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氣氛有些不正常。
唐沐梵很早就察覺了,其原因不過是再沒妃子主動送來首飾或是精緻的小點心。她會恃寵而驕,但不會自尋死路。她很聰明,只是不愛用腦,那她也該明白自己的叔父一定是又不老實了。
叔父固然精明,可皇帝也不是個庸君,端午節,叔父一躍成爲陳國最尊貴的男子,這正是放大了他的私心,不過他也不想想,朝中有着皇帝,有着太子,哪輪到他來攪局!
唐沐梵不擔心她的叔父,可她擔心自己,還有,自己那年幼的胞弟。要知道,貪官罪臣的命運是連同九族被流放到那座名叫永夜的城。不過,她也有自信,皇上舍不得她,總會留幾分情分。
焦急地轉了幾個圈,唐沐梵終於在硯臺前定住身,拿起了染上一些灰塵的毛筆,這時她才發覺,這房間婢女多日未好好打掃過了。突發興致,唐沐梵拿起了一塊兒墨,挽起袖口,磨了起來。
鼻尖縈繞的墨香讓她想起,自己曾經也是個才女,又想到,那年花會,那朵豔麗的芍藥,還有在花前的紅衣少年——蕭錚。、
搖了搖頭,步搖發出叮叮的脆響,宮裝雖華美,卻掩蓋了人最初的美。
宣紙前落下了幾個清秀娟麗的字——稍安勿躁。帝王之心,非汝可測。
隨後,唐沐梵拔下發間的簪子,又從盒中拿出幾件首飾,裝在另一個小盒子裡,把這張字條,卡在一個小夾層間。
“芍藥,過來!本宮思親心切,送些首飾給孃家,寄慰思親之情,可能辦好?”唐沐梵看着眼前清秀內斂的小丫鬟,也許她是現在自己在宮中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芍藥看了看眼前尊貴美麗的主子,低聲細語地道了聲“是。”
芍藥離開後, 唐沐梵疲倦地揉揉眉心,籲出一口濁氣,其它的,只能看天命了。
令唐沐梵驚訝的是,皇上來了,他看上去一下子蒼老了十歲,鬢角蒼白,與她下了盤棋,說了許多話,就走了。
真正是唐沐梵心焦的原因是——皇上,已許多年沒和她下過棋了。
傍晚,蕭錚來了,顯然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出了東宮。唐沐梵知道,事情已經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地步,現在,只希望叔父能看到這封信,及時收手。
“娘娘今日可好。”
唐沐梵嬌媚地笑了笑,“本宮好得很。太子最近很忙吧。”
蕭錚愣了愣,“是啊,的確很忙。”
唐沐梵推來一杯溫茶,“蕭錚?”
“何事?”
“坐坐吧,反正不會有人知道。”
蕭錚含笑做坐了下了。無言,兩人品茗到入夜,蕭錚纔回了東宮。
唐沐梵沒有回榻上,把方纔放茶壺的桌案整理了一下,枕着胳膊睡了。或許,她只是想回想美好,其實,她更想留住美好。
三天後,大理寺的人來了承寧宮,帶着一張字條。
唐沐梵臉色煞白,這正是那天她寫給叔父的字條。
“娘娘,請解釋一下吧。”那是一道比女子的聲音更尖銳的男聲。
“無話可說。”
那人笑了笑。唐沐梵皺着秀眉,這真比鴟梟的怪叫還難聽。
“皇上在我身邊安排了眼線?”
芍藥走了出來,一身素白衣裳,在唐沐梵華麗的宮裝前更顯嬌弱,“奴婢是太子的人。”
唐沐梵的臉色更白了。
“娘娘,請跟在下走一趟吧。”
在這天,唐沐梵才知道,唐家勢力已被連根拔,幼弟跟着叔父,被流放到了永夜。這是她第一次徹底崩潰,在冷宮中,時不時傳來女子的哭聲,宮人們退避三舍。
蕭錚沒有想到,再見唐沐梵會是這番景象。曾經的如瀑青絲竟化作雪白,曾經千嬌百媚的人變成了似人非鬼的模樣。
他一席黑色蟒袍站在她身後,縱使她不會再聽任何解釋,他還是說了:“對不起,可我......是太子,不是一個人的蕭錚。”
淚滑落,但不知是誰的淚。
梵香燼,今日又怎歸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