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爲什麼他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
“他胡說的。”
百里連兒言笑晏晏的看了一眼季臨客,然後回眸,在季臨客看不見的地方狠狠的瞪了一眼李初然。
“他就是想調節調節一下氣氛,免得這送別宴太過沉重了。”
季臨客卻是沒有理會她所說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李初然看,似乎想要從他的臉上,看穿他的內心,或者,是想要從他的嘴裡,得到他最想要的答案。
李初然靜靜的凝視了一會百里連兒,須臾,好看的薄脣微微的斜了斜,眉眼沾染上一絲寵溺的笑意。
“娘子生的這麼好看,說什麼都是對的。”
百里連兒抓着袖口的手下意識的一緊,不知是因爲男人的話,還是男人對她的稱呼。
她的眼睛張的大大的,險些說不出話來,“你……”
“別鬧了。”
李初然動作輕柔而不失力道的握上她的手,“夫妻沒有隔夜仇,昨日鬧了矛盾你若還氣着,等宴會結束之後我們再來算一下,任打任罵都隨你,嗯?”
明亮的雙眸就這麼的呆滯住,百里連兒已經說不出任何的話來了。
最近不僅是李初然受的刺激大,她受的刺激顯然也不小。
李初然的脣角勾了一下,從她的臉上移開了視線,投向了還站在椅子旁,沒有坐下的季臨客身上。
他的眸色很深,很濃,“季大人,怎麼不坐?”
這話頗有點反客爲主的感覺,季臨客默了一瞬之後,很快就找回了常態。
大大方方的坐下,他的脣邊扯開一抹淡笑,邊給他們斟茶,邊道,“菜色臨客已經吩咐人去準備了,都是這家酒樓的招牌菜,夫人在千山鎮也住了不少的日子,想要吃些什麼,可以直接和臨客說說,臨客吩咐他們去做。”
他似乎默了一下,然後道,“而且,夫人是大人的妻子,大人喜歡吃什麼,想必夫人都是知道的,若看中哪些菜餚是大人喜歡的,也可以與臨客說說。”
百里連兒整個人都懵懵的,感覺像是被人賣了,還在替那人數錢一般。
她深深的看着李初然,因爲陷入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出來,所以她也沒有聽到,季臨客到底說了些什麼。
彷彿是在沉思着什麼,她瀲灩的脣抿得很緊,眉頭也皺的很緊。
百里連兒遲遲不答,季臨客疑惑的目光便朝她掃了過來。
卻只見李初然靜靜的看着她,她也微微側着眼眸,看去的方向應該是李初然那邊的,他這邊看不見,她的神情。
夫妻相望,應該還是新婚夫妻,那對視的眼神,應該是含情脈脈的罷?
季臨客的面色微微僵住了些,直到看見李初然傾身,在百里連兒嬌美的臉上親了親,他的表情,才徹底的,破碎了。
是一種連扯開脣角,都無法扯出一抹笑來的表情,很僵硬。
曾經百里連兒也遇到過這種情況,就是做什麼事情,彷彿都很無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經失態到了這種地步。
整個人一下子就會出神,眼睛遊離的厲害。
屋外的門被敲響,靜謐的近乎可以聽見掉針的聲音的屋裡,才微微有了動靜。
百里連兒猛地從李初然的身上站起,她安靜了太久,導致李初然都沒有防備之心,被她抓了個空。
眼睜睜的看着她起身,連連退開了兩步,眼簾垂的很低很低,然後在一張離他有些距離的椅子上,迅速坐了下來。
她低垂着腦袋,不敢亂看,屋外的人端着菜餚和酒水,一個接着一個的,慢慢的將一個只擺着茶具的桌子,鋪成了各種顏色。
美酒與佳餚的味道,濃郁撲鼻。
季臨客已經恢復了正常,屋內的氣氛有點怪異,不過外來的人不知道,上了菜之後,還留了一個婢女,給在場的三人中,紛紛倒上了一杯酒。
酒水,滿杯。
百里連兒擡了擡眸,定定的看着自己的酒杯,暗中思慮着自己喝完這杯酒水之後,還能不能,撐到宴會結束的那一刻……
百里連兒坐開了位置,李初然面上的神色沒有多大變化,季臨客卻是勾了勾脣角,彎了彎眉眼淡淡的笑。
因爲是送別宴,加上幾人都是相識的,所以不需要那麼多的忌諱。
他舉杯笑道,“方纔臨客說了,耽誤了時間,害的夫人等了這般久,臨客要自罰三杯。”
言罷,他朝百里連兒和李初然,各自奉酒,三杯入腹之後,他依舊面不改色。
身後站着伺候他的人,走上前給他的酒杯斟滿,季臨客揚了揚眸,看向李初然。
他雙手舉着酒杯,“三杯已經罰完,這第四杯,先敬大人偵破挖眼案還有一樁殺人案,大人慧眼如炬,一點也不輸當年風采。”
李初然狹長的眼睛眸色深邃,禮節性的跟着舉杯,與季臨客頷首。
