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文成帝的顧及

容慧公主苦笑搖頭,“此人絕非我過去認識的那個楚行雲,有朝一日,或許她會是個有用之人。”

那宮女不曾言語,只是低下了頭。

片刻,容慧公主立在沉沉的夜色下,涼聲問道:“碧雲,你會背叛我嗎?”

碧雲一驚,匆忙跪地,堅定的道:“奴婢不會。”

“好,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呆會兒。”

碧雲猶豫了一下,起身離去。

而就在碧雲剛離去不久,暗處,忽的的想起了輕輕的腳步聲,隨即,一道高大漆黑的身影,站在了容慧公主,單瘦的背後。

二人就那麼在暗夜中,靜靜的站着,良久,那人才幽幽的道:“周圍的眼線已經被處理了,你可以大聲的哭了。”

這一個頗有磁性的男聲。

聞言,容慧公主終於仰止不住她委屈驚嚇的情緒,轉身死死抱住那人的腰身,嘶聲力竭的大哭了起來。

……

楚行雲獨自拐過一條迴廊,就見軒轅永夜正倚欄靠在長廊的硃紅圓柱上,柔和的月光,透過周圍細碎的枝葉,斑駁的打在他暗夜中,傾長筆直的側影上。

慵懶邪魅的聲音,依舊染着那種沒心沒肺的戲謔,眼角眉梢,掩不住的恣意風流,“你有什麼疑問,爺可以幫你解答,如何?是不是突然覺的爺,非常的善解人意。”

“的確是善解人意。”

楚行雲乾癟癟的笑了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覺的這個漂亮的不像話的男人,也不是那麼討厭。

她一步步走進,靠在與軒轅永夜相對的硃紅圓柱上,彷彿畏冷,雙手緊緊環住了臂膀,白皙秀美的面容,微微揚起,望着屋檐外的明月,她緩緩眯起了雙眼,修長捲曲的睫羽,在她嫩白的肌膚上,印出兩道淺淺的影跡。

涼風習習,枝葉婆娑。

不待楚行雲反應,只覺的微涼的身上,忽的一暖,睜開眼眸,就見軒轅永夜,優美狹長的鳳眸,近在咫尺,甚至眨眼間,黑若雀羽的睫毛,居然掃到了她的額頭。

而他現在所做的動作,竟是在給她披一件外衣。

“剛好爺比較熱……”

軒轅永夜面上,可疑的一紅,就酷酷的別過頭去,然後飛快的站回原位,當然,打死他也不會承認,就在剛纔的那一瞬,他居然覺的這個女人,還是挺溫柔的。

死要面子活受罪。

楚行雲咧嘴,無聲的大笑了起來,然後理所應當的接受了這暖暖的外套,隨即笑道:“好吧,今晚,其實我一直挺不明白,兒子差點被人溺死,女兒又差點被人冤枉,而罪魁禍首已經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的,爲何文成帝居然只懲罰了李夫人蘇氏,而且還沒有挑明瞭懲罰,真的只是顧及相府在朝中的影響嗎?”

“那你覺的陛下平日很威風嗎?”軒轅永夜開口問道。

威風?

當皇帝還不威風?

就在楚行雲思考的時候,軒轅永夜已經開始搖頭,脣畔的笑,諷刺的有些刺目,“他並不似看上去的那麼威風,因爲歷代北燕君王,無論是如何登上的皇位,背後都會有一個龐大的世家,作爲支撐點,但是,我們

的皇帝陛下,不過區區宮婢所生,毫無背景,就算勉強尊了當年的雲貴妃爲太后,也不過枉然。”

楚行雲聽的似懂非懂,但有一點似乎明白了,“當年的雲貴妃就是現在的太后娘娘,名爲母子,卻終不是親母子,利益上絕不可能真的互相支撐……”

榮國公府,恆國公府,慶國公府,這三大世家,可謂是北燕的老牌實力,歷朝歷代,都在北燕的浮沉變化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正是因爲這些作用,歷代北燕君王,對他們可謂是又愛又恨,即要悉心拉攏,又要滿心防範,甚至,還想要在合適的機會下,將他們徹底滅掉。

只因君王之塌,豈容他人酣睡,這三大世家,若聯合起來,足以構成不可忽視的力量。而皇室爲了分化他們,聯姻通婚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北燕的歷代君王,多半出自這三大家族的血脈,說來有趣,唯有當今聖上,文成帝不是。

他就像是一匹凸起的黑馬,在無任何勢力的支撐情況下,尊了榮國公府的貴妃爲太后,又娶了恆國公府的嫡女爲皇后,最後還要專寵慶國公府的容貴妃。

這無疑形成了一道非常微妙的平衡點。

所以文成帝即放任太子的平庸,又要提拔五皇子軒轅凌的才幹,同時又不給他任何爵位,還要藉着太子的手打壓着他。

畢竟,自古,幹掉老子,自己登位的皇子,不在少數。

“這活的也太累了吧,”楚行雲喃喃自語,隨即嗤笑出聲。

這樣,也就可以解釋通,文成帝沒有雷霆發作的原因了。因爲他顧及的實在太多了,廢了李夫人蘇氏或許沒什麼,因爲總有人要爲此事買單,但若捅出容貴妃,勢必會造成更大的影響。

而容慧公主,軒轅勳,軒轅凌,軒轅哲……這些所謂的天之驕子們,楚行雲忽然覺得的,他們就像文成帝手中撥弄的棋子。

只是,誰纔是真正的下棋人呢?

