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肯定是煙九和四姑娘暗中運作出來的,也只有他們兩個人的身份,才能以“借”或是“租”的名義讓鍾舒曼牽着離開,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一點是之前四姑娘和煙九按照金麥郎的暗示,要存心羞辱張赫二人一番,怎麼還可能好心送給鍾舒曼一匹馬呢?這根本就解釋不通,所以這其中就必然有問題。
而且現在也不用四姑娘多說了,張赫已經可以想象得出來後面是怎麼回事了,四姑娘爲了穩妥起見,親自送他二人于山莊大門前離開。
一路上張赫思緒萬千、心情複雜,平時精銳靈敏的觀察力和洞察力在當時早被淡淡的離愁給衝散了,他自然想不到鍾舒曼會策馬繞道返回,而且繞到了名劍山莊後面的桃林小築中去了。
四姑娘只要找個什麼“補妝”的藉口扶三姑娘上樓,調包計劃輕而易就能實現。
所以解釋不通的地方現在全解釋通了,所有不合理的地方現在看來全部合理了,但這一刻光曦老師卻氣急敗壞,指着四姑娘的鼻子罵道:“你當時吃多了嗎?你告訴翠花事情的真相不就完了?你爲什麼趁她補妝的時候在背後下手點她穴道?你不點她穴道,她根本就不會被人害死。”
四姑娘冷冷道:“當時時間那麼緊迫,我怎麼可能跟她解釋得清楚?她又對金老大那麼忠心,我只是不想她去冒險,萬一她在馬車上真被這位武兄殺了呢?再說我點的手法也不重,而且我用的也只是《小蘭花指》,最多一個小時她就可以施展輕功了。”
光曦老師怒道:“放你的屁,你分明有問題,你問心無愧的話,你當時蒙着面幹什麼?”
四姑娘也火了:“難道我不蒙面讓她看見我知道我有問題啊,她最後給金老大一說,我們這一年的計劃不就完了?”
“你們錯了。”張赫忽然打斷了他們的爭吵,“而且我們大家都錯了。”
三個人都轉過頭來把他望着,只見張赫的臉上帶着深思之色:“我們都被這個神秘人給玩了,他不但成功的騙過了我,而且也出賣了煙管家和四姑娘,最終還實現了這個刺殺計劃。”
煙九道:“我也知道我和老四被涮了,但我不懂他爲什麼既要幫我們而最後又要涮我們?”
張赫的臉色凝重:“不是你這樣理解的,他的這個刺殺計劃,策劃籌算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恐怕都還不止,所以他把每一個細節都考慮到了,你們知道要實現一個計劃最難的在於什麼地方嗎?”
三人都同時搖頭。
“在於變化!”張赫沉聲道,“無論多麼完美的計劃,最怕的就是發生意外和變化,有時候哪怕一丁點的細微變化,都會讓事情起反效果,所以要規避這些風險,他就要盡最大可能的把這些意外變化消除掉。”
這番話和金麥郎的觀點如出一轍,煙九和四姑娘都惶恐的望着他。
張赫道:“我也是現在纔想通,這個神秘人爲了規避風險,其實準備了兩套計劃,兩套計劃是同時進行的,第一套我們可以稱它爲明線,這條明線就是通過我來到山莊,你們傳紙條,然後把新娘子調包,最後在馬車上行刺來實現,但是這條明線是假的。”
“爲什麼?”三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張赫道:“因爲他也不完全的信任你們,要知道能設計出這麼厲害計劃的陰謀家,除了自己外,肯定對任何人都不會徹底信任的,他肯定算準了你們要把新娘子調包。”
煙九駭然道:“這不可能,我不相信哪個人有這麼會算。”
張赫道:“這不重要,因爲就算你們不把新娘子調包,他也肯定有其他方法來調包的,即使你們懷疑他、甚至反水、甚至告訴三姑娘、哪怕是告訴金老大全部真相,他都不怕,因爲這些只會讓你們名劍山莊內部的人相互猜忌懷疑,而他卻可以置身事外,反正不管你們山莊怎麼起變化,都不會對他的真實行動有影響,因爲這條明線本來就是用來吸引注意力、掩蓋事實真相的。”
晨光曦忍不住道:“那另一條線呢?”
張赫道:“另一條就是暗線,這纔是他刺殺行動的關鍵,他要等到送親大隊集中在山莊大門口或者是離開,名劍山莊主力已走,內部空虛,他纔對三姑娘下手,這時候下手可說三姑娘根本毫無抵抗之力,可能連他自己也沒想到,四姑娘你的好心反倒幫了他的大忙,他可以從容的綁了三姑娘,然後趕在你們出發前利用快馬繞到你們前面去,記不記得路上遇上生死判的人,你們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因爲那六個生死判的人正是從東面過來的,這些誘敵的人、接應的人他肯定早就安排好了,所以不管我們怎麼懷疑過來懷疑過去,都影響不了大局,他真正的刺殺計劃都一樣能夠成功,而後來到了快活林,他只需要把人頭送到金老大手上,剩下的事情就跟他無關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不用夜長夢多再冒險了。”
晨光曦、四姑娘、煙九此刻全都歎服了,什麼叫高手,這就叫高手!
