兄可看出了訾承邪與宿絕塵之間的端倪?”
秦蒼微微點頭,沉聲道:“如若我猜測沒錯的話,宿絕塵應當是陷入了訾承邪用邪眸構造的精神世界,簡而言之,就是一種幻境。”
“幻境?”莫遠崖的臉色頓時變得訝異起來。
秦蒼沒有理會他的異色,繼續說道:“這種幻境不會對人的身體造成直接的傷害,但卻很容易摧毀人的心境,因爲在這裡,訾承邪是主導者,幻境中的一切都由他來構造,以他的脾性,既然將宿絕塵捲入了幻境之中,便一定會百般折磨他的精神,壞其道心。”
說到這裡,秦蒼不禁向莫遠崖問道:“訾承邪與宿絕塵之間可是有什麼恩怨?”
“我是論劍峰中人,對於魔劍峰中的恩恩怨怨卻是知之甚少。”莫遠崖道。
“哦。”秦蒼點了點頭,目光移開。
莫遠崖突然道:“秦兄似乎對幻境很是瞭解。”
秦蒼道:“碰巧曾受過一位高人指點。”
他並未提及幽冥之瞳以及邱玄易的名號,畢竟這種隱秘傳承,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莫遠崖倒也不再追問,笑道:“看來秦兄運氣不錯。”
“有時候也很差。”秦蒼道。
“噢?”莫遠崖臉上露出有趣的神色,不過還未待他繼續開口,生死臺上的異動便是將他的目光吸引而去。
轟!
一聲爆響在訾承邪和宿絕塵周身傳開,猶如掀起了驚濤駭浪,虛空中黑雲蔽日,又有漫天冰屑席捲,兩人的身軀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齊齊震退。卻只見訾承邪腦後邪神虛影若隱若現,一隻恐怖大手沿着虛無縹緲的軌跡,就將覆蓋宿絕塵的身體,後者身前卻陡然浮現出一道銀色劍芒,將飄散的冰屑吸附,而後再以劍氣將它們一同震碎,虛空中水花迸射,猶如是形成了一道瀑布。
訾承邪冷笑,邪神巨手穿過瀑布,激盪漫天水花,卻是被一柄長劍抵在掌心,難有寸進,再然後便是有一道破碎的聲音傳開。
嘭!
一股憑空掀起的亂流瞬間將訾承邪與宿絕塵的身軀籠罩而進,兩人齊齊悶哼一聲,心神受創,幻境中的景象在頃刻間碎滅,宿絕塵眼中浮現出清明之色,但他的舉動卻是無比瘋狂。
“血燃!”
宿絕塵仰天大吼,靈力如猛獸狂暴不休,體內數不清的血管竟是在一瞬間炸裂了大半,他渾身血漿噴涌,猶如是成爲了一個血人,最爲可怕的是,他所噴發出的血液並未流散,而是在他的身前形成血霧,最後在以驚人的速度燃燒起來。
殷紅的
血色,如火一般熾熱,沸騰!
“這......這是宿家的血燃之法,雖然可以在短時間內使自己的力量暴增,但對肉身創傷卻是極大,很可能傷及本源,終身都無法修復,宿絕塵竟然動用了這招!”有長老驚呼出聲,對於宿絕塵這一瘋狂的舉動很是震驚,那亂流雖能屏蔽其他年輕修士的魂力,但以他們問道境的強大修爲,卻是能夠看清楚兩人周身涌動的氣息。
而宿絕塵的血燃之法雖然狂暴,但很快他們便是想明白了箇中緣由,生死臺上本就是生死之戰,想要做生存的勝利者,不付出一些大的代價又如何能夠做到,更何況訾承邪腦後那若隱若現的邪神虛影,其中所蘊藏的力量連他們都有些無法看透。
“訾承邪這兩年究竟得到了什麼?原本他天生邪氣雖然強盛,但也無法凝聚這般可怕而又邪異的身影。”灰袍老者皺眉沉思。
獨孤行也是驟然起身,不再悠閒地靠在背後的樹幹上,他口中喃喃自語道:“邪神廟,邪神廟......你莫不是在其中獲得了真正的邪神傳承,掌控了邪神之力?”
“若是你完美地融合了這股力量,不出三年,你便能與我鬥個旗鼓相當,三年之後,我怕是隻能看着你的背影前行。”獨孤行心中這般想道。
“只是不知爲何,我始終有種感覺,今天你未必能安全地走下生死臺,單是這宿絕塵的血燃之術,便能讓你蛻一層皮!”
訾承邪自是不知獨孤行心中所想,此刻的他只是全力地爆發靈力,再結合身後虛影的邪神之力,於亂流中穩住身形,只是當他看見宿絕塵如發狂的猛虎施展出了血燃之術,他的面色也是變得格外凝重。
“訾承邪,拿命來!”
宿絕塵聲如獸吼,也不再以心念催動銀色長劍,而是將自己體內正燃燒的血脈之力悉數匯聚於右拳之上,朝訾承邪筆直轟出一拳。這一拳所攜帶的勢太過可怕,大開大合,似罡風席捲,若雷聲震天,血氣擴散,如同埋葬了百萬雄師的屍骨,吸納了諸天神魔的精血,完全超出了造化境修士的極限,即便是龍庭境強者也會被嚇得全無戰意!
即便生死臺上有陣法加持,宿絕塵這一拳不會對觀戰人羣造成絲毫的直接損傷,但這股滔天血氣給他們心神帶來的衝擊和震撼卻是無比的強烈。
“這......這種程度的血氣,都他媽快趕上血劍峰的長老了,宿絕塵這傢伙的實力太恐怖了!”
