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鏗鏘一聲,曾見深劍鋒被擠壓得偏離,眼看就要從秦蒼身邊擦過,他卻是反轉勁力,將梅花殘劍壓得扭曲,如同一根繃緊到極致的繩索,臨界點一到,曾見深立時鬆力,劍身反向一彈,如巨龍擺尾,轟鳴一聲便是將空中亂竄氣流震散。
劍式一變,曾見深梅花殘劍橫斬而來,卻是沒有任何狂暴氣勢,反是如一隻溫潤手掌撫摸梅花一般輕飄,空中芳香漸起,沁人心脾,但這殘劍劍鋒卻是愈發逼近,讓人不敢有絲毫怠慢。
瞧得此幕,秦蒼卻只是冷笑一聲,他反手一挑,手中長劍泛起寒光,宛若銀甲鐵片之上所反射出的懾人光芒,直當空而舞,如電閃,似雷鳴,劍身豎直而上,將劍鋒抵住,正好切入缺口,如牛角一般將曾見深手中梅花殘劍死死頂住。
雙劍碰撞,劍氣互相切割,虛空中連番爆響,兩人衣衫狂舞,腳下地面也是被切出了數十道縱橫交錯的劍痕,劍痕之深,已然破壞了仙夢樓第五層與第六層之間的樓頂交界處,當下便是有不少灰塵灑落向第五層的一間廂房,正好落入一桌酒菜之上。
這房間中正有一桌人相談甚歡,飲酒吃菜,突然之間卻是遭逢一捧灰塵灑落下來,沾到菜餚之上,就是脾氣再好的人也會不禁動怒。
“他奶奶的,是哪個混球......”有人正欲破口大罵,突然轉念一想上方第六層乃是問道境強者進出之地,宴請的一些賓客也不是他們所能得罪的,當即便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本已到嘴邊的話語硬是被他給生生嚥了回去。
而此時,秦蒼與曾見深的劍還未分開,劍氣迸發,連撐起整間廂房的樑柱,都是被切出了許多印痕。
......
劍氣呼嘯,縱橫八方,寒光劍與梅花殘劍久久僵持不下,如兩頭狂牛以牛角最爲鋒銳的部分悍然相碰,彼此互不相讓,秦蒼與曾見深由始至終雖都未曾動用靈力,但兩人都是善於用劍的高手,即便是動用木劍,都能在瞬間切開看似堅固無比的鐵甲。
而寒光劍的威力雖不如滄瀾劍,卻也是實實在在的黃階靈器,至於曾見深的梅花殘劍,雖然殘破,鏽跡斑斑,但劍身明顯也是以特殊材質打造而成,看上去破爛無比,但寒光劍的劍氣卻是沒能在那些缺口的基礎之上進一步破壞其劍身。
兩人佇立在原地,長髮以及衣衫皆是狂舞不休,兩股鋒銳無比的劍氣相交,早已在四周空間切割出了不下百道的劍痕,即便是距離兩人尚有一段距離的樑柱,都是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印痕,所幸仙夢樓的建築內部都經過了符文加持,除非悟道境大能在這裡動手,否則便不會動搖到真正的根基。
故而秦蒼與曾見深交戰時引發的劍氣雖強,在樑柱外表切出了劍痕,卻也依舊無法將它徹底損毀,這也正是歲采薇敢在這裡提出秦蒼與曾見深切磋的倚仗。
“湘竹,依你之見,他們兩人的劍術誰要更勝
一籌?”歲采薇面容平靜,她乃是問道境強者,已然能夠初步動用大道之力,秦蒼與曾見深雖說是在她眼皮底下動手,但兩人的劍氣波動卻是始終無法靠近她身邊一丈左右,這是空間屏障,也可以稱作大道阻隔。
墨湘竹看着杯中之酒,始終未曾飲下,目光閃爍,彷彿在這酒水之中看見了自己的身影,以及自己的內心,不過歲采薇開口之後,他便是很快將思緒調整過來,他看了看前方秦蒼與曾見深兩人屹立於劍氣之中的身影,隨後又凝視着歲采薇。
“曾見深劍術雖高,但終究只是一把殘劍,奈何不了秦一劍。”墨湘竹的嘴脣並未張開,而是對着歲采薇以意念傳音說道。
“一把劍能夠發揮出多少威力,劍的本身固然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因素,但更多的還是取決於用劍的人,這個道理是你以前告訴我的,爲何今日卻又作出了轉變?”歲采薇明顯有些意外。
“我的道理並沒有變,我所說的殘劍並不只是指曾見深手中的梅花殘劍,還有他的人。我知此人已有近十年的光景,對他的行事作風,脾氣秉性不說看得透徹,卻也是瞭解的不少。”
“他的目光向來看的很是長遠,就如同一個站在山頂的人將眼神投向遠方,即便這個過程中有數不盡的雲彩遮蔽住了他的視線,卻也不會干擾到他內心的世界以及對於遠處的嚮往。”
