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舊是陰陽交纏,太極圖上又摻雜了生死紋路的輪盤。
威力卻早已今非昔比。
陰陽生死輪共有九卷,當年秦蒼在青雲劍閣中所獲的不過三卷。
如果以九轉道玄訣的標準來衡量,秦蒼所獲得的卷數只能算作勉強登堂入室,根本不可能借此機會將陰陽生死之道臻至大成地步。
但關鍵在於如今秦蒼的真實修爲已經達到了可以開宗立派的問道境界。
有問便有答。
問道,得到的回答自然也是道。
秦蒼在修行陰陽生死輪之前,就已經修行了許多融合了陰陽之道的靈術,其中最具備代表性的無疑是那招具備着超強複製性的五行劍氣逆轉陰陽之術。
至於陰陽後的生死......
被雪輕影一刀轟碎命魂是死。
服下藥皇南宮決煉製的塑魂淬體丹是生。
即便是沒有後來的陰陽生死輪,生死之道也將在他複雜的經歷中發展成頗大的規模。
而當這些因爲修行或經歷而得到的零零星星的大道感悟經過陰陽生死輪前三卷的系統性錘鍊,又有問道境界作爲根基,他在陰陽生死之道上的建樹絕不僅限於陰陽生死輪前三卷所描述的那般。
是以如今他以靈力隨意凝成的一道陰陽生死輪,都能夠立即轟殺與自己同境的問道境小成強者,當陰陽生死輪的數量由一變十,由十變百,由百變千之後,他所能威脅到的範圍便會由問道及以下擴展爲之上。
這倒並非意味着只要陰陽生死輪的數量無限增長下去,秦蒼終會發展到舉世無敵的地步。
一來縱使是神魔級的法力,也會有限制,不可能無限捏造陰陽生死輪,以他目前問道境的靈力儲備,自然更加沒有機會,不管給他多少時間,千數級的陰陽生死輪都會是他能達到的極限。
二來便是他對於陰陽生死之道的領悟明顯沒有達到數量與質量同時增長的境界。
就比如說眼下這整整千道陰陽生死輪,其中蘊藏的力量相較於其他陰陽生死輪有着較大增幅的根本不足百道,秦蒼明知這一點,卻依舊抓住時機演化出了千道陰陽生死輪,並非他欲故伎重施,再度迷惑柳乘風,而是他要將自己掌握的另一個殺招與陰陽生死輪相合。
......
姜榆罔在觀戰。
他卻並不能以一個局外人的眼光來將這場戰鬥當作戲劇般看待。
不單單是因爲秦蒼體內已流有三成神農氏的血脈,尤爲重要的是,現如今他所能依靠和信任的人唯有秦蒼。
來此之前,他就已經料想到如此兇險的一幕,並對秦蒼進行勸說,希望他可以放棄親自接觸柳乘風的想法,轉而讓蓑衣客、紅燭翁、楚中闊這三人中任意一人前來。
秦蒼顯然沒有聽進他的勸說,拒絕得也很是乾脆。
但解釋得卻極爲籠統模糊。
直到現在,他都很不理解秦蒼堅持親自面見柳乘風,並與他交手的意義在哪裡。
猶記得這幾年中不可多得的閒暇時光裡,秦蒼對他
提起過有關玄域、南境乃至青雲劍閣的事情。
哪怕是殘魂殘魄之軀,他的記憶也絲毫不差,除卻本尊才能知曉的諸多遠古隱秘外,他對於近些年發生的事情基本都是聽了便不會忘記。
那些事情中,有一項令他格外地記憶猶新。
便是秦蒼說他來到動亂海域,接觸八大魔門的起因只是因爲青雲劍閣煉心殿中的一個任務。
那個任務的獎勵對那時的秦蒼而言很是豐厚,可要求卻也相當困難。
盜取魔道至寶八荒魔珠!
且不說八荒魔珠的威力有多大,魔性又有多強,單是這一要求用的前綴,就讓姜榆罔覺得很不適應。
盜取?
何爲盜取?
暗中用不正當的手段將別人的東西變爲自己的東西,這纔是盜取。
素來作爲正道代表的青雲劍閣爲何會在給弟子派發的任務中用這樣一個字眼進行描述?
一向不過多咬文嚼字的姜榆罔倒是可以選擇性地忽略這個問題。
可若是將這兩個字與秦蒼此時的舉動結合起來,不管他心胸有多麼豁達,也再難視若無睹了。
施展幻術,避開天魔門的守衛力量,倒是與擅長投機取巧的盜賊形象不謀而合。
可闖入院落中後,很快主動現身,與柳乘風交談,終至演變到交手的境地......這一系列舉動還能算是盜取嗎?