而今日容貴妃與李夫人蘇氏的所作所爲,不管是出自她們的個人行爲,還是背後家族的意思,都好比一記警鐘,狠狠的敲在了文成帝的頭上。以文成帝的心智,就算眼下選擇了隱忍,但他會永遠的隱忍下去嗎?

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那你呢?”楚行雲忽然挑眉幽幽望向了跟前的軒轅永夜,一個同樣並非出身三大世家的皇子,一個甚至被先帝議過儲的王爺,一個空有王位卻沒有實權的少年皇叔,一個……整日玩世不恭,卻一在對她相逼,想要得到更強武器的男人,“你,在這個王朝,又扮演着怎樣的角色?”

軒轅永夜埋首在夜色最濃郁的地方,但楚行雲依舊能看到他伏在硃紅廊木上的是手,白皙,修長,根根均勻的骨節,彷彿這時間最純潔無暇的玉石。

“在爺沒有完全信任你之前,可以不說嗎?”他道。

楚行雲從容含笑的點了點頭,“我不是你,不喜歡逼人,不想回答,就全當我沒問……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嗯,你是北燕的皇叔,和順王爺,爲何從不聽你自稱本王?”

“因爲如果可以選擇,爺希望,永遠不要生在帝王家。”

月華如霜,夜涼如水。

楚行雲攏了攏身上的外套,有些怔然的愣住了。

“爺。”

這時,海風匆忙從一處鑽了出來,一掃往日的賣萌耍呆,難得露出幾分正式的表情,湊到軒轅永夜的耳邊,輕聲道:“爺,那個人來了,估計一個時辰就能進城,比預計要早三日。”

哪個人?

楚行雲不想插手軒轅永夜的事,有意迴避一下,擡頭,卻見對方正朝她射來一道詫異的目光,然後那雙漆黑漂亮的眼眸內,竟忽的燃起了一苗火焰,那是興奮的火焰。

興奮,究竟什麼事,能讓這廝興奮成這樣,楚行雲被挑起了幾分好奇。

但隱隱的,她似乎還覺的此事,應該跟她有關,不自覺的,心跳也無聲的加快了幾分,赴宴前的那種預感,重新開始在楚行雲的心頭擴大,今晚,究竟還要有什麼大事發生。

“盯着我幹嘛?怪不好意思,”楚行雲故作鎮定,不悅的問。

軒轅永夜忽的一笑,瑰麗絕美的面容,妖治絕美,微微眯起的鳳眸,彷彿慵懶的狐狸,笑的活色生香,“丫頭,你果真福大命大造化大,爺猜,今日定是你的大日子。”

……

北燕京城,城外近郊。

一輛由三匹良種駿馬拉着的鐵皮巨輪馬車,正飛快的疾馳在平坦的官道上,而與馬車隨行的,分別還有三匹罕見的胡種烈馬,馱着三名身法矯健的青年,他們各個玄色衣衫,背附長弓,腰懸長刀,棕色的軟皮靴子內,還插着鋒利的匕首。

完全一副江湖遊俠的打扮,卻獨獨沒有那種江湖人的散漫之氣,反而渾身充滿了一種,軍人才有的鋼鐵殺伐之氣。

“楚南,還有多久?”

馬車內傳來一聲淡淡的詢問,是一道略顯暗啞的蒼老音色。

那與馬車並駕齊驅的馬上青年,立刻面露恭敬的回答道:“回義父的話,還有半個時辰,就能進京了,我們今晚是現在忠勇侯府落腳,還是直接進宮。”

“今日是太后壽辰,既然回來了,豈有不拜壽之禮,進宮。”

“是,義父。”

揮舞的馬鞭,與年輕人中氣十足的呼喝聲,立刻在官道上,肆無忌憚的響了起來。

不消一會兒,他們就遇到了官道上的第一道關卡。

“什麼人?”

用巨木架起來的高大木刺後,有巡邏守夜的官兵,紛紛高舉長槍,大聲叱喝了起來。其實官道上,經常有走夜路的商隊路過,但今日突然到來的這羣人,外在氣勢實在是太強了,令這些官兵,不自覺的慌亂了起來。

“嘶……”

行在最前面的青年,直接一勒繮繩,胯下性如蠻牛般的烈馬,立刻嘶鳴着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馬蹄,驚的下方官兵,驚恐的瞪大了眼,紛紛避退。

“大膽……”

一名看去領頭的官兵,剛要叱喝,就然就見一枚玄鐵令牌,凌空拋來,他慌忙一接,就見那沉重的令牌上,鑄有一顆猙獰的虎頭,預示着開人的身份非凡。

“還不快給大人放行……”

又是一聲呼喝,那幾個玄衣青年甚至沒有多說一句廢話,就轟隆隆的過了關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