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驚瀾靠着牀沿,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着頭髮,滿腦子都是薇言的話,而她的話,也正好給西域聖女的預言失靈做了解釋。西域聖女認定她爲天女城帶去殺戮,也言定可可西亞部族是向天問願的祭品,但那巧合的閃電,不但阻止了她殺沙鷹,更阻止了雙方慘鬥。
沒有殺戮的天命者?五國維持現狀?
花驚瀾輕笑,五國實力參差不平,開戰也是遲早的事。
剛剛放下梳子,淳于燕卻出聲阻止,“不要動,瀾兒!”
花驚瀾怔了一下,保持着方纔的動作,直到脖子發酸才聽淳于燕長舒一口氣,“好了!”
“你做什麼呢?”她起身走到他身邊。
淳于燕將畫筆放下,拾起畫軸道:“看你坐在那裡不動,忍不住就畫了。”
花驚瀾看着畫裡倚帳而坐的白衣女子,從她手裡的木梳看到她脣角的笑,她不由道:“剛纔我笑了?”
“笑了。”淳于燕起身把她按到自己的位置上,道:“瀾兒,我們一起爲這幅畫題字。”
這才真是戳到了花驚瀾的痛處,聲音不自覺變低,“你知道我字不怎麼樣……”
淳于燕將筆放在她手裡,又握住她的手道:“我帶你。”
雙手交疊,細軟的筆尖在宣紙上落下,“萬里江山媚,不如美人一笑嬌。”
他在她耳邊念出這句話便放了筆,道:“瀾兒可否爲了我多展顏?”
有什麼東西一下就撞在了花驚瀾心上最軟的地方,她回頭偎進他懷裡,“淳于……”
淳于燕輕拍着她的背,柔聲道:“睡吧。”
被上天眷顧的滋味如何,花驚瀾驚覺自己終於體會到了。
*
將抵年關,他們也沒在樓蘭國多逗留,不日便啓程返回後越。
回到燁城的那天竟然下起了雪,凍得花驚瀾縮在被子裡不肯出來,在後越國很少看到這樣的大雪,淳于尚比誰都興奮,直嚷着要在王府住一夜纔回皇宮。當馬車剛在王府門前停下,宮裡就派了人來接,說是香儀貴妃唸的緊。淳于尚還未封王,所以依舊住在宮裡。
送走了這個一步三回頭的主兒,花驚瀾一跨進大門就看到一堆露出白花花脖子肉的女人,不由哆嗦了一下,這些人還真是不嫌冷。
淳于燕目不斜視,護着懷裡的花驚瀾便往主院走。
“王爺……!”一干侍妾委屈地喚他。
淳于燕頓住了步子,卻依舊沒有回頭,只用冰冷的語氣問道:“陳管事,王府裡是否剋扣各院用度?”
陳管事誠惶誠恐,“老奴不敢!”
“那爲什麼王府裡的人連件禦寒的衣服都沒有?”淳于燕端高了語氣,道:“各院做兩件禦寒的衣服送去,下次別讓本王看到大冬天還衣不蔽體的人!”
這句“衣不蔽體”說的有些言過其實了,不過卻說的花驚瀾十分開心。
“是!”陳管事應了話又跟在他們身後來到主院。
主院本是淳于燕住的院子,後來花驚瀾也搬了進去,因爲這個,房間裡原本一味的紅全部換成了青色,完全按照她的喜好來佈置。
冷情的人就是這樣極端,一旦確定了一個人,就恨不得把心也掏給對方。
“王爺,燕窩粥已經熬好了,是否現在呈上來?”陳管事低眉順目,不敢去看過分親暱的兩人。
“拿上來吧。”淳于燕頓了頓道:“雲片糕也一併送上來。”
花驚瀾烤着炭火不住地搓手,“往年不下雪嗎?”
淳于燕褪下披風,道:“嗯,就算有也是極小,從來沒有坐起來過。”
花驚瀾看着門外鵝毛大的雪花,身上回了暖,不由轉口道:“遠遠看着倒是挺漂亮的。”
“這麼大的雪,今天還要出門嗎?”淳于燕問道。
花驚瀾點點頭,“梅二恐怕已經等不及了。”
吃過了飯,花驚瀾一行人皆穿白色,帶着一口巨大的棺材向花府行去,鵝毛大雪一層一層覆蓋在棺木之上,在一片白的映襯下,更顯冰冷。
花府門口也張了白,守門的下人一見花驚瀾的隊伍停在了門口,連滾帶爬地跑進去找人。
片刻,崔秀林便帶着花家上下殺了出來,她初見花驚瀾的陣仗還驚了一下,但卻不相信她會爲花百相披麻戴孝,看了眼中間由八人擡着的巨大棺材,她啞聲喝道:“花驚瀾,你還來幹什麼?!”
“花驚瀾,我爹到底是怎麼死的?!”花婉玉眼睛已經腫成了核桃,悲傷瞬間蓋過了恐懼,也敢站出來對着花驚瀾大聲呵斥。
花驚瀾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冷道:“我殺的,人頭收到了?”
如此冰冷的話讓崔秀林怒極攻心,險些暈倒過去,花蜚聲與花鵲起及時扶住才免了她跌倒。
“作孽啊!真是作孽啊!”崔秀林捶着胸口呼天搶地,悲痛之餘又恨恨地看着花驚瀾:“後悔當初沒有殺了你這個孽障!”
花驚瀾冷冷勾脣,“你現在也可以動手。”
“花驚瀾,我爹的屍身在哪兒?!”花蜚聲比較穩重,除了眼神與攥緊的拳頭,頗有一家之主的風範。
“扔進沙漠裡喂鷹了,”花驚瀾道:“應該吃的很乾淨。”
“你……!”花蜚聲暴怒,卻不敢輕易動手。
“那你今天來又是爲何?!”花鵲起同樣怒視着她。
花驚瀾眸子一轉,冷光掠向崔秀林,口氣森寒,“今天,我是來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