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一,京師遠郊,飛雲鋪。
寂夜深重,不知什麼時候夜風已颳得很大,閣樓上的燈籠被吹得吱呀亂響。
但閣樓頂層最大的一間房裡卻很安靜,絲毫感覺不出外面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肅殺。
明亮的燭光下攤着一幅畫,畫的內容很簡單:一個木製刀架,架上當然放着一把刀。
這是一把形式古樸、刀身特別寬而短的彎刀,刀鞘是用一種暗黃色的金屬製成的,上面嵌着七顆金光閃耀的透明寶石。
這畫十分傳神,只因畫中刀散發着一種金碧輝煌的壯麗光輝,但壯麗中又透出絲絲詭譎邪異之氣。
刀中高手只一眼就可立即分辨,這定是一把詭異離奇的兇刀。
飛大夫道:“你是用刀名家,認不認得此刀?”
望野三起搖頭道:“不認得,但我看得出這把刀好邪!”
“三當家認不認得這把刀?”飛大夫目光轉向旁邊一位打扮樸素的女子,她眼睛明亮、儀容大方,全身都透着一股精神幹練之勁,這位正是京師四大名捕中鼎鼎大名的風四娘。
自武當太極宮一役之後,京師四大名捕之首諸葛先生已葬身君若劍的七星劍下,四大名捕當然也就變成了三大名捕。
而風四娘未入朝廷之前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飛賊,見識自然廣博。
風四娘道:“這是一把名刀,意爲天、地、神、佛、人、鬼、獸,見神敬神、見鬼殺鬼,於是就叫做七殺刀,”
望野三起道:“好凶的刀!”
風四娘道:“天下的寶刀名劍本就是兇器,但這把刀還不是最兇的一把。”
望野三起來自東嬴扶桑國,對中原大陸的武林異事相當感興趣:“最兇的是哪一把?”
風四娘道:“是《小樓一夜聽春雨》,聽說這兩把刀都是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出鞘的那種,只要一出鞘就必見血,空回不祥。”
飛大夫沉吟着,道:“八面坡這一役,可以肯定的是,那麼多人並不是死在《小樓一夜聽春雨》之下的,儘管武力兄當時在場。”
望野三起和風四娘同時點了點頭,因爲這幅畫是根據那些在八面坡死亡後復活的玩家們的描述,王朝百曉生阿煩蹄盡全力畫出來的。
飛大夫道:“那現在這把刀在誰的手上?”
風四娘道:“江湖傳言,七殺刀已落入曰月神教之手。”
飛大夫和望野三起同時吸了一口涼氣,這跡象已經很明顯了,鬼影長空大戰何曰君再來,魔教居然也有份參與。
究竟是曰月神教的哪一位刀法高手,在短短十多分鐘時間內誅殺了這麼多的人?
而曰月神教爲什麼要幫鬼何二人除掉這些仇家呢?這實在讓人很費解。
望野三起道:“我只知道曰月神教這個門派屬於黑道,而鬼影長空大戰何曰君再來的消息早已轟動全江湖,他們這麼做,目的只有一個,那絕不是爲了讓這兩人公平決鬥。”
飛大夫嘆了口氣:“皇上已降下密旨,這一戰無論誰勝誰負,都務必保證京師和大內的安全。”
風四娘道:“既然曰月神教的人已經潛入京機要地,我們可以順着這條線索查下去。”
望野三起道:“但他們顯然不會呆在城中!”
飛大夫贊同,魔教之徒呆在京師,他們一眼就可以洞察。
風四娘道:“聽聞八面坡一戰,京華樓遭遇了天下霸刀的人,他們好象陣亡了一位好手,據說是蜀山中人。”
飛大夫道:“以武力兄的風格來看,京華樓接下來必將有大動作。”
這話望野三起也懂了,京華樓、天下霸刀、曰月神教、望天涯之戰,這些關鍵詞看似無關,但其中必有一股神秘的線將他們聯繫起來。
只是現在他們三大名捕還暫時沒有查出這條線索。
飛大夫的目光望向京師方向,若說目前錯綜複雜的局面有人能整理出思緒來,那這個人就非武力兄莫屬,他希望武力兄能查得出來。
順着他的目光望去,京城的南門方向,京華樓此刻就矗立在萬家燈火中。
如今的京華樓在北方聲名鵲起,這幢大氣富貴的十二層大樓,其宏偉壯觀程度似乎都不在大內皇宮之下了。
但此刻十二樓最顛峰的議事大廳中卻無平曰歡笑的場面,京華樓的重要成員雖基本上全都到齊了,但一個個就跟遠郊的六扇門重地飛雲鋪的氣氛完全一樣,所有人都在想、都在思考。
今天白天發生的事不但多,而且雜,大家都隱隱感覺到了,一張無形的陰謀之網已經撒向了京華樓。
這個大樓是大家立足王朝的基石,它不但是張赫的產業,而且更是這裡所有爲它效力的人的衣食父母。京華樓若是倒下,大家也跟着沒飯可吃了,那還談什麼行走江湖、立足江湖?
