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輸的一定要輸?」這樣飽含人生哲理的話語當然不是年輕如李如冰這樣的毛頭小子能夠明白的不過觀點完全不同的李如冰卻自信找到了它的反意詞那就是:該贏的一定要贏。
一個星期以後在武館的練習場中李如冰神勇無比散打教練素永猜只是左閃右避的份兒了。有了學圍棋的前車之鑑儘管李如冰百分之一萬判定他不是裝怯更沒有孟振鬆虛懷若谷的精神也不想難爲他因爲自己打拳不過是健身而憶對人家來說卻意味着衣食飯碗。
可是素永猜顯然只是一介匹夫不懂得「點到爲止」的崇高意境自己打不過是事實但實在無法承認眼前這個將自己打得無還手之力的年輕小夥就是自己手把手教出來並且剛開始的進修還是個連格檔都不知道要用手臂還是手掌的散打白癡惱羞成怒下素永猜能夠想到的就只有另找個人來贏回面子。
「小子不要以爲我是散打格鬥天才就可心無所顧忌、欺人太甚明天中午我師父要在飛鵝頂上教教你什麼叫武德你敢來嗎?」
李如冰十分驚詫因爲素永猜看樣子少說也有四十歲了他的師父一定百飄飄了還能打嗎?此外雖然素永猜是武館的僱員但從經濟關係上講實際上等同於孟振松花錢給李如冰請來的陪練訓練一結束就誰也不認識誰了怎麼反倒像結下私仇一般還鬧出了弟子不行師父也馬這麼一出奇怪的戲來了?
「當然敢來!」帶着三分倔強七分好奇李如冰一口氣就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李如冰才覺得自己太不冷靜了因爲這樣的約鬥顯然沒有的意義考慮再三沒有太多人生經驗的他帶着匕上了飛鵝頂。心裡想着的卻是萬一對方搞個伏擊什麼的關鍵的時候還可以殺出條血路來畢竟在以前看過的香港武打電影上這樣的陰謀詭計層出不窮卻不去考慮自己的想法是多麼的搞笑。
到了約定地點後等在這裡的除了素永猜之外只有一個比他還要矮半個頭的人自報來路名叫昂山。不過這個昂山不但精瘦如鬼年齡也比素永猜小多了。天知道他們長幼的輩分是怎麼排的?
既然是來打架的那就廢話少說。李如冰剛和這個年輕人比試上手就連連叫苦因爲昂山使出來的竟然是剛猛無比的泰拳而且一出手就露出了以命相搏的架勢根本不給自己喘息的機會。李如冰結結實實地捱了幾拳後仗着自己身高臂長力量大的優點奮力起反擊才勉強將局面維持到了五五平。又鬥了幾個回合後李如冰終於現了昂山的弱點那就是寧折不彎缺乏柔韌從講求攻守平衡的中國武學的角度看還算不得上乘的功夫。於是李如冰加快了腳步和他兜起了圈子出拳也是九虛一實始終避免和對方硬碰硬。
果然昂山看起來似乎佔盡了上風可是招式明顯遲滯了起來力道也沒有一開始那麼飽滿。看準時機後李如冰突然大吼一聲傾盡全力將一套組合拳打了出去。昂山慌忙招架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的右臂尚未足力量就和李如冰打出的那記
最重的直拳來了個迎面對撞。只聽「卡嗦」一聲響李如冰的右手腕脫臼了可是昂山的手臂卻育拉了下來再也擡不起來。
他抱着胳膊坐在地上牙齒將嘴脣咬出了血也不叫出痛來。奇怪的是一直神情緊張注視對局的素永猜看到己方落敗不但不懊喪反而露出了一絲察覺不出的笑意他走上前去將昂山攙扶起來慢慢下山去了。
李如冰目送他們的影子消失才帶着滿腹問號回到了宿舍。
