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鳥朝凰來人太多,朝廷官員每天只看十場,請御用的畫師將百鳥朝凰的姿態描繪在畫紙上,奉進宮中讓皇帝挑選。
抽籤決定,花驚瀾與裴幽恰巧都排在了第一天。
隔着兩張桌子,花驚瀾看他擦拭着自己的簫,神色淡淡的模樣。
眼神黯了黯,花驚瀾心中忐忑,他是不知道,還是在裝。
在她岔神的時候,臺上的比賽已經開始,參賽的人所馴養的是喜鵲,黑羽白腹的喜鵲成隊從天邊飛來,隨着音術師吹奏的變化,喜鵲也在空中迴旋,宛如一條飛舞的黑色綢緞。喜鵲叫聲脆響,又是吉兆,喜慶十足,看得上方的評審連連點頭。
喜鵲退場時好不紊亂,待笛音歇,掌聲激烈。
“下一位,翡翠鳥裴幽。”
話音落,裴幽就站了起來,走上中央搭建起來的高臺。這高臺有十米高,不過並不很大,單獨的音術師在上面引鳥獸即可,若有輔助的人,就在下面。
裴幽站在十米的高臺上,雙目凝視遠方,緩緩將簫放在脣邊,運氣吹響。
除非神兵利器,否則音術師以音馭獸都是要輔以內力的,裴幽的簫自然屬於上品,內力又在梵天,簫聲一出便能聽出等級差別來。
曠遠清越,衆人跟着簫聲,順着裴幽的目光看向遠方蔚藍的天空。傳聞翡翠鳥早已絕跡,今日這個翡翠鳥後人若能招出翡翠鳥,當真是要讓人大開眼界了!
孤影寥寥,自天際而出!
衆人不禁揉揉眼睛,遠處那一點兩點的零星影子,就是受召而來的翡翠鳥嗎?
影子逐漸增加,大概十來只左右便排成整齊的一字朝這邊飛來,視力較好的人率先嚷起來,“果然是青鳳!”
再近一些,花驚瀾也能看到了,青色的巨鳳慵懶地閃動着翅膀,鳴聲宏嘯,天然王者之態!即使高飛於空,也彷彿沒有下墜力道的影響,駕馭風流的技藝十分純熟。青鳳身上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着點點晶瑩的光芒,近處竟然讓人不能直視,青藍的羽毛隨着扇動落下幾片,讓周圍觀看的人爭搶不已。
“聽說這翡翠鳥能在夜裡放光,看來所言不虛!”陸刑在旁讚歎道。
“只可惜就是太少了。”宮海藍惋惜搖頭。
陸刑看了上方的審判一眼,道:“百鳥朝凰,未必屬於一家。”
花驚瀾深以爲然,裴幽這幾隻青鳳必然會入選了。
念及此,她衝陸刑一笑,道:“陸公子,能否割愛將你的火鳳借我一用。”
陸刑大概猜到她的用意,火鳳是他的,如果能借裴幽之勢拔得頭籌也未嘗不是好事,只是火鳳難以駕馭,他馴養來也不過傍身,從不做嬉玩之用。
“夫人若不嫌棄,請用。”他頷首道。
皎月與出雲擡來琴桌,花驚瀾盈盈落座,十指扶在琴絃上,仰頭看着裴幽,等他落拍,再起時,她以琴聲相合,順他之調而彈。
裴幽微微詫異,看了花驚瀾一眼,見她對自己點頭,不由也輕輕頷首,轉身將目光集中到青鳳身上。
陸刑不禁專注地看着花驚瀾翻飛的十指,究竟她這琴聲能不能把他的火鳳召來?!
“戛——!”遠處一道火紅的影子仰天長鳴而來,速度快速箭雨,彷彿一團燃燒着的火焰,直直衝進青鳳盤旋的陣勢中。
火鳳的個頭較青鳳略大,且氣勢凌厲,被十來只青鳳追了幾許就迅速奪得了掌控權,成爲鳳首!
火鳳叫聲尖利,青鳳叫聲略低,這羣鳥兒,一高一低地配合起來鳴叫着,長而華麗的羽毛拖在尾後,擺動起來彷彿活的火焰!
陸刑錯愕不已,火鳳屬雄,青鳳屬雌,她竟然利用這一點把火鳳召來了!
外行人看不出,他們這些人可看得清清楚楚,這一衆青鳳分明是擺出了求偶的姿態!
裴幽在高臺上也氣得不行,他掏心掏肺養的十隻青鳳,竟然被花驚瀾召來的野鳥撩撥了!
