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府。我微笑着在前廳的椅子上坐下,舞兒恭敬地站在我的身旁。她現在的角色,還是我的貼身丫鬟兼保鏢。南宮楷坐在上座,看我的眼神裡依然透着驚異的光芒。
“姑娘,在下南宮楷,不知姑娘芳名?”他抿了一口茶,徐徐道。
“小女子凝落。”我莞爾一笑,並不提姓氏。
“哦,凝落姑娘。”他笑着又問道,“楷聽聞姑娘的曲子彈得極爲嫺熟動人,不知姑娘師從何處?”
“凝落少時,父親曾經爲凝落請過老師教凝落彈琴。只是普通的琴師,不足爲外人道。”
“哦?那是凝落姑娘天賦極高了?”
“公子謬讚。”我抿嘴,依舊十分淑雅。
“恕在下唐突,凝落姑娘爲何流落到茶樓撫琴呢?”他好奇地問道。
我收起了笑容,露出一副悲傷的神情。這一篇故事,我也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公子有所不知,凝落乃雲國桐南人士,雖不是大富大貴之人,但也算是溫飽之家。只是半年前家裡遭了變故,父母遭奸人迫害,雙雙離世。凝落只好帶着丫鬟逃離桐南,去往皇城沛林隱姓埋名,在客棧彈唱爲生。誰知……”說到這兒,我低下了頭,欲言又止。
“如何?”他關心地問道。
“誰知……一名富家公子向凝落提親,說是想娶凝落入門。他對凝落關懷備至,十分疼愛。凝落本覺着配不上他,不肯接受,但是他依舊沒有放棄。凝落深受感動,答應了他的求親,也一心真情待他,可是卻不想整個事件都是一個陰謀……”
“陰謀?”
“不錯,”我頓了頓,又道,“其實他貪圖的只是我的身份,我胡亂編的一個姓氏,竟然成了他追求我的目的。”
“你編的是何姓氏?”他顯然已經被我的故事吸引。
“這說來也巧,我編的,正是‘南宮’二字。”我輕輕地說道,用餘光看他的臉色。
他驚訝地看向我,反問道:“南宮?!”
“不錯。”我認真地點了點頭,“他以爲我是什麼南宮府的小姐,爲了巴結南宮府,才故意接近我。”
“竟然有這等事!”他大驚。
“嗯……”我點點頭,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故作驚訝地問他道,“他口中的‘南宮府’,該不會就是南宮公子……”
“風國就只有這一家南宮府。”他的眼神深邃了起來。
“那……那……公子可有一位妹妹?”我試探性地問道。
“你怎麼知道?”他臉上的神情越來越凝重了。
“那,公子的妹妹,可是叫做——南宮璇?”
“你見過她?!”他激動地衝到我的面前,大聲問道。
我故意作出一副驚訝的表情,支吾道:“我……我……確實有見過她。”
“在哪裡?”他臉上的青筋由於他情緒的激動而顯露無遺。我環顧了四周,認真地說道:“公子,這兒不方便議事,還請公子再找個地方,凝落定當知無不言。”
“好,你跟我來。”他
稍稍平復了心情,對我說道。
走在南宮楷後邊,我偷偷地靠近舞兒,用只有我們倆才聽得到的聲音對她說:“舞兒,我知道你已經和你父親聯繫上了,你現在把出府找他,讓他明日便來南宮府,到時候一切按計劃進行。”
“好。”舞兒輕聲應道。她眼裡閃過一絲驚異,怕是一直以爲我不知道她在秘密和她父親聯絡吧。我嘴角微微上翹,呵,一切盡在我的掌握之中。
來到南宮楷的書房,他將門緊緊掩上,急切地問我:“凝落姑娘,你是什麼時候見到我的妹妹的?她當時是怎樣的情況?”
我仔細瞧了瞧門外和窗邊,確定沒有人偷聽,才懇切道:“南宮公子……請原諒凝落對你的不得已的欺騙。”
“欺騙?!”他驚訝道。
“南宮公子,其實,凝落並不是桐南人,也從未見過公子的妹妹……”
“那……那你剛剛爲何……”他一臉疑惑。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凝落只是藉此接近公子而已。”
“你……”他一時說不出話來,瞪着眼睛看着我。
“凝落今日會出現在茶樓,會着這一套衣服,會彈《陽春白雪》,全部都是計劃好的,都是爲了接近公子才這樣的。”我從容道。
“那你爲何又要向我道出實情?”他疑惑的語氣裡有了一絲不悅。
“因爲凝落和公子一樣,很想知道南宮小姐是被何人所害。”
“你……”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似乎不相信我的話。
“請公子聽凝落說完。”我走近他,真誠地望着他道,“凝落是風國易水人士,因爲發水災逃難至雲國沛林,在一家客棧幫工,結果在那裡遇到了丞相公子。凝落是鄉下人,而且是個孤兒,不知自己的姓氏,就連‘凝落’這個名字,也是養母給我取的。於是凝落就編了‘南宮’姓氏,不想丞相公子以爲我是公子的妹妹,對我百般愛護,還要娶我過門。後來真正的南宮小姐被發現死在一家客棧,我才從他們口中得知了真相,原來我只是歪打正着,陰差陽錯……”
“難道我妹妹是他害死的?”他大聲詢問。
“不是。”我肯定地說道。
“你怎知不是?”