帶着疑問李如冰決定求助自己唯一能夠求助的對象孟振鬆。
「我明白他的心可是他也用不着以這樣的方式來報恩呀!」
「您認識素永猜?」李如冰問道。
另一頭的孟振鬆緩緩點了點頭臉色更回凝重了:「你是不是覺得素永猜好像並不太適合做一個散打教練?」
「他不是昂山是。」李如冰回答得很簡短。
「對了素永猜本來就不是個角鬥士而是一名將軍。昂山是個真正的泰拳高手是素永猜的副隊長。」看到李如冰吃驚的樣子孟振鬆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開始講述起一個李如冰怎麼也不會想到的故事。
「十年前我的年齡和你差不多的時候一個暑假去泰國清萬遊玩無意中在道邊見到了快要倒斃的一大一小兩個乞丐雖然衣衫襤褸渾身血跡斑斑可是氣概非凡心裡奇怪就將他們帶回了住所給他們衣食又找醫生取出了傷口中的子彈總算將兩人的性命救了過來。」
「他們甦醒後才告訴我自己的真實身分他們來自湄公河上游的一個揮族原始部落因爲某些原因和鄰近的部落生了衝突對方幕後有強大勢力支撐經過一場激烈的戰鬥後抗爭以失敗告終整個部落慘遭滅族之禍連襁褓中的嬰兒也未能倖免只有他們兩人逃出了血海。對方爲了斬草除根派人四處搜尋他們的下落所以叫我不要捲入是非免得無辜受累。我那時候膽大包天一時激於意氣就將他們兩人偷偷帶回了香港還動用各種關係爲他們申請了難民身分安排他們在武館中供職。可是我知道他們心裡時刻想着回去復仇不會就這樣默默無聞過一輩子。」
李如冰聽後沉默了良久心中開始忐忑不安起來他感覺自己正在捲進一個巨大的旋渦中。很顯然素永猜之所以安排這場比武是爲了報答孟振鬆的恩惠儘快將自己的功夫磨礪出來所以不借採取極端的辦法。
「孟先生請您告訴我究竟要我做什麼樣的工作?」李如冰終於將這個縈繞心頭很久的問題拋出來了心想孟振鬆如此大費周章總不會讓自己和那個昂山一樣當個看家護院的壯丁而已。
可是天下事怕什麼偏要來什麼孟振鬆竟然真的是要李如冰去做保鏢!不過不是做他本人的保鏢而是當他父親的貼身保鏢。當然保鏢已經是個過時的名稱現在的叫法要文雅多了印在名片上的正式頭銜是:私人助理。
李如冰得知真相後心裡頓時產生了一絲絲失落。和這個年齡階段的年輕人一樣不管「私人助理」這個頭銜聽起來多麼好聽畢竟是屬於伺候人的勾當好壞都要看人家的臉色幹得再出色也沒有什麼成就感更難進入公司的管理層。這還不算
什麼真正讓他無法接受的是他一直以爲自己能被市民大學錄取是因爲表現出的某些特質打動了決策者比如引以爲傲的實際動手能力萬沒想到校董孟振鬆看中的卻是自己的一身肌肉。
不過事已至此想反悔卻已經是太遲了。
孟振鬆顯然估計到了李如冰可能會有的反應詳細解釋了事情的始末。
作爲香港鉅富之一孟振鬆的父親身邊本就安排有足夠的保安他的辦公室也安裝了世界上最先進的警報系統雖然談不上萬無一失但安全問題應當不在話下才對。可是一個月以前的一個深夜居然有竊賊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了他的辦公室來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如果不是幾天後父親本人現珍藏在保險櫃中的唐朝名畫——閻立本的《花朝尋隱南山圖》不見了所有人還都矇在鼓裡呢!