“站得高,看得遠,這本是個不壞的事,可問題在於他一味地求遠,忽略了近,這不僅是眼界上的盲區,還有劍術上的死角,就如他梅花殘劍上的缺口一般。”
“無論使劍的人劍術多麼精妙絕倫,那些缺口依然不會得到修復。碰上眼界心境與他相仿的人,這些缺口不會成爲他的破綻,可一旦遇見眼界心境超過他的人,這些缺口便是曾見深致命的弱點。”
墨湘竹以意念傳音一步步闡述,歲采薇也是聰慧人物,自然是聽明白了墨湘竹這些話中所蘊藏的道理。
“你是說秦蒼的眼界心境還要在曾見深之上,不僅能看到遠,對於近的東西也是瞭解得無比透徹。”
“不錯,從他的劍法之中就可以看出,既可遠攻,也可近守,張弛有度,不像曾見深的殘劍,攻則有餘,守則不足。”
“既然連你都這麼說了,那麼我想這場戰鬥很快就能夠分出勝負了。”
“明面上的戰鬥,從來與真正的勝負無關,唯有不被人知的暗中風暴,方能決定成敗。”
墨湘竹言語淡然,但每一句話中不是蘊藏着哲理,就是潛藏着機鋒,這樣的人,總是讓人難以看透的,恰如歲采薇聞言之後臉上所浮現出的笑容,諱莫如深。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截然不同的兩種人走在一起終究是極爲罕見的特例,那些站在同一個立場,習慣用同一種思維看待問題的人,才能成爲真正的至交。
所以即便墨湘竹看上去是個與世無爭的書生
,歲采薇也願意讓他成爲她的護道者。
因爲即便外在的氣質有所不同,但歸根結底他們還是同一種人。
......
就在歲采薇與墨湘竹以意念傳音之際,那久久僵持不下的秦蒼與曾見深,終究是在同一刻撤銷了自己的劍氣,以突如其來的反震之力急速後退,雙腳於地面連番踩踏,不斷有沙塵從第六層跌落至第五層。
這次卻沒有什麼明顯的叫罵聲傳來,因爲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能夠進入仙夢樓第六層的人物之間的紛爭,並不是他們所能干預的。
兩人各自倒退了七步,皆是穩住了身形,呼吸起伏,內臟有些震盪,身上卻都沒有太多明顯的傷勢,但見曾見深握劍的手臂上有着幾條細小的血絲若隱若現,如符文線條一般。
幾乎是在同時,秦蒼與曾見深又藉助了各自的地勢向對方猛衝而去,虛空之中又有一陣奇異香味生出,曾見深所挽出的劍花愈發頻繁,如同數百朵寒梅在一瞬間齊齊綻放,花香四溢,清香撲鼻,卻是有一股不畏風霜,不懼嚴寒的傲氣穿插其中。
曾見深運力過臂,傳入劍身,梅花殘劍的劍氣愈發強盛,呈流線型擴散,猶如花瓣綻放,清香之中一股傲然劍勢飛速成形,掃平風雪,震動四周,即便是沐汀蘭與玉驚落這等羅剎魔門的聖女也是在此刻變了臉色。
倒不是她們的實力不及曾見深,只是她們未曾想到曾見深竟能在不動用靈力的情況下將一柄鏽跡斑斑的殘劍施展到這般境地,單憑這一點,也無怪乎他能夠被韓清霜所看重。
秦蒼顯然也是察覺到了這不同尋常的一幕,但卻並未調轉身形,仍舊是以極速猛衝而來,手中寒光劍直直刺出,如同弦上之箭,一旦開弓,便再無回頭之可能。
他這一劍一往無前,卻並非是破殺式,只是摻雜了一股決然的劍意,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正是這種視死如歸般的決然,造就了他這一劍劍勢的強盛。
兩股劍勢發動之下,已然是將這間廂房全部籠罩,本是充當看客的玉驚落與柳三刀等人也是不得不開始催動靈力,以免被這餘波波及。
鏘!
一聲清亮劍吟如鷹啼一般,響徹四方,只見寒光劍與梅花殘劍的劍鋒互相抵住,猶如是針尖對麥芒一般,誰都無法再前進半分,卻在此時,曾見深握劍之手劇烈顫動起來,幾條細小血線開始浮現而出,一股雄渾勁力開始充斥着他的經脈。
嘭!
響聲如筋骨破裂,金石炸開,曾見深右臂血漿迸發,自經脈破損之處流淌而下,如缺了一角的畫,少了一葉的花,他的劍勢開始崩潰,秦蒼的劍則是在繼續突進。
寒光一閃,如流星劃過,下一刻,秦蒼的劍便是抵在了曾見深的咽喉。
再進一寸,便能要了他的性命!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