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歡徹夜未眠,守在雪月別院門前等着花驚瀾,她十年前逃離天宮閣隱身玲瓏樓中,並沒有期望過能夠從此脫離天宮閣,她只是希望照顧花驚瀾長大,儘自己的能力去照顧她,她曾興起過帶她離開花府天涯流亡,但梅二卻攔住了她,雖然他未曾明說,但素歡亦感覺到關於花驚瀾,她瞭解甚少,或許她還有更多更大的事要去做。
短短半年之內,她變化實在太大,她只想留在她身邊,卻不料這一天來得太快,天宮閣有多少勢力她從未估算過,只知道每每去領暗殺筒的時候,那簽字簿上勾畫的是一頁頁的人名,天宮閣早已滲透各方各處,花驚瀾現在羽翼未豐,她萬萬不能拖累她……
花驚瀾抱着桃花閒步回來就看到在門外踱步不止的素歡,面色沉靜,卻不由道:“素歡,從未見過你這個樣子。”
“小姐,”素歡心中難過,卻不得不言,“昨夜素歡之話並非一時之氣,苟延殘喘至今,不過是爲了報答小姐一飯之恩,如今小姐功成名就,素歡已無遺憾,還請小姐放行!”
花驚瀾不看她,徑直從她身邊掠過,步至門內,道:“東西可備好了?備好了就啓程吧!”
素歡也驚,原本黑漆漆的院子裡竟然嘩嘩亮起幾隻火把來,皎月率先走出來,道:“公子說了,今日出城。”
溫如玉倚在欄杆邊,道:“天宮閣的畫舫,半個時辰才離開煙波江。”
“馬車和乾糧已經備好。”梅二定聲說道。
溫濯衣捧了件蘇錦披風遞給素歡,笑道:“黎明將至,夜更清涼,公子穿得單薄。”
錦兒張嘴打了個哈欠,睡眼朦朧道:“什麼時候走呀,我還要補覺呢!”
出雲走過來輕推了一下素歡,道:“素歡姐姐,你還愣着做什麼?”
素歡動容,眼中溼意頓現,神色再難平靜,她看着花驚瀾的側臉,動了幾下嘴脣,最終將千言萬語化作一聲長嘆咽於心底,輕走過去,將披風披在她肩頭,又轉在她跟前將繫帶抽過來打了一個漂亮的活釦,哽咽道:“公子,彆着了涼……”
花驚瀾垂眸一笑,將桃花放在地上,道:“我們走吧!”
青紗銅鈴馬車,在一片秋意中,叮鐺上路。
*
花驚瀾在睡夢中醒來,尚未完全清醒,睜大了眼睛愣愣看着矮案上靜靜燃燒的檀香。
“公子,起身嗎?”皎月捧了軟枕過來,作勢要墊在她背後。
花驚瀾點點頭,坐了起來,發覺馬車已經停下,便問道:“到哪兒了?”
“再走一炷香的時間就進清同城了,咱們已經離燁城很遠了。”皎月放下枕頭,改爲給她披上衣服,又抽出帕子擦擦她的額頭,道:“公子做噩夢了吧,滿頭都是汗。”
花驚瀾暗笑,過了這麼久了,她竟然還會從有關前世的夢中驚醒。
皎月撩開簾子,望着外面喜道:“今天天兒不錯,進城之前暫且歇歇腳。”
花驚瀾四下望了一眼,道:“桃花呢?”
“剛纔它在路上瞅着一隻白貓,鬧騰起來,素歡姐姐就把它抱了出去,現在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皎月細笑一聲,“都說貓懷春,怎麼桃花還懷秋呢!”
她話剛說完桃花就從馬車下竄了上來,彷彿受了驚嚇一般,直接跳進花驚瀾懷裡,恨不得連尾巴都縮到她衣服裡。
花驚瀾被它弄得一怔,拍拍它的腦袋道:“桃花,求愛不成被狼追?”
桃花還是不肯把頭拿出來,花驚瀾不耐,扯着它的兩隻後腿把它提在空中, 湊過去一看,才發現它鼻子邊多了三道深而見血的爪痕,它還時不時伸舌頭舔一舔。
花驚瀾狂笑,桃花從她手中掙脫,一溜煙又跳進皎月懷裡,衝着她扯脖子嚎。
“被人家小姑娘打回來了呢!”花驚瀾扶桌笑夠了才伸出頭去,道:“我要看看,誰家的姑娘把我們桃花傷成了這樣。”
正說着,幾匹駿馬從後方奔馳而來,服飾皆不是後越國慣常着用的,身上帶着防寒的皮草衣物,風塵僕僕的模樣。
馬踏飛塵而來,那馬上扎着兩個細辮子的垂髮少女突然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花驚瀾一頓,對方的眼瞳竟然是金色的!
馬過的太快,一晃而去,桃花跟她一樣趴在窗框上,還低低叫了聲,花驚瀾方纔似乎在女子的馬上看到了一團白色的東西,想來就是桃花一眼相中的白貓,那女子,方纔應該也是在看貓吧。
摸了摸桃花的頭頂,她道:“要是下次碰上了,管它三七二十一,直接放倒睡了,等你把它肚子弄大了,我也好厚着臉皮上門去求個奉子成婚。”
皎月嘴角抽了抽,指了指哀怨的桃花道:“桃花好像是母的。”
花驚瀾扶額,“那完了,你送上門去別人都不要。”
“喵嗚……”桃花舔着鼻子上的傷口叫喚得更哀怨了,一隻爪子在臉上撓啊撓的。
花驚瀾低頭看着它那可憐巴巴的模樣,道:“好吧好吧,烈男怕纏女,我去給你製造機會,你要好好把握啊!”
“皎月,打馬,追上前面的人。”
“喵嗚!喵嗚!”桃花歡喜極了,撲進她懷裡又親又舔。
花驚瀾白目,她總算知道桃花爲什麼總跟她過不去了,同性相斥無類別。
溫如玉上了馬,只想拿眼珠子戳死馬車裡的人,這麼些天的顛簸,她坐馬車倒是舒舒服服,可憐他差點被馬顛死,這才休息了多久,她竟然要去幫貓追情人……這個世界真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