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繼續打下去嗎?”
“收手吧,天下宗門,羅天諸國,欲生啖你肉,置你於死地,如今收手方有一線生機。”
“是啊,我們早已滿足,散修的地位也日益上升,深海之宗,多謝你爲天下而戰,你該功成身退了。”
大平原上,數之不盡的修者看着曲煙妃,眼中只有敬佩。
而此刻的深海之宗曲煙妃,早已是傷痕累累,每一天都在戰鬥,面對的都是成名已久的強者,拼死而戰,雖未敗過,但也隨時在生死之間徘徊。
“他不怕,我又怕什麼。”
曲煙妃的聲音很低,她知道易寒在面對着什麼,不過都是從死亡中找到希望罷了。
他會爲了未來做些什麼,我曲煙妃也可以。
她目光有些疲倦,卻還是冷冷道:“武者的生命,就是戰鬥,若有人走,我不挽留。”
“若有人不走,便跟我去靈武大地。”
四周衆人面面相覷,還沒來得及迴應,便見曲煙妃已大步朝前走去。
於是,有一個人站了出來。
於是,無數人陸陸續續站了出來,跟着在她的後面,朝靈武大地而去。
......
“文正公,何至於此?”
一個老人皺眉道:“人生如逆旅,修者常逆天,你也是經歷過春秋的人,一次失敗而已,何至於接受不了?”
凌子規只是搖了搖頭,輕嘆道:“師長,餘非懦弱,只是道心已然碎裂,甚至...質疑聖道,不再適合留在聖賢峰了。”
“什麼?”
老人驚聲道:“質疑聖道?文正!切勿胡言亂語!此言他人可以說,你凌子規萬萬不能!”
凌子規道:“爲何?”
老人臉色沉了下來,一字一句道:“你是盛名在外的鴻儒,是文道聖賢峰的支柱級人物,連你都質疑聖道,還有誰會相信聖道?”
“外界會怎麼看我們聖賢峰?羅天修者還會選擇文道嗎?你這句話,會直接影響大道之爭。”
凌子規愕然,擡起頭來,疑惑道:“聖賢之道,非懸於高閣之物,我聖賢峰不過是供奉了些聖物罷了,何以影響聖道,影響大道之爭?”
老人道:“天下之大,羅天之浩瀚,除我聖賢峰之外,誰配代表聖道?”
凌子規無奈搖頭道:“沒有人可以代表聖道,即使是至聖先師孔真,也不會自詡代表聖道。”
“這聖道不屬於任何人,任何宗門,而屬於天下黎庶。”
老人擺手道:“文正,你糊塗了,這等話語是削權之話,如自斷臂膀,不利於我聖賢峰。”
“你的盛名天下皆知,不可...”
凌子規突然打斷,大聲道:“這裡到底是追慕聖賢之地,還是執掌權柄之地?”
“餘盛名於天下雖然不假,但...那是世俗的名聲,來到聖賢峰之後,卻毫無建樹”
說到這裡,他苦澀一笑,眼中竟然有了渾濁淚花。
“師長,我來聖賢峰數十年有餘,行走天下時,百姓卻總是拿着曾經世俗之功來誇讚我。”
“我曾問,我於聖賢峰苦修數十載,著書無數,爲何還比不上世俗之功。”
“百姓答——苦修了什麼?俺們不知道啊。”
凌子規終於老淚縱橫,哽咽道:“不知道,他們說不知道...聖賢峰太高了,離百姓太遠了,我已經不想再待在這裡了。”
他看向窗外,呢喃出聲:“易寒雖死,音容宛在,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
“字字如雷,誅我聖心啊!”
他站起身來,長嘆道:“在未來的歲月中,我將爲這四句話,竭盡全力,雖九死而不悔也!”
......
熱鬧,實在過於熱鬧。
整個黃金佛國,幾乎沒有人會缺席法會。
寬敞的廣場,足夠容納數十萬人聚會,百姓們盤坐在地,虔誠無比,毫無調笑之興。
廣場盡頭有一座廟,廟門之處,數百僧侶盤坐唸經,禪唱之聲不絕。
陽光明媚,金芒四溢,佛光激盪於天地處處,神聖的氣息自然流轉不息。
方玄衣低聲道:“法會持續六天,這六天幾乎都用於講經論道,每日的過程就是先聽課,再討論,最後我佛顯靈。”
萬凝脂不禁笑道:“那這不就是洗腦麼?”
易寒道:“不成功的叫洗腦,成功的就叫信仰。”
方玄衣再道:“今日法會,梵國僧院會介紹五行載體出來露面,以承接信仰之力。”
“我猜這一步,終究還是爲了那位復活而做準備。”
“該死!”
萬凝脂突然臉色一變,咬牙道:“混賬東西,怎麼這般不成器!”
易寒和方玄衣都愣住了,順着她目光朝側面看去,這纔不禁笑了起來。
原來萬江流就坐在左側,神色虔誠無比,甚至還在跟着禪唱,儼然是佛徒模樣。
易寒道:“你別說,咱們萬太子還真對佛有悟性,身上都有光圈了,要不然直接出家算了,算是成就西晉與佛之間的善緣。”
“閉嘴!”
萬凝脂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怎麼不去當和尚?萬江流雖然不濟,但做個守成之君還是可以的,他權術水平並不差。”
易寒點了點頭,卻道:“你判斷得很準確,可惜...不是曾經那個時代了,女皇陛下難道真看不出來大劫將至?”
萬凝脂道:“不要認爲就你自己聰明,各個宗門及國度,哪個沒有陣道規則師?陣道欺天都有。”
“大劫將至又如何?我西晉萬年底蘊,那可不是說着玩兒的,說實話,我並不認爲有什麼大劫可以撼動西晉。”
易寒緩緩一笑,笑得卻是很勉強,嘆息道:“女皇陛下,在天下國主及門主之中,你算是極爲出色的一批,你都這般想,估計幾乎所有巨擘都這般想了。”
“只可惜...還是那句話,不是曾經了。”
他看着萬凝脂,神色嚴肅,一字一句道:“當羅天大陸都有坍塌崩碎的風險時,連天地都要化作廢墟時,別說西晉,就算是光明神國這等巨無霸,也只有飛灰湮滅之果。”
萬凝脂滿臉驚愕,但更多的是不信,認爲易寒危言聳聽了。
而易寒卻是輕笑道:“誰不想活着?誰不想活得輕鬆些?你以爲生生死死的生活是我想要的嗎?不...我只是想在未來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