“過獎了。此次能夠破了挖眼案,季大人也功不可沒。”
季臨客脣角微勾,兩人同時將酒杯擡高了些,然後遞到自己的脣邊,一飲而盡。
百里連兒在自己的位置上裝死。
若是剛纔李初然沒有那麼的出格,她或許還能正視他的眼睛,能與他好生的交談,但是現在……
她卻是迷霧重重。
自千山鎮相遇以來,李初然對她所作的每一件事,彷彿都很出格。
吻她,侵犯她,甚至在這般宴會前,光明正大的調,戲她,逗弄她……
若不是太過熟悉李初然,她都覺得現在的李初然是被五王蘇安給附身了。
可她卻不知道,人的情感,越是壓抑就越是炙熱。
到了最後,他的一言一行都無法自控,甚至對方輕易可以挑撥起他情緒波動的時候,也便是那人,最瘋狂,最想要佔有的時候。
李初然不是突然喜歡上的她,只是一直在壓抑自己對她的感情,不過他掩飾的很好。
當初她詐死離開帝京,他心如死灰不知內幕,自暴自棄的像是靈魂脫離了肉體,整日行屍走肉一般。
還曾一度酗酒,只是被李丞相抽了一頓,再加上當今聖上的鞭策,他才勉強上任通州縣令。
性情倒是沒有多少變化,不過就是待人稍稍冷漠了些,更加的沉穩沉默寡言了。
直到重新遇上,那種無法言喻的興奮與不可思議,是搜刮世上所有驚歎喜悅的詞句,都無法形容的出來的。
內心波濤洶涌翻滾而上的喜氣,將他的理智一概淹沒,只想對她好,只想要擁有,只想……緊緊的攬她入懷,再不分離。
百里連兒不明就裡,自然覺着他的轉變,帶着一種濃濃的怪異感。
當然,到了現在她都覺得不大真實。
對於她來說,她追了他這麼多年,用她的話說,就是冷血動物都被她溫暖了,而李初然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忽然就喜歡上她了,不是吃錯藥就是有陰謀。
她想七想八,不知他們兩人究竟說了什麼話,再回神的時候,正好瞥見季臨客脣角帶着笑意,眉眼彎彎的看着她。
百里連兒心下一緊。
她錯過了什麼嗎?
明亮的眼眸輕輕地眨了眨,她看了看季臨客,又看了看正在望着她的李初然,有點摸不着頭腦的問,“你們,做什麼要這麼……看着我?”
季臨客正等着她回話,以爲她是在思考,誰知道她卻是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來,頓時有點哭笑不得。
“不是說到了夫人和大人的親事麼,夫人還未與大人成親,只是有了婚約,問起了夫人喜歡什麼樣的婚禮,臨客看夫人思慮良久,還以爲夫人在認真的考慮,這會倒好,原是夫人什麼都沒聽見。”
百里連兒怔了怔,視線朝李初然看過去,那邊季臨客卻是不樂意了,嚷嚷着要讓她敬李初然一杯酒,以示歉意。
百里連兒無話可說,只能起身給李初然敬上一杯酒。
季臨客卻是中途想到了什麼,哎了一聲制止了她的動作,夫人喝的是甜酒,既然是自罰,那自然輕易讓夫人逃避過去,否則起不得警醒的作用。
他想了想,目光投向李初然手中的那杯烈酒,然後笑了一下,“不如這樣罷,夫人的酒杯和大人的酒杯換一換,讓大人喝夫人的甜酒,而夫人,喝大人的烈酒。”
百里連兒張了張口,“我會喝醉的,醉了容易招惹麻煩……”
季臨客擺了擺手,打斷了她的推辭,“大人不是在這麼,夫人若是醉了,大人會負責帶夫人回去。夫人放心,大人酒量很好,一杯甜酒醉不倒大人的。”
百里連兒爲難的看向李初然。
李初然面上沒有什麼表情,連聲調都沒有變化,“你醉了我會抱你回去。”
言下之意,就是同意季臨客的意見了。
百里連兒的眉眼皺起,尚未說些什麼,季臨客已經喚人給他們二人換了酒水。
李初然盯着她看,目光灼灼的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而百里連兒卻還掙扎了半晌,最後才妥協的將酒杯遞到自己的面前,將酒水飲下。
男人喝的酒,要比女人喝的酒猛很多,喉間一陣灼熱感,讓百里連兒覺得倍感難受。
好在她不是第一次喝酒,之前也喝過烈酒,這會酒量稍稍好了一些。
只是一張俏臉已經紅了個遍,看起來好像是醉了,百里連兒重新落座,她放下了酒杯,單手趁着自己的下顎,讓自己看起來更精神一點。
儘管,她已有了頭暈目眩的感覺……
砰的一下,是酒杯從手中滑落,而後掉落在地面上的聲音。
百里連兒揚眸看去,便見李初然面色已經慘白一片,連脣色都急劇變化着,鮮豔的顏色,慢慢的淡化下來。
“李初然――”
她驚得猛地從椅子上站起,可烈酒太猛,她的腦袋暈沉的更厲害,雙手撐在桌面上,才得以穩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