“因爲他們一直以爲我是真正的南宮小姐,直到南宮小姐發喪之日,他們才意識到我並不是他們要接近的人。也正是因爲如此,我纔有機會得知真相。”
“你是說殺我妹妹的另有其人?”他大驚。
“不錯。”我認真地點了點頭,“在我剛住進丞相府的時候,就有人來刺殺過我。我想,定是那幕後之人當時也以爲我是真正的南宮小姐,想讓我死在丞相府,造成南宮府和丞相府的誤會。”
“那你可知是誰人想要害你?”
我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凝落並不知曉。當我離開丞相府後,一位神秘人物找到了我,說讓我接近你,嫁禍丞相公子,引起你們兩家的衝突,以報我心頭之恨。”
“那你爲何沒有答應?你難道不恨那位丞相
公子麼?”他疑惑道。
“他們利用我確實不該,但他們爲的卻是天下太平,爲的是百姓安寧。我確實恨過他們,也想報復他們。但是後來一想,卻也覺着沒那麼多可計較的。和天下百姓比起來,凝落卻是微不足道。”此刻,我又突然想起了末攸然,在我心裡,一直都是愛着他的不是嗎,就算被他欺騙過一次,也會選擇再次相信。
“天下百姓?”
“嗯。”我繼續說道,“據我所知,雲國朝中有人蠢蠢欲動,想要篡位奪權。爲了鞏固國主的地位,丞相公子才和他的朋友故意接近我,想要依仗南宮府的勢力,得到財力的支持。”
“哦?看來凝落姑娘是站在國主那邊的?”
“是的。戰爭只會帶來災難和死亡,況且,雲國現任國主確實是個英明的國主。”
他看我的眼神裡多了幾絲欽佩。“凝落姑娘倒是女中豪傑。”
“公子過獎了。”我淡淡地笑了笑,繼而又凝重地看着他道:“南宮公子,凝落覺得,這其中必定有大陰謀。南宮小姐被虜,接着被害,然後便有人讓我嫁禍丞相府,這定是有人一路安排。”
“所以凝落姑娘將計就計,想要順藤摸瓜?”
“嗯。”我懇切地說道,“剛纔在大廳,我那位丫鬟就是讓我嫁禍蘇府的那名神秘男子的女兒,是他派她在我身邊監視我。所以凝落不得不出此下策,裝作是故意吸引公子,取得公子信任,再嫁禍丞相公子。凝落實在是迫不得已,還望公子見諒。”說着,我彎下身,向他行禮。
“凝落姑娘快快請起!”他忙扶起我,“凝落姑娘這般膽色過人,楷自當尊敬,哪裡還會怪罪?”
聽他這般說,我心裡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雖然街坊傳言他是個正人君子,但是我對自己的計劃還是沒有十全的把握。看現在的情形,我是信對了他。
“公子,當下之計,就是通過那位神秘人找出幕後真兇。”我嚴肅地說道,“據我所知,那位神秘人是丞相府的管家,他和丞相府似乎有着什麼仇恨,才讓他那般陷害丞相府。”
“姑娘是說他並不是主謀?”
“嗯,凝落覺得,這背後,一定還有其他的陰謀。而且,他一個管家,定是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擄走南宮小姐,還設計如此精密的計劃!所以凝落認爲,他必定也是受人指使。”
“姑娘所言甚是。”他贊同地點了點頭,繼而又陷入了悲傷之中,“只是可憐了璇兒,那般年輕,那般單純,卻……”
“公子,請節哀順便。”我見他一臉落寞,心有不忍。
“嗯,我沒事。”他苦笑,“那麼,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公子——”我咬咬牙,低下頭便跪了下去。
“凝落姑娘你這是何意?”他大驚,伸手想來扶我,卻被我推開。
“請公子認凝落作義妹!”我正色道。不敢看他的臉色,我的身子不自覺地發抖,心裡也開始有點膽戰心驚。我是不是着急了些?這般突兀,他若是不接受,我又當如何收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