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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林雪茶低着頭,看不見安平侯夫人的表情,亦瞧不見來人的面容。
只是知道,那人走到了她的身側,便穩穩的站定了。
此人,穿着一雙刺金線鑲着花邊的長靴。
衣襬是通體黑色,夾雜着一些紅色,顏色搭着,很好看。
她挑了挑眉。
正揣摩着來人的身份,便聽到一道道桌椅移動的聲音,和響亮的請安聲。
來人面上沒有多少表情,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
“有禮了,起身罷。”
林雪茶眸色一閃。
是昨日,與她同一日歸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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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侯夫人,討好的笑聲,悠悠的傳入耳內。
“璟然殿下長途勞累,昨日纔剛回帝京,今日便來安平侯府,真是折煞妾身了!該是妾身登門拜訪纔是,怎勞得殿下,親自前來?快快,殿下快請坐。”
“坐就不必了。”
男人的聲音格外好聽,他道:
“今日來拜訪夫人,只是安平侯,曾讓本王捎一句話給夫人。
侯爺一切安好,待玥兮郡主及笄之日,便是他歸京之時。”
歸京……
歸京!
林雪茶的手指置在袖口中,緊緊的捏住。
她的父親,要回來了麼?
他終於,肯回來了麼……?!
安平侯夫人,還有姨娘們面上皆是一喜。
安平侯夫人道,“侯爺要回來了,這可真是太好了,不知,侯爺還說了些什麼,煩請殿下,告知一二。”
俊美男人微微垂目。
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漆黑如墨的眸裡,看不出情緒。
“安平侯,要本王收玥兮郡主爲徒,好好教習她一些爲人處事,倒也沒說什麼了。”
安平侯夫人怔住。
跪在林雪茶身後的聽竹,卻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璟然殿下是個什麼人物,天陳國誰人不知?!
若郡主能成爲他的徒兒,那這帝京,有誰還敢欺負她家郡主?!
林雪茶微微皺了眉,面色不悅。
所幸她低着頭。
她面上的表情,這纔沒被人瞧見。
一般而言,聰明人,不好糊弄。
像蘇南星這般聰明的人,天下少見,就……更不好糊弄了!
她又怎會喜歡,當他的徒兒?!
安平侯夫人怔了好半晌,才吶吶的道:
“殿下說的郡主,確定是雪茶這孩子麼?”
?
落兮郡主聰慧懂事,琴棋書畫,樣樣出彩,待人有禮,知書達理。
這樣出色的女子,做他蘇南星的徒弟,纔不會辱沒了他罷?
俊美男子轉眸,緩緩望向安平侯夫人。
他的聲音不冷不淡,慢慢的反問:
“你這是,在質疑本王麼?”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
什麼叫一擊必殺,林雪茶想,便不過如此了。
……
安平侯夫人再無言說什麼,面色訕訕的。
蘇南星亦不多言,彷彿與安平侯夫人多說幾句,他都嫌累。
沒錯,他那表情,是有嫌累的意思。
衆人偷瞄,看的分明。
於是……
他的下一句話,便是提出告辭。
很禮貌性的,語氣亦沒有絲毫的不對之處。
可……
衆人卻是有種,冷刀子刮臉的異樣感。
凝結成冰,凍徹心扉。
安平侯夫人忙走上前。
不過,她記着蘇南星,不喜旁人近身的忌諱,倒是不敢靠那般近。
步子定在離他五步遠的樣子,她躬着身子,便要送他出府。
蘇南星面色清淡,絲毫不爲……安平侯夫人的卑躬屈膝,而動容半分。
黑如湛石的眸子微微低垂,他望向跪在自己身旁,一直沒有說過話的女子。
薄脣輕啓,他問,“不送爲師?”
林雪茶眉毛一挑,安平侯夫人見機,立即道:
“雪茶,殿下在跟你說話呢,你趕緊起身回話。”
聞言,林雪茶慢慢的站了起來。
跪的久了,雙膝有些發麻。
她半俯着身子,想了想,到底要不要向他施禮。
畢竟,她已有十年未歸帝京。
禮儀卻依然標準的話,會不會,惹來安平侯夫人的懷疑?
不過……
這個念頭,只在林雪茶的腦子裡,轉了一圈,她便朝他施禮道:
“殿下,請。”
退婚一事,鬧得沸沸揚揚。
後宮的那個女人,知曉她回來,不會不宣她入宮覲見的。
屆時,她自是不能犯錯。
倒還不如,在今日便施禮端正,以免日後,落人口舌。
男人的目光,在她臉上緩緩打轉了一圈。
也不知,他究竟……在看些什麼?
好在,他並沒有看的好久,便收回了視線。
然而……
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
靜謐了好一刻的大廳裡,卻突然響起了他淡漠而又強勢的話語,大廳內的人,聽的心頭皆是一震。
“日後記得,看着本王回話。”
?
女子的地位,素來不比男子高貴。
尤其是……
皇室裡的人。
林雪茶雖被尊稱爲郡主,但畢竟沒有皇室高貴的血統。
而蘇南星,卻是實打實的皇子殿下。
他的身份極爲尊貴,又得老皇帝重視,朝中大臣見到他,亦會禮讓三分,拱手行禮。
跟他這樣的人說話……
怎能夠看着他?
怎能夠直視他?!
能直視他的,其人的身份,必定不會是林雪茶這種,郡主級別的人物。
而如今……
他卻要林雪茶迴應他的時候,看着他應答……
這……
說明了什麼?
……
蘇南星只要林雪茶一人,送他出府,其餘的人又是一怔,表情異樣。
安平侯夫人望着兩人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眯起了雙眼。
出府的小道上,蘇南星走在林雪茶的前頭,步履不緊不慢,染着一抹從容。
林雪茶跟在他的身後,距離他不遠。
他們身邊沒有人,林雪茶稍稍放了戒備,在他的身後,暗自思索着,此人幫她的緣由是什麼。
她雖不是過目不忘之人,但記性,卻絕對不差。
她可以很肯定的說,幼時,她與蘇南星,並沒有多少交情。
至多,便是見過兩面。
可在剛剛……
他卻是光明正大的幫了自己,提高了自己的身價。
不明白,這是爲何,難不成,是因爲父親麼?
畢竟,他在邊境,與父親一起生活了多年,父親求他多加照顧於她,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也說不通……
父親的女兒,又不止她一個。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前方走着的男人,突然一個向後轉身,她始料未及的便撞了上去。
淡淡的藥香味撲入鼻尖,林雪茶反應了一瞬,忙退開了身子。
她低着腦袋,準備道歉。
身前的男人卻先她一步開口,問的很突然,“想知道,你父親的事情麼?”
細長的睫毛輕合了好幾回,林雪茶擡起眼眸,她望着蘇南星,問:
“殿下願說,雪茶自是洗耳恭聽。”
“在本王回來的時候……”
男人垂目看着她,漆黑如墨的黑眸裡,沒有多少情緒變化,他說,“安平侯,廢了一隻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