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厭看來,辭顏的要求不過是一件無關緊要的是,照做也不放。只見他如同一隻渾身漆黑的大鵬鳥,迅猛地撲過來,手中不知何時握緊了寒光湛湛的恨天劍,氣勢逼人。陸厭右手執劍,左手掐訣,掃出一道劍風,直直向在座來賓襲來。
衆人奮起抵抗,可這陸厭到底也是上古大妖,輕飄飄一招就不可小覷,仍是有兩個新晉的仙神被這劍風打得口吐鮮血,其餘不少人也是氣血翻涌。
僅僅是試探,卻沒有什麼效果,能來這婚典上做客的,都是有名有號的大人物,最不濟的也是新晉的仙官。
兩相僵持,只見一道天青色的殘影劃過,穩穩地落在陸厭跟前,梓潼瀟灑地甩開手中摺扇,搖了搖,隨後低聲道:“這傢伙交給我,你們忙自個兒的。”
此言一出,衆人皆是放下心來,這位乃是三十三天隱居的上神,都是同辭顏月綰一道出來的,實力高深莫測,有他牽制陸厭,很是放心。
陸厭此時卻警惕起來。他與梓潼也很是熟識,打出來的交情也讓他知道梓潼是個閒散的性子,遇事能躲就躲,此般費時費力的打鬥,他是絕對不會像這樣大義凜然地站出來,如果不是這樣,必定是辭顏授意。再想想,這邊雖然牽制住了自己,可是那邊同樣損失了一員大將。真是稀奇事,都說辭顏算無遺漏,此時又該作何解釋?
不但是陸厭,月綰也不明白。不等再細細想,陸厭手臂一陣,放出了萬妖塔中的無數怨靈。只見這神魔之中也蹦出了幾道身影,直面迎擊怨靈,與一團團黑氣糾纏不清,怨靈少了幾隻,可這血也沒少流,再者這萬妖塔中不只是關了怨靈這麼簡單,都是壓制怨氣的東西,千嬈也定會關押不服管教爲禍四方的妖物在其中,塔門一開,全都被放了出來,衆神魔所擊殺的不過是杯水車薪。
月綰也很是心急,祭出了碎月劍,凌厲地一揮,便出現了千萬道彎月,變幻莫測的劍氣將周圍的幾隻怨靈絞成碎片。月綰脫離怨靈的圍攻,躍至辭顏身畔。此時辭顏身邊的怨靈滅了有上,上了又滅,幾隻被關押了數萬年的妖物也選擇圍攻了辭顏,辭顏被這些東西纏住,也沒有手忙腳亂,執起湛盧行雲流水的揮舞,劍氣也如流水般擴散看來,帶得空間扭曲,被劍氣擊中的怨靈妖物無一不是從內部被分成千萬個小塊,爆體而亡。月綰支走了一些妖物後又回來問:“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辭顏戰鬥許久也不氣喘,就像面對兒戲一般輕飄飄一笑,“當然是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
月綰急切地問道:“什麼辦法?快跟我說!”誰知道辭顏這時候要出什麼陰招損招。
“我若是說了,你定不願意。”辭顏淡淡地勾了勾脣。
果然!
辭顏看了看梓潼的方向,只見他天青色的的身影在空中輕巧地躲閃,時不時扇扇扇子還擊,一舉一動很是悠然,不僅是陸厭,也都有些意外梓潼的實力,平日裡只見他一副不正經的多情模樣,卻不想正經起來又是另一副模樣。
這是,只聽辭顏低語一句,“看來陸厭那邊沒有什麼問題了。”
月綰突然想到什麼,剛想要喚辭顏,只見那道紅色的身影直直躍向萬妖塔,身後飛舞的音色迷亂了月綰的眼。
“不要啊!”所有人都望向這邊,怨靈和妖物也都放棄了對其他神魔的攻擊阻撓辭顏,月綰緊隨其後,伸出一手,想要抓住辭顏的衣襬。所有人對這突變晃了神,陸厭卻在剎那間明白了辭顏的意圖,憤怒地想要甩開梓潼,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看梓潼天青色的身影。
辭顏已經觸摸到了萬妖塔底部,無數怨靈也蜂擁而至,辭顏手執湛盧,揮開來了身側的幾隻怨靈,可是面對其他的怨靈在萬妖塔的壓迫下卻是失了力氣,他靜靜地轉頭,銀絲也隨着這個動作揚起,那一雙幽紫色的鳳眸直入人心,他看的是月綰。
月綰頓悟,可是真要如此,卻是幫了辭顏進入塔內。她同樣一躍而起,卻不是爲了抓住辭顏的衣角,在她一躍而起的瞬間,辭顏無所顧忌地化作一道流光,近了萬妖塔。月綰在空中劃出無數道劍光,成功阻撓了無數想要靠近萬妖塔的邪祟,她隻身一人守着塔,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不讓任何邪靈入內,紅衣凌厲地飛揚,魔印也發的鮮明,在場魔族受到了她的鼓舞,越發地英勇起來,場中魔氣四溢,陸厭大喝,顯然是怒極。
在場知曉辭顏用途的人屈指可數。月綰也是十分憤怒辭顏的做法,先是激陸厭出站,就正好讓他起了同梓潼好好比試的心思,無暇顧及萬妖塔那側的情況,辭顏就有機會進入萬妖塔,接着就有機會摧毀萬妖塔,藉着這股威能,就能一舉清除萬妖塔釋放出來的怨靈妖物,這是兵行險招,定會丟了性命,既能摧毀無數怨靈,那自身又怎麼能承受住這股力量能,這跟十萬年前不是一回事!
