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我遣舞兒去徹王府送去一副拜帖，邀他明日申時來流雲客棧一會。我在心裡暗自嘆氣，很多事情，該有個了結了。也許事情結束後，我也該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
看看手錶，已經快深夜11點半了。我沒有睡意，合着衣服躺在牀上，心裡一直在等着某個人的到來。說到底，我還是狠不下心來，我還是希望他能夠給我一個解釋。
秒針走動着，快要到0點時，我突然聽着窗邊一陣聲響。我的心像是提到了嗓子眼，既緊張又期待。一襲黑衣闖入我的視線，藉着月光看去，我泛着激動的眸子卻漸漸暗淡下來。
“怎麼，看到是我，失望了？”他的嘴角勾起一絲邪笑，我一時失神，不知道有多久沒有看到這樣邪氣卻自然的笑容了。
“我早應該想到你會來的。”我自嘲地笑笑，並沒有接他的話，自顧自地研究了起來。“看來你還是挺相信我的，就算我今天對你說出了那三個字，你還是來找我了。”
“尋墨不相信凝落姑娘還能相信誰呢？早在上次攸然兄飛鴿傳書道出你去風國的真實目的後，我便知道，凝落姑娘必定是個識大體的女中豪傑。”他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倒了杯茶悠閒地喝了起來，語氣中還帶有一絲玩味。
我嗤鼻一笑，不置可否，只是諷刺地問道：“你還叫他‘攸然兄’？”
他放下茶杯，手指在桌上不安分地敲擊，出賣了他此時複雜的心境。故作冷靜，他聳聳肩，淡淡地說道：“你終究還是知道了。”
“不然呢？你們想瞞我一輩子嗎？”我冷笑一聲，凜冽的目光刺在他的身上，毫不退讓。
他不再吱聲，只是靜靜凝視着桌上的茶杯出神。我索性從下牀站起，走到他身邊坐下，冷冷道：“蘇尋墨，如你所說，我不想把私人恩怨和國家大事放在一起解決。明日，我便還你們一個真相。只不過，那個時候，我們也該好好清理一下我們之間的恩怨了。”
“好。”他不再像剛纔那般嘻嘻哈哈，而是一臉正經地看着我，許久才吐出了一個字。
我慘淡地一笑，靠近他，在他耳邊低語片刻，便冷冷道：“你走吧。”
他站起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才走了幾步，他又回頭看我，眼裡盡是憐憫和惋惜。“凝落，明日之後，你打算如何？”他猶豫了片刻，還是道出了口。
“不勞蘇公子掛心，凝落自有打算。”我不再看他，冷冷地回了一句。
“凝落，攸然兄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能理解。”他誠懇地念着，卻讓我更加心生厭煩。我不耐煩地擺擺手，催促他快點離開。他見我如此，只好悻悻離去。我走到窗前，見他的背影漸漸埋沒在無邊的夜色之中，複雜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關上窗，一行清淚徐徐而下，我心生一疼，自言自語地呢喃：“人生若只如初見……那該多好……”
第二天，天氣驟變，午後便下起了瓢潑大雨，讓一向不愛雨天
的我不免有了些許的不安和恐慌。用完午膳，我便走出了房間，去往會客廳等待徹王爺的到來。黃叔和阿才哥正在會客室的門口等着我，見我到來，忙走上前來向我報告情況。
“凝落，一切都照你吩咐安排好了。”黃叔在我耳邊低語。我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示意他們離開。雪冉和舞兒跟在我後面，聽不到黃叔的話語，我回頭望見舞兒疑惑地看了他們幾眼，心裡明瞭舞兒的懷疑卻並未言語。
走進會客室，原本波瀾起伏的心情竟然出奇地平靜了下來。我緩緩地坐下，端起一杯茶細細品着。茶香濃郁，讓我更加舒心。茶飲到一半，一陣爽朗的笑聲傳入耳中。
“人未到，聲先至，徹王爺果真好性情！”我放下茶杯，站起身來，見一名貴氣男子攜一名侍衛翩然而至，忙低身行禮請安。
“南宮小姐客氣了！”他笑着將我扶起，眼裡透着精光。
我作出一個邀請的手勢，他順意坐上上座，滿臉堆笑。真是人不可貌相，他這個樣子，還真看不出來是一個陰險狡詐的人。
待他坐定，我也在他身邊坐下，用眼神示意雪冉。雪冉會意地行禮離開，將門掩上，季允徹會意，也吩咐他的侍衛出門守候。房裡只剩我與季允徹以及舞兒三人。
“南宮小姐邀本王前來，所爲何事呢？”季允徹若有所思地問道。