“訾承邪還能抵擋得住嗎?”
“就看訾承邪的邪異力量能否剋制住宿絕塵的血燃之術了?”
生死臺下,秦蒼也是眉頭緊鎖,倒不是周圍這些人的聲音影響到了他,而是宿絕塵以血燃之術全力轟出的這一拳給他也帶來了極大的壓迫。按照他的估計,若是由他來接宿絕塵這一拳,在自己不催動九轉道玄訣第一轉的情況下,即便他將陰陽生死輪以及醉夢劍經這些底牌全部施展出來,也依舊會被這一拳轟殺當場,而即便是他催動了第一轉,正面抵擋也會有六成可能被震成重傷!
“這宿絕塵不愧是精英弟子中的第一人,實力果然強勁,只是這血燃之術怎麼看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打法,若是訾承邪擋下了這一拳,那麼敗的就一定是宿絕塵了,因爲以他的狀態,再難發動其他攻擊。”
秦蒼正自沉思之際,臺上的訾承邪便是有了動作。
只見訾承邪身體懸空,身後邪神虛影緩緩縮小,竟是在幾息之間便縮小爲正常人的大小,與訾承邪的身體相融,在邪神虛影融入的下一瞬間,訾承邪周身氣息便是暴漲,提升的卻不是靈力修爲,而是他體內的邪氣。這些邪氣早在他出生之時便已存在
,隨着他境界上的不斷突破,也是變得逐漸強盛起來,而今邪神虛影融入,便是將這個逐漸的過程急速縮短,在短時間內就使訾承邪的邪氣達到一個空前強盛的狀態。
他只是站在虛空中,一言不發,便是有一股絕世邪神的威勢,目光一動,彷彿有驚天神威綻放!
“不滅邪神印!”
訾承邪大喝一聲,手中印法瞬息結成,化作古老符印降臨世間,其中有可怕的鎮壓威勢蔓延,一縷縷強盛邪氣自符印表面流出,形成一張可怕巨網,這網中雖有破漏之處,但卻硬是給人一種包羅萬象的恢宏之感。
鎮壓印法與可怕巨網鋪天蓋地而來,將宿絕塵的拳風籠罩,但卻是有令人心悸的血氣滲透而出,化作一方血腥海洋,恍惚間似有諸多屍骨漂浮在其中,如山巒般堆積。訾承邪心中一震,但身上很快有邪威綻放,他手掌緊握,巨網急劇收縮,將宿絕塵所化的屍骨以及血海壓迫到了極致。
“爆!”
訾承邪聲音如雷,震盪虛空,宿絕塵的如海血氣陡然碎滅,但他的鎮壓印法也是破碎成了虛無,一股衝擊漩渦很快將兩人籠罩,饒是訾承邪此刻已與邪神虛影相融,也是倒飛了出去,暴退之時口中還連連咳血。宿絕塵的情況卻是比他還要糟糕,整個右臂已然全部爆碎,劇烈的痛苦使得他的五官不斷扭曲,身體上的巨大創傷以及負荷使他無法再施展出血燃之術。
宿絕塵面露不甘之色,臉上癲狂之意盡顯,但最後的一絲理智告訴他,以他現在的狀態已然無法擊殺訾承邪,而他不願放棄,自然也不願就這樣把自己的性命交代在這裡,於是他將自己最後的力量灌輸入腳底,雙腳於虛空中猛蹬,藉助這股衝擊漩渦飛出了生死臺。
臺上生死不論,臺下仍是同門。
宿絕塵正是清楚這點,故而即便他已失去了戰力,但只要脫離了生死臺,訾承邪卻也無法再對他下死手,至於右臂上的傷勢,以他父親宿星河在青雲劍閣中的地位,弄到一些續上斷肢的靈丹妙藥也並非不可能之事。
至於宿魅的仇,卻也只能等他傷愈之後再做打算了。
宿絕塵跌落至生死臺下,身負重傷而又疲憊不堪的他終是閉上了雙目,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很快有長老將他接走,送去療傷。
“宿絕塵也敗了!雖然未死,卻是斷了一臂。”
“訾承邪實力如此之強,精英弟子第一人的名號從今往後便是由他來擔當了。”
“何止是精英弟子,親傳弟子訾承邪怕是都能一戰!”
連斬扶子歸與樂殊途,再斷宿絕塵一臂,即便這場生死臺之戰出現了一些波折,但訾承邪也是如願以償地將他的名望推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一個足以比肩親傳弟子的高度。
訾承邪立於生死臺上,邪威綻放,雖因爲與宿絕塵一戰氣息有些減弱,但整個人的威勢卻是變得更強,因爲,此刻的他在經歷了連番勝利之後已然生出了一股無敵之勢。憑藉此勢,他可以睥睨在場的衆多修者,就彷彿是俯瞰山河的王者一般,這種感覺,讓他無比的愉悅和享受。
只是他卻也明白,所謂的生死臺之戰,其實並沒有結束。
於是,他的目光緩緩掃向生死臺下,直至那道白衣身影映入他的眼簾之中。
“悟劍峰秦師兄,我魔劍峰訾承邪,於此生死臺上向你發出挑戰,不知師兄敢戰否?”訾承邪聲音平靜,但此言一出,場中便是陷入了一片死寂,再然後便是無數譁然之聲響徹開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