月綰把怒意轉移到眼前的怨靈上,手中的劍舞得越發狠厲,即使是熟悉她的人都要懼上三分,這簡直皆是瘋魔了!
辭顏要如何算出自己一定會幫他完成這個計劃,不過是太過了解自己了,她和他一樣,肩負重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爲了一己私慾而不顧蒼生的。可惡!她當初隱居在冥界就是爲了拋下這重擔,他當初不願繼任天帝之位而是選擇隱居玉衡峰也是爲了拋下這重擔,到最後,還是放不下!真是可氣,可笑!
這時,萬妖塔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月綰一驚,連忙扭頭看向萬妖塔,他真要……
“所有人速速撤離!”月綰對着人羣方向大喊,嗓音清越,在下的人聽得清清楚楚,可皆是沒有行動,唯獨魔族人恭敬地聽從魔主的命令撤下。
見神界仍沒有人動作,月綰也是極爲惱怒,此時正是緊要關頭,還不一大局爲重,只憑一腔熱血,但不成真的想要變成所謂英靈,“不想死的速速退下!”
“速速退下,這些怨靈是殺不盡的,有人替你們處理,快退下!”那是一道蒼老的聲音,月綰甚是熟悉,替她和辭顏主持婚典的也是這道聲音,南極仙翁!
神界仙君發話,終於有人有了動作,有一就有二,陸陸續續的,終於全數退下,不少了心有不甘想要留下,卻見南極仙翁、花神司冉等位高權重的神邸也都退下,心生驚訝,卻不得不退下。到最後,只剩下三人。
梓潼與陸厭糾纏,想逃也逃不開,很是苦惱,他可沒有英勇就義,做英靈的打算。
萬妖塔的晃動越來越劇烈,這塔居然有四分五裂的趨勢即將破裂。月綰心知來不及了,攪入陸厭與梓潼之間,她五指合攏成章,一掌拍到梓潼的胸脯上,梓潼沒有防備,生生被震飛了數十丈遠,還要趕回來,卻聽月綰暴呵,“還不快走!”梓潼明白月綰的用意,嘆了一口氣,才轉身往外走,遠遠落下一句,“一會兒你要記得出來啊,萬一辭顏不死,你豈不是得不償失。”
月綰聽到這句話,執劍的手一頓,被陸厭抓住可乘之機甩到數丈開外,陸厭趁機奔向萬妖塔,月綰卻還沉浸在梓潼剛纔的那句話中。是真是假?辭顏很聰明,說不定真的有辦法保住自己不死,可是萬一是梓潼說謊呢?他與辭顏本就是舊友,定是清楚辭顏的用意,辭顏不想讓自己死,那他也不會讓自己死,才說出這句話刺激自己。
“呵。”月綰呼出一口氣,才感到頭不怎麼疼了,他們一個個的,都愛賣關子,殊不知這樣簡直要急死人。等等……陸厭!
陸厭慌忙向陸厭的方向望去,只見他居然撲向了萬妖塔,月綰看在眼裡,不像是阻止,而是決絕的奔赴。在萬妖塔四分五裂的縫隙中,居然迸射出了白光。月綰一驚,在那一瞬間直接選擇了第一種情況,她信辭顏不死,十萬年前他沒有死,那麼現在他也不會死。
梓潼立於不遠處的一座山崖上,一直注視着那座大殿。
那座大殿曾掛滿紅綾,點過喜燭,觥籌交錯間來賓笑語連連。
它立於生與死的邊緣,見證了一場註定要名流神史的交鋒。樑雕畫棟佈滿劍痕,綾羅紅綢殘破不堪,像是經歷了千年。
梓潼微微嘆了口氣,那句話的確是辭顏讓自己說的,可是是真是假,除了那個人,沒有人知道,也不知,月綰想好了沒有。
梓潼凝視許久,終於,一道紅光穿透了穹頂,劃過天際,猶如一道絢爛的紅霞,燒紅了半邊天。
她出來了。
在那道光劃過天際的同時,整座大殿四分五裂,從中爆出的氣浪使無數怨靈妖物魂飛魄散。一切都被堙滅。
神史上又多了淡淡一筆,它將要歷經流年,在六界人口中傳頌,最終又是一段歷史,一段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