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相府用過早膳,皇宮裡便來了馬車接他們入宮。馬車行到南門的時候,突然傳來百官齊拜的聲音,花驚瀾不禁有些無奈,樓蘭爾雪這是趕鴨子上架,非得在羣臣百官面前把她這太子之位坐實了纔算。
宮中不準行馬車,所以過了南門進入內宮之後便換了軟攆,花驚瀾與淳于燕同乘,宮內的侍官也分離宮牆兩側相迎,垂着頭不敢相視。
樓蘭爾雪早就等不及了,不顧太醫的勸阻,堅持到豐政殿外等着,一張臉因爲高興顯出幾分紅潤之色。
花驚瀾下了軟攆之後便迎了上去,扶住她道:“皇上爲何要在殿外等候?”
樓蘭爾雪咳了兩聲,卻十分喜悅,目光在她身上流轉,彷彿非得把她看出個什麼不一樣來才甘心。
“微臣拜見太子殿下,”老太醫躬身上前來,道:“皇上的龍體實在不宜吹風,還請太子殿下請皇上入殿歇息。”
花驚瀾扶住樓蘭爾雪進入豐政殿,將她扶上明黃的龍椅,便轉身與淳于燕站在一起,雙雙俯身跪拜。
“後越一事,多謝皇上慷慨相助。”淳于燕道。
樓蘭爾雪扶起兩人,看着淳于燕不禁頻頻點頭,“好,真是太好了,朕的一樁心事總算是了了,驚瀾現在可以安心留在樓蘭國了。”
淳于燕與花驚瀾相視一眼,兩人沉默下去。樓蘭爾雪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最後定在花驚瀾身上,問道:“你不想留在樓蘭?”
好不容易淳于燕才擺脫了皇宮的束縛,她又怎麼甘心主動跳進這牢籠裡,治理江山可不是兒戲,也不是她那隨心所欲的性子能夠做的來的。
樓蘭爾雪面上的光輝慢慢淡下去,拍拍她的手背道:“也罷,也罷,朕也不逼你,你且留在宮裡住一段時間,來日方長。”
“多謝皇上。”花驚瀾沉穩道。
樓蘭爾雪轉而笑道,“太生疏了,樓蘭就剩下你一個人,叫朕姑姑吧。”
花驚瀾笑着點頭,“姑姑。”
樓蘭爾雪連連點頭,“御花園裡花開得正好,你遂朕出去走走吧。”
花驚瀾看向淳于燕,後者道:“皇上,草民可否到翰林院觀棋?”
“福子,帶公子去翰林院。”
淳于燕又向樓蘭爾雪拜了拜纔跟着內侍總管出了豐政殿。
一路與樓蘭爾雪行到御花園,園子裡的花果然開的好,現在已經入夏,還有長盛不衰之勢。
“今年的花開得尤其久,這是國之喜照兆啊。”樓蘭爾雪摘下一朵大紅的牡丹花,牽着花驚瀾走到假山曲橋旁的亭子裡坐下,親手取下她的玉冠,將一頭青絲挽成雲鬢,就着大紅的牡丹花別住。
“福子,太子這樣可好看?”樓蘭爾雪退了兩步,端詳着花驚瀾。
“太子天生麗質,這樣挽發又少去刻意雕琢,十分自然,風姿與當年的皇上有七分相似。”福總管全然掌握了樓蘭爾雪的心態,淨挑着好話說。
樓蘭爾雪也不知道自己多少年沒有扮過女兒裝,如今看着花驚瀾心中也多了些安慰。
“瀾兒日後就着女裝吧,”她道:“朕讓宮裡的師父給你備置一些衣裳。”
花驚瀾點點頭,又伴着樓蘭爾雪在院子裡走,聽她講一些陳年往事,其中竟然也有她對素未謀面的姐妹葉眉霜的想念。
花驚瀾心中微動,縱然這份親情不屬於她,她也免不了心動,心中真有一個念頭,要將樓蘭爾雪當做自己的親姑姑來對待。
“瀾兒,你可知道牡丹的花意?”樓蘭爾雪突然回頭問她。
“花中之王。”花驚瀾頓了頓答道。
樓蘭爾雪笑着移開目光,落在成片的牡丹花上,“牡丹雍容霸氣,男子主國則後爲牡丹,牡丹是王卻不是皇,你若要繼承樓蘭江山,朕希望不不以嬌弱的牡丹自居,如刀如劍才能保護自己的子民。”
她說着神色有些恍惚,“這也是樓蘭氏的宿命,如果還有其他選擇,朕也不想將你帶上這條路。”
花驚瀾觸到她眼底的憂傷,連忙別開了目光,腦海中卻憶起另一樁往事來。現在樓蘭之所以後宮無人,是因爲女皇當年爲一人而摒棄三宮六院,帝王之情如此,況且又是對極難生育後代的樓蘭氏來說,這不僅有龐大的阻力,更是在拿血脈冒險。但事與願違,就在女皇經太醫診出有孕三月的時候,那位後宮一人起兵造反了。後來的事是所有帝王都會做出的選擇,女皇處死了愛人,就連腹中的孩兒也流了,亂臣賊子的血脈留不得,但恐怕當時女皇是悲痛更佔多數……被自己最親近的人背叛是什麼滋味,恐怕到死也不會忘記。
樓蘭爾雪望着花出神許久,回過神來見花驚瀾垂着頭,便理了理情緒道:“不說這些了,朕聽聞百花城中有人與你爲難?”
“只是小事。”花驚瀾從袖中取出一個瓷瓶放在石桌之上,道:“姑姑,這是我向高人求來的靈藥,可養身延年。”
樓蘭爾雪莞爾接過,取出一聞,只覺得一股清香撲鼻而來,她含住一粒,就着宮人送來的茶水吞下,再擦拭過脣角,舒一口氣看着花驚瀾,“瀾兒有心了。”
纔出來不過半個時辰,她臉上已經疲態盡顯,花驚瀾暗歎一口氣,帝王早夭乃是嘔心瀝血所致,樓蘭爾雪也逃不出這個宿命。
“朕有些乏了,瀾兒陪我回宮吧。”樓蘭爾雪向花驚瀾伸出手。
花驚瀾握住她消瘦的手,微微用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