若是八荒魔珠真的還在柳乘風的身上,秦蒼這些行徑與盜取二字根本產生不了多少聯繫,用“強奪”來表達反而比較合適。
如果不在柳乘風的身上,便又是打草驚蛇了。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這似乎都太過膽大冒險了些,若非姜榆罔明白秦蒼的本事不弱,他早就暗中給秦蒼貼上猖狂作死的標籤了。
不過按照如今的情況來看,秦蒼的處境似乎真的是離“死”不遠啊......
靈戒之中,姜榆罔的一魂一魄都彷彿滲透出了汗液,臉色比陷入危局中的秦蒼還要緊張,幾次想要現身相助,但聯想秦蒼先前的囑咐以及柳乘風的強勁實力,他便又不敢貿然行動。
昔年震懾諸多強族的神農氏炎帝,而今居然墮落至不得不隱蔽在一個儲物戒指內的地步,着實有些憋屈。
他雖已失去肉身,但魂魄畢竟還是神農氏的魂魄,火德火性俱在,尤其是經過上一次秦蒼對蓑衣客發動怒劍神通之前對他闡述“怒”的意義後,他對於包括神火天怒在內的一系列神農氏火系道法都有了全新的理解和感悟。
只差一具合適的肉身,他就能將這些新的感悟化作新的力量,成爲往後他重新踏上修煉之途的資本。
“姜道友。”
“嗯?”
原本還在以魂力探查秦蒼與柳乘風戰況的姜榆罔聽得這聲稱呼突然一愣,待得他反應過來,聽出這是秦蒼的聲音之後,他忽而又變得更加不安起來。
“怎麼,溝通幽冥虛界受阻,難以順利脫身了?既如此,你將我放出靈戒,我來與柳......”
柳乘風這三個字還未出完,秦蒼就已打斷道:“的確有些阻力,但不是逃跑的阻力,而是奪得八荒魔珠的阻力,姜道友,我且問你,我若暫時將自己的一魂一魄移位,由你的魂魄來補上缺口,承擔部分意識思想,你有幾成把握破了柳乘風的地下柳?”
“魂魄移位?這可是對自身傷害極大的做法啊!你究竟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姜榆罔失聲問道。
秦蒼一面躲避地下柳的追擊,一面傳音反問道:“我像是愛開玩笑的人嗎?”
姜榆罔思索道:“人倒是不像,可你這想法真的很像是玩笑話。”
噗!
彼時,一條狹長柳枝穿透秦蒼腹部,秦蒼手腕一抖,滄瀾劍斜斬而下,劈斷柳枝,又催動靈力將殘餘部分逼出,卻仍是控制不住地再吐出一口濃血。
“姜道友,你再這麼猶豫不決,可就是在玩我的命了!”
“唉!早就勸過你不要以身犯險,你就是不聽,好好的幫手不用。”
“幫手?蓑衣客他們幫得了我,難道還幫得了你嗎?”
“此話何意?”
言語之際,三道陰陽生死輪同時擊中柳乘風,秦蒼卻也再添一傷,胸口被一截柳條打得皮開肉綻。
“你這一魂一魄,雖也入過不少輪迴,但自被神魔圖囊括其中後,便開始了魂魄漂泊的漫長生涯,神魔圖算是另一種維度上的歷史,在那裡,你雖是魂魄,卻也是炎帝,你孤獨寂寞的同時也感受着親人帶來的溫暖,當然,也不排除痛苦。可不管再痛苦,那裡的你始終比現在的你活得更有人性,更完整,現在的你,就真的只是殘缺魂魄,感受不到多少炎帝之威......我且問你,伏羲氏的族語是什麼?”
身體在承受着傷痛,秦蒼的意識卻反而更加清醒,當即就對姜榆罔拋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姜榆罔瞳孔一縮,沉默片刻,卻也迴應道:“風起......”
秦蒼又接着問道:“那你可還記得神農氏的族語是什麼?”
姜榆罔嘴脣微張,話到嘴邊,卻始終不敢出口,似乎連他自己也不確定那縈繞在自己魂海中的字符到底是不是神農氏的族語。
魂力感應到這樣一幕,秦蒼卻也不收斂,反而加大了語氣,如前輩訓斥後輩一樣厲聲問道:“我再重複一遍,你可還記得神農氏的族語是什麼?!”
姜榆罔心神震撼,彷彿汗水一般的**於額頭間出現地更加頻繁密集。
他分明只是殘缺的魂魄啊!
爲何會突然間表現出肉身才能有的反應?
“咳咳。”
就在姜榆罔又陷入猶豫中的片刻,又有三四條柳枝穿透了秦蒼的大腿內側,秦蒼靈力迸發,震斷柳枝,發出的卻不是怒喝,而是有些虛弱的咳嗽音。
姜榆罔終於知道自己不能再等,本蜷縮在靈戒中的虛無身影忽而挺身直立,頂住重重壓力,神情肅然,不似在對秦蒼一人回答,倒像是在對所有神農氏子民給出回答。
“農者,當興!”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