琴簫合鳴一結束,十來只鳳便飛離榆陽城。
不少人還沉浸在其中,面上洋溢着讚歎之情。裴幽轉身朝上拱手,審判連連點頭。
裴幽從高臺上下來,壓着火氣走到花驚瀾跟前,道:“方纔多謝夫人出手相助。”
花驚瀾笑得狡黠,“我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裴公子的青鳳着實漂亮。”
最高興的不過陸刑了,鳳的珍種本來難求,這次他的火鳳算是撿了個大便宜。
他朝兩人躬身拱手,道:“多謝兩位!”
裴幽氣得眉毛髮抖,卻還得保持笑容。花驚瀾伸手虛扶陸刑一把,道:“最該謝的,應該是裴公子纔對。”
陸刑精神抖擻,對着裴幽又是一躬,道:“多謝裴公子!”
裴幽深吸了一口氣,道:“這本幸事,你我同樂。”
“啊!蛇!”原本站在裴幽身邊沉默不語的繪紗突然尖叫一聲,刷地抽出了長劍,將一條遊移在她腳下的小蛇斬成了兩段!
繪紗驚魂未定,人羣裡擠出個青衣少女來,一看地上的死蛇就睜大了眼睛,怒道:“誰殺了我的蛇!”
氣焰囂張,不是雷顏又是誰?
“是你!”她朝繪紗走過去,作勢就要揪她的衣服。
繪紗一退,裴幽起步擋在前面,冷睨着雷顏,“我們本是鳥獸族後人,與蛇是天敵,你既然知道今天是選拔百鳥朝凰的日子,就不該帶着蛇出來,既然如此,就是死了也活該!”
雷顏被一陣搶白,氣得跳腳,可憐裴幽把積攢的怒火全都衝着她去了,原本是個小事,但現在看來雙方都沒有息事寧人的意思。
“你殺了我的蛇,竟然還敢強詞奪理,你簡直……簡直欺人太甚!”雷顏雙手一撒,又是兩條毒蛇飛出來。
裴幽面色不變,凌空一把就將兩條蛇掃在了手裡,當着她的面捏死,神色陰鷙,彷彿捏碎的是雷顏的喉嚨!
雷顏被駭住,不禁後退一步,回手就把袖子裡的短笛摸出來,花驚瀾就在她旁邊,擡手壓住她的手臂搖頭道:“雷姑娘,這裡是榆陽城,朝廷重地,你若召來大蛇,恐怕死傷無數。”
一句“朝廷重地”提醒了雷顏,民不與官鬥,即使蛇族龐大,她也萬萬不能得罪朝廷!
忿忿將短笛收下,雷顏看了花驚瀾一眼,又轉向裴幽,高傲道:“今天看在瀾夫人的面子上饒了你們!不然我的信蛇就算追出千萬裡也能找到你那幾只青鳳的所在!”
言下之意,你偷樂吧,要不是她大方,連着你養的那幾只珍種一塊咬死!
雷顏捧起死蛇,看了眼花驚瀾的肚子,沒頭沒腦地道:“好像大了一點。”
花驚瀾一笑,她穿的衣服寬鬆,根本看不出來肚子的大小,雷顏會這樣說,恐怕是心理作用,她對孩子好像挺有執念。
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太荒謬,雷顏連忙道:“我先走了!”
看她擠入人羣,花驚瀾笑了笑收回目光,回頭正撞上裴幽深邃的眼瞳,她淡淡一笑,裴幽卻道:“夫人又幫了我一次。”
他頓了頓,似乎是猶豫了一下,道:“夫人可否移步,裴幽有事相告。”
花驚瀾與淳于燕暗暗交換了個眼神,便吩咐隨行的人準備回客棧。
廂房內,裴幽與花驚瀾相對而坐,桌上擺放的香爐裡焚燒着氣味寡淡的薰香,夏天用來寧神最好不過。
“夫人之前提及催胎法,”裴幽正色道:“其實不瞞兩位,翡翠鳥族對催胎一法頗有造詣。”
花驚瀾神色一喜,追問道:“裴公子可有催胎法?”
裴幽搖頭,“想必夫人也聽說過翡翠鳥族多年前的一場大禍吧,那時我甚年幼,族內的秘方大多失傳了。”
這話倒不像是假的,淳于燕與花驚瀾一時沉默了,失望再次籠罩心頭,只怕又是艱難之道。
“裴公子既然相告此事,必定是有法子得到催胎法,還請公子不吝相授。”花驚瀾沉色道。
“夫人嚴重了,我的確知曉有一途徑,只是……”裴幽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花驚瀾緊緊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