現在家有危難,每一位家的成員都回來了。
“那個什麼雲裡面的月實在是太陰了,這個混蛋,讓老孃我碰上了的話,我就cnmlgbd……”說這話的顯然是馬君梅。
她只要一叫囂,胖子也就坐不住了,馬上站起來道:“就是,勞資也看不慣她,就算她再厲害,遲早也會吃勞資一棒。”
馬君梅盯着胖子:“你打得贏她?”
胖子道:“打不贏老子也要打!”
馬君梅啐道:“就你這衝動的樣子還職業玩家?”
胖子不服:“我怎麼不是了?”
……
他二人又開始拌嘴,其目的無非也是希望氣氛輕鬆輕鬆,但此刻大廳裡的空氣沉寂得快要爆炸。
鍾舒曼和華飛虹都並肩坐着,兩人神態雖安靜,可還是有質的不同。
鍾舒曼顯然是在忍,就像一個人在積攢怒氣,到了一定時候出手勢力天驚石破,而華飛虹卻是真的安靜,只要江堯和張赫安排怎麼做,她就怎麼做。
大廳的南牆上掛着一幅巨大的京師地形圖,以南門望天涯爲中心,所有的重點地標建築都在圖上詳盡的展示,像一張巨大而複雜的網絡。
江堯望着這張網絡,她今天也不知道望了多少次了,還是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算了,這種想破腦袋的事,還是交給我們京華樓的智囊團吧。”她的目光望着旁邊的林若離。
林若離在京華樓武功不算最高,可智謀卻是數一數二的。
“鬼影長空當年少室山之戰墜落山崖,武功被廢、境界大跌,據說情形十分悽慘。”林若離一開口就博得了大家的認可,因爲她一句話就切中了要害,而且這就是爲什麼鍾舒曼今天要到八面坡去等他的原因,她就是要看看鬼影長空的武功恢復到了哪種程度?
馬君梅搶道:“按鍾姐形容的,鬼影長空的基礎底子起碼是8轉了,而且還沒有動他背上的劍,而且看他的劍法有可能是自創的。”
她雖然表達得不好,但目光是落向江堯、張赫、步小云這幾個高手的,武功修煉上的問題,還是問專業人士比較合適。
步小云道:“我作個假設吧,假設當年的鬼影長空是8轉,他被打下山崖,境界倒退爲7轉,全身裝備只爆了一件,武功失去一門絕學,現在不但恢復了8轉,而且比當年更厲害,還自創有武功,這個最短的恢復時間最快也需要半年。”
林若離道:“也就是說,鬼影長空挑戰鍾姐的事,他在半年前就決定好了。”
“不,還不止!”張赫忽然接話道,“我們收到戰書就是大半個月前,萬樓接下活兒是一個月前,如果只有半年恢復時間,他送戰書給萬樓的時候,他對自己的武功還沒有絕對的把握,像他這種高手,沒有把握怎麼肯去做?弄不好這一戰,他至少是在八個月前就運籌帷幄好了的。”
這種說法顯然更有道理,但這種推測卻更可怕。
鬼影長空一代劍客豪傑,他跟鍾舒曼齊名,這兩個人的特點是仗着武功劍法高絕而橫行江湖,他們跟君若見、天驚絕這些人不同,鬼何玩的是刀子,君天玩的是腦子。
林若離驚訝道:“你是說這是一個陰謀?”
張赫道:“陰謀談不上,但若說鬼影長空背後沒有大勢力支持,我是萬萬不相信的。”
江堯皺眉道:“那是什麼樣的勢力在支持?”
張赫道:“一定就是今天在八面坡上大開殺戒的人。”
江堯不懂了:“死的人都是雙方的仇家,好象並不是支持鬼影長空的。”
張赫道:“不,一定是支持他的幕後勢力,表面上看,他們殺了雙方的仇家,目的是爲了雙方的公平決鬥,其實並不是這樣的,我如果沒猜錯,他們肯定十分了解鬼影長空現在的實力,知道這一戰必將勝過鍾姐,只要公平決鬥,鍾姐必輸無疑,他們就是怕我們動手腳,所以先震懾住這些仇家,以防當天決鬥生變。”
江堯怔住,這一點她萬萬想不到。
張赫的目光望向鍾舒曼,嘆息道:“只怕這次我們真得動手腳了。”
鍾舒曼道:“爲什麼?”
張赫道:“我們若不這樣做,很難引出背後的在搞鬼的人,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必須化被動爲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