「丟了一幅畫不要緊撐死了就當幾個億打水漂了。但核心的商業機密的泄露往往會導致一個企業的失敗。關鍵的問題在於我們更擔心他的人身安全所以準備花重金請一個絕對可靠的人來貼身保衛他的安全。」
「您爲什麼覺得我合適呢?我一點工作經驗也沒有更不會應付各種高級場合了?」前護林員李如冰硬充導遊已經欠下了一屁股的風流債現在去給大老闆當影子更覺得勉爲其難。本書轉載bsp;「在我看來沒經驗恰恰是你最大的優勢。大家族有大家族的麻煩給董事長招聘私人助理這樣一件看上去很小的事情卻是全公司上下都矚目的大事很多人出於不同的目的都想插上一槓子。你是一個什麼背景也沒有——甚至連家庭也沒有的小年輕還是從大6來的不涉及公司內部盤根錯節的關係反而有可能被各方所接受最終脫穎而出。」一到了關鍵的時候孟振鬆就露出了他堅定的一面甚至有種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強硬。事實上除了他那個長着花崗岩腦袋的親哥哥以外到現塑在爲止還沒有人不被他說服過。
「可我是市民大學的學生你是校董我們之間的關係一目瞭然怎麼不引人懷疑呢?」李如冰又提出了一條反證據。
「那也未必是什麼壞事父親問起來我就推說毫不知情只聽說你是朱校長特招來的人才毛遂自薦來當私人助理的。朱老夫子的人品學問父親是最爲尊崇的了你是他的高足更能添幾分好感比我一百張嘴去吹噓還管用。」孟振鬆笑道
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
「當然你以後或許也會懷疑我這麼做的動機是否要在父親身邊安插一個自己的內線。但你儘管放心我不過是想對父親盡一份孝心而已。如果你沒有選中你依舊能安心完成自己的學業我們還是好朋友兼好兄弟。如果你被選中了那麼從此以後我們之間的交情反而要被封凍起來了。說不定我們還要在某個場合裝模做樣地重新認識一次呢!」
孟振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一席話說下來李如冰本來就有點溫情主義更加招架不住了。回想起自己流浪的時候當個守護也是求之不得今後天天西裝革履挾着公文包跟着大老闆進出各種社交場所所見的皆是商界精英社會名流簡直是隔世爲人了。
何況孟振鬆對自己算得上是禮賢下士他的父親想來也不是穀人不敢奢求他能待之如家人至少也不會把自己當奴僕役呼來喚去了。
李如冰終於動了心纔想來了一個早就該問的問題:「我怎樣稱呼您的父親呢?」
「他就是孟德人大紫荊勳章得主國際管理大會的七個終身主席之一香港慈善總會的名譽會長銀河傳媒集團的董事長。我母親早就已經過世了父親沒有續絃我們兄弟姐妹五個人我排行第三有一個姐姐一個哥哥和兩個妹妹。」
一聽到「銀河集團」這幾個字以後就像生了某種化學反應一樣李如冰的神態突然轉了一百八十度開始變得躍躍欲試甚至有種難掩飾的激動。孟含霏不說是銀河集團董事長的女兒嗎?原來自己一直身在其中卻不明白一直想找的東西就在身邊眼前這個自己稱之爲兄的人居然是自己此趟到香港想要找的孟含霏的親哥哥世事之離奇莫過於此了。
孟振鬆當然注意到了他情緒的變化不過心裡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因爲銀河集團的大名在香港幾乎到家喻戶曉的地步。
在當今的華人傳媒界有所謂的「一鳳雙星不渡銀河」的說法。「一鳳」即風靡兩岸三地的龍鳳衛視;「雙星」一是在東南亞最具有影響力的約質媒體——新加坡的《星島早報》另一個是有「東方好來塢」和「造星機器」的美稱的臺灣sTaR電影公司。可是以上三家儘管在各自的領域內獨領風騷可是在勢大財雄的銀河傳媒面前依然要甘拜下風的。
「我當私人助理後學業一定會受影響的如果兩者之間出現了衝突那怎麼辦呢?」李如冰試探着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放心好了我會給朱校長打招呼的。實在不行我甚至可以請老師給你單獨開小竈。當初他能饒過我這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夢遊青年還能不放你一馬嗎?」
李如冰聽後更加感激了雖然大家說大學是難進易出可他也知道以自己的水平要想不開紅燈是件多麼難的事。看來只要成功拿到那份工作未來的四年就算是鎖進了保險箱雖然自己並不見得要這樣的一份保證但想想劉瑤的才藝雙全李
如冰內心深處還是想有一個足以匹配她的成績。
「不過這些都不是我安排訓練你的主要原因。」孟振鬆說道:「真正的原因是因爲這個私人助理的職位並不是我給你你就能夠得到的而只能由你自己去爭取:…」
李如冰一時之間完全不明所以。
炎熱的夏季中一場颱風襲來整個城市都在風雨之中飄搖。氣象局掛出了紅色警報可是李如冰卻一大早就冒着豪雨來到了位於維多利亞灣南岸的國際會展中心一進門還以爲全香港的男人們――不是全世界的壯男猛士全跑來了。
李如冰像衝鋒舟一樣扎如了人潮中銀河集團的招聘展位像個孤島一樣在他眼前時隱時現。如今經濟不大景氣突然掉下來一份年薪百萬港幣的保安工作「有力人士」能不爭個頭破血流嗎?李如冰好不容易纔擠到了展位前拿到了一張空白表格。
可是它上面的字小空格更小彷佛是專門爲日本人設計的李如冰正填得眼中冒火突然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轉頭看去那人竟然是昂山!