而張赫更是猛男中的猛男,這麼複雜的計劃,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步驟、每一種設想,他居然全推敲出來了。
如果說還有一個人能對付這個神秘人的話,那絕對非張赫莫屬了,這一刻晨光曦三人都深信不疑。
晨光曦終於還是忍不住了:“我他媽還是那句話,這個變態狂費了這麼多事來殺翠花,他媽的吃撐了沒事幹嗎?裝神秘裝13?還是故弄玄虛?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煙九也露出了迷茫的表情:“是呀,我也不懂,他動用這麼多人力財力物力,難道說就僅僅是爲了殺名劍山莊的一個護法嗎?武兄,這又該怎麼解釋呢?”
張赫低頭沉思着。
其實他也不懂,但他可以確定一點,神秘人這麼做肯定也是有原因的,這世上再怎麼詭異離奇的事,總有一兩個不爲人知的合理原因。
許久,張赫忽然道:“你們金老大回山莊後是什麼反應?”
四姑娘搶道:“他派我和九哥留守山莊,派三姑娘去了南宮世家蒐集線索。”
張赫忍不住道:“那他自己呢?”
煙九道:“他帶着百里風和西門劍往藏劍山莊去了。”
張赫的瞳孔忽然收縮,迅速追問道:“他什麼時候走的?”
煙九道:“中午回來後就走了。”
張赫的臉色變得死一般的難看:“他有沒有說要去藏劍山莊幹什麼?”
四姑娘道:“他說去藏劍山莊找齊士奇和談,商量謝家驛的問題,他當着所有人的面這樣說的,我保證我沒有聽錯。”
這時林風一陣夜風吹過,張赫渾身忽然一片冰冷。
望着他不斷變化的可怕臉色,煙九三人似乎感到了一股寒意,他們還沒見過張赫這麼可怕的表情,這表情甚至還有些恐懼。
四姑娘甚至覺得張赫的這種表情甚至比金麥郎的冷冷一眼都還要駭人。
“武……武兄弟!”四姑娘的聲音居然結巴了,“這……這裡面,是……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問題不但有,而且大得無法想象。”張赫的口氣幾乎可以冷得死人:“金老大去找齊公子和談,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晨光曦遲疑道:“也許……也許是今天翠花這件事給他打擊太大了,他可能要退一步吧,退一步海闊天空嘛。”
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似乎有些解釋不通,但具體哪兒有問題?他也說不上來。
只聽得張赫冷笑道:“金麥郎在短短的一年時間內就能把名劍山莊建設得這麼好,可說是江湖中的準一流自建門派,你們認爲他是一個這麼容易就會低頭讓步的人嗎?”
煙九也露出了恐懼的表情,失聲道:“難道,難道他是去……”
張赫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沒錯,他不是去和談的,他是去報復的,他故意當着門下弟子說是去和談,就是間接的散播假消息給齊公子,讓藏劍山莊放鬆警惕,然後他纔好反戈一擊。”
煙九和四姑娘的冷汗也冒出來了,他們現在也才知道自己低估了金麥郎,這不但可笑,而且可怕。
晨光曦望着張赫,焦急道:“我們現在就可以去趕回去看看!”
“不用去了!”張赫堅決的說道。
晨光曦疑惑道:“爲什麼?”
張赫冷冷道:“現在回去已經來不及了,而且我也知道那個神秘人的真正目的了。”
“什麼目的?”三人好奇道。
張赫一字字道:“他的目的,就是要通過這次刺殺事件,挑起藏劍山莊和名劍山莊的爭端,一旦兩家發生大規模的戰鬥或者是門派戰爭,不但各自門下死傷無數、損失慘重,而且在江湖中聲望和地位都要下降,屆時他纔好渾水摸魚、從中牟利,這纔是典型的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晨光曦三人現在已經完全沒有語言了,因爲無論什麼樣的語言,都不足以形容這個神秘人的可怕和厲害。
張赫又道:“但我們還是要回去!”
晨光曦道:“爲什麼?你不是說已經來不及了嗎?”
張赫沉吟着,道:“來不來得及是一回事,但回不回去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們不回去,恐怕我們幾個最終都沒有好果子吃,這件事如果他成功了,我們以後曰子就不好過了,如果我們能翻盤,我們的好處就大了。”
煙九知道現在是自己選擇隊伍的時候了,站錯隊了萬劫不復,而跟對人了就前途無量。
他不是個蠢人,所以他果斷的說道:“趁我現在還是名劍山莊的管家,我去山莊牽幾匹好馬出來,我們幾個一起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張赫也果斷的點頭:“走,我們現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