我並不答話，只是將舞兒喚到跟前，對季允徹道：“徹王爺，這位是厲晁之女，舞兒。”季允徹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卻還是故作鎮定道：“厲晁又是何人？本王不知道南宮小姐是何意思。”
“徹王爺……”我挑了挑眉，笑道：“明人不說暗話，凝落這般坦誠對待，徹王爺還要對凝落隱瞞麼？”
聽我此言，他也笑了起來：“早就聽說南宮小姐爲人率直，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既然南宮小姐都知道了，本王也就不拐彎抹角了。不過，小姐又是如何得知本王就是厲晁背後那個人呢？”
我露出一臉無邪的微笑，絲毫不覺得心虛。“徹王爺雄才大略，卻因爲屈於三皇子身份無法繼承國主之位，連凝落都爲王爺惋惜，更何況王爺本人呢。丞相頑固，愚忠於當今國主，想要丞相府出事的，想來也只有徹王爺了。”
聽得我這般不顧禮節的話語，季允徹並不顯得氣惱，反而笑意更濃了。他不急不緩地品着茶，一臉悠閒，就像是料定了我的想法一般。他這般自然，倒讓我有點手足無措了。
“舞兒見過徹王爺……”正當我出神，舞兒卻道出了聲。她向季允徹行了個禮，顯得不卑不亢。季允徹帶着尋味的眼神將舞兒上下打量一番，似乎對舞兒很是滿意。“厲管家培養出來的女兒，果然氣質非凡啊！”
“舞兒不敢當。王爺和小姐有事相商，舞兒先告退了。”舞兒乖巧地笑笑，低着頭退了下去，再次掩上了房門。舞兒什麼時候，也這般會察言觀色了？
季允徹用讚賞的眼光追隨了
舞兒一陣，又將目光鎖定在我的身上。“南宮小姐這次找本王來，怕不是介紹一個丫鬟給本王認識這般簡單吧？”
“王爺聰明過人，凝落不敢隱瞞。”我斂去笑意，正色道。“想必王爺也知曉我與丞相府蘇尋墨的矛盾。王爺讓厲晁與凝落共謀之事，凝落自當從命，只是，凝落卻還想向徹王爺弄明白一件事情。而介紹舞兒給王爺，也只是想讓王爺知道，我和厲晁一樣，是站在王爺這邊的。”
“哦，不知道凝落姑娘想知道何事？”他饒有興致地問道。
“南宮璇，是不是你殺的？”我也不再拐彎抹角，坦白問道。些許不自然的神情顯露在他的臉上，季允徹眉目一閃，直勾勾地盯住我的眼睛。雙目對視，我心裡一驚，卻不敢表現出自己的緊張。
見他不說話，我避開他的視線，故作輕鬆地踱了踱步子，又道：“徹王爺不必有所顧忌，王爺的手下在門前守着，凝落也不會將此事泄漏出去。”
“你問此事是何目的？”他狐疑地看了我幾眼，幽幽開口道。
“凝落現在好歹也是南宮府的小姐，凝落並沒有別的想法，只是想要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罷了。”我不動聲色，淡淡地說道。“既然徹王爺願意與凝落合謀，難道什麼都要瞞着凝落不成？如果王爺不相信凝落，就當凝落沒有問過罷。”
“既然你都已經猜到了，又何需向本王求證呢？”他緩緩而言。
我目光一凜，他這是承認了麼？嘴角顯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我卻還是一臉好奇地問道：“可是王爺爲何要擄走並殺了南宮璇呢？這般大費周章，僅僅就爲了嫁禍丞相府？”
“本王已經承認了此事乃本王所爲，至於其中緣故，南宮小姐不必要知道這麼多吧……”他收起了笑容，目光凜冽，讓我不寒而慄。深知這已經到了他的極限，我也不再追問下去。既然他已經承認他的罪行，我的目的也達到了。其他的，就讓那些人來處理吧。
想到這裡，我的臉上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他一愣，不解地看着我。笑意瀰漫，我恭敬地對着季允徹道：“徹王爺，凝落謝謝您對凝落如此信任。您給了凝落一個秘密，凝落自當還您一份大禮。”
“喔？”他來了興致，“大禮？”
“不錯。”我點了點頭，不慌不忙地走到會客室側牆的書架處，扭動架上的花瓶。書架緩緩地移動，不一會兒，書架後面的天地便展現在了我和季允徹的眼前。
“國……國主……”季允徹大驚，身子已然從椅子上滑下，雙膝跪地，眼裡寫滿了震驚。
書架後面的密室裡，一名身着明黃色外袍的男子板着臉，怒視着跪在地上的人。他的身邊，站着兩個絕色男子。一個俊美絕倫，一個飄逸雅緻；一個嘴角帶着特有的邪氣，一個臉上永遠那般雲淡風輕。一個曾經說定不負我，一個對我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只是那兩個人，都曾屬於過我，卻也將不再屬於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