難道是孟振鬆對自己不放心要來個雙保險嗎?隨即李如冰就知道多心的不是孟二公子而是自己。傷筋骨一百天昂山的手臂上還打着石膏根本不可能和人再比武了。
看到李如冰的歉意的目光昂山笑了起來還露出一對虎牙像個可愛的大孩子雖然他的實際年齡已經過了三十歲了。
「我知道你今天會來的所以七點鐘展會的大門一開我就進來了。」
李如冰謝過了他的關心心想今天不過是報個名交了表格就完事了又有什麼可看的呢?
「我觀察了一下應聘私人助理的求職者做了一個爲了粗略的統計。」說是粗略可是昂山口中的數字卻精確到了個位甚至包括性別。
「到現在爲止領取表格的共有一千五百八十四天人完全符合招聘條件的有六百三十一人其中根據我的評估力量比你強的有一百七十一個武功比你高的有四十九人學歷比你高的有關九十八人。綜合下來我認爲比你更有資格當保鏢的有二十七個人包括一個多哈亞連會的韓國跆拳道冠軍一個蒙古射手一個「飛虎隊」的教官一個退役的海軍6戰隊上尉。還有兩個很姿色的少女她們當然不是應聘者可是行跡很可疑你剛纔拿表的時候她們一直盯着你看眼神有點怪怪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你要多提防一些小心中了對手的盤外招。」
「是的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那就是我中選的機率幾乎是零!」李如冰還沒聽完昂山的扣半句話本來鼓鼓的信心又消沉了下去。
「不我敢肯定你已經過了第一關。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着我也不要問我爲什麼。而那二十七個人之中只有四個半有可能進入最後一輪。」
「爲什麼有半個呢?」李如冰驚疑的問了一句。還說要小心對手的盤外招呢?昂山這麼肯定自己能過第一關一定是孟振鬆在暗中做了手腳。
「因爲那個人只填了一半表格就交上去了。」昂山的回答讓人哭笑不得。
李如冰可不覺得這是玩個性的時候於是儘可能將表格填寫完整然後交了上去也許是心理作用他感到負責現場的人力資源主管拿到表格後多看了自己一眼甚至點了一下頭。
完事之後李如冰就和昂山到樓上的餐廳吃早茶看着下面萬頭鑽動的熙攘人羣昂山突然感嘆道:「我覺得那些應聘的人太可憐了辛辛苦苦準備了好久可是申請交上去人家不過瞄一眼就丟進了紙簍。你們中國人都說財神是瞎子在我看
來銀河集團招聘一個人就張羅出這麼大的動靜也不過是做個樣子封衆人的口罷了。」
李如冰還年輕不會把社會想象得那麼黑暗所以只說了一個「是」字就不開口了昂山看着他臉上浮現出了自嘲的苦笑:「以前的我也是一個熱血沸騰的好青年。在一場大戰前我跟着司令官視察前沿的時候看到部落的勇士們在叢林中一邊
唱歌一邊熱火朝天地挖掘戰壕一副同仇敵愾的樣子也不由得生出了壯志豪情誓要與入侵的敵人拚個你死我活。事後才知道戰爭的成敗早就在千里之外的某地確定了我們不過是一羣可憐的犧牲品而已。」
「哪一場戰爭?」李如冰想起了孟振鬆講述的故事對昂山的經歷充滿了好奇:
「素永猜真的是將軍嗎?他手下有多少人?你是他的衛隊長怎麼又成了他的師父了一呢?」
昂山自悔忘情失言支吾了一句:「反正大家又不是外人了這些問題你自己去問他吧!」李如冰驚得連吐舌頭說我要那麼冒失的話素永猜即使不能打我個頭破血流至少可以罵我個狗血噴頭的!
昂山笑了笑沒有表達更多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