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遞給蘇堇一個紅包,太后道,“賞你的,趕緊給哀家,尋個太子妃回來。”
“孫兒,定不負皇祖母期望。”
言罷,他緩緩起了身子,回到了原地。
五王蘇安每年都是那句,皇祖母年年有今朝,歲歲永不老,聽的衆大臣,耳朵都要起繭了。
偏生太后就是受用,也賞了一個紅包給他,笑罵着道。
“你也一樣,趕緊給哀家娶一個妃子回來,快些傳宗接代,明白麼?”
五王蘇安,極爲快速的應了一句,“這不就要娶了麼,指不定,屆時還得皇祖母出面,提孫兒娶回來呢……”
他油嘴滑舌慣了,太后也沒多在意,之後,便是沒有了動靜。
身旁的人,都沒有聲音。
亦不曾亂動,連擡眼都沒有。
林雪茶自是不敢輕易亂來。
畢竟,這些人,皆是在這條條規矩束縛下成長的。
她初來乍到,多加模仿,準不會出錯。
可……
按理說,過了太子,五王,如今該輪到蘇南星了啊……
怎會沒有動靜?
林雪茶眸色微動,正欲擡眸去看,卻忽然聽見,高堂之上淡漠如水的聲音。
“皇孫蘇南星,給皇祖母拜壽,皇祖母,安好。”
此話一落,處處皆是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在宮裡,太后的地位,比皇后,更甚之是皇帝的地位,都要高上幾分……
得罪誰,亦不能得罪太后,這是真理。
蘇南星,蘇南星就這樣拜壽的?
那麼平常。
那麼普通。
還那麼平淡?!
到底,怎麼回事?
難不成,九王蘇南星去了邊境,六年未歸,連怎麼拜壽,都給忘了麼?!
衆人心下揣度萬分,思慮萬千,皆猜不透,猜不明蘇南星的心思。
有人低低嘆息了一聲。
在這安靜的,連心跳聲都聽得見的場合裡,顯得極爲突兀。
那人輕道,淡淡的聲音中,隱隱夾雜着無奈與心疼之意。
“老九,你受苦了。”
“尚好。”
太后的模樣甚是無奈。
偏生蘇南星不論是禮數,還是言辭方面,都做的很好,連讓人挑刺的機會都沒有。
可就是那語調
該怎麼說好。
好像,淡漠之中,夾着點冷。
這不像蘇南星的風格。
蘇南星素來都是面不改色。
除了上次見老皇帝,林雪茶極少見他有變過臉色,且是衆目睽睽之下,變了臉色的時候。
可,這是爲什麼?
氣氛,開始一點一點的變化。
一旁垂眸沉默的百里連兒,卻突然,朝她這邊靠過來。
一旁垂眸沉默的百里連兒,卻猛地,朝她這邊靠過來。
她似是能夠猜到,林雪茶心裡在想些什麼。
用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與林雪茶道,“聽聞,當年南星哥哥母妃,秦貴妃感染的是瘟疫,秦貴妃死後,是太后娘娘下令,將南星哥哥的母妃,處以火葬的,也便是那時候,南星哥哥待太后娘娘的態度,急轉直下,最終,演變成這般光景。”
火葬……
林雪茶眸色變了又變。
火葬,之於現代人而言,或許是見怪不怪,習以爲常的事情,但……
於這個朝代的人來說,會處以火葬的人,斷斷是窮兇極惡,十惡不赦之人。
有燒其魂魄,使其永世不得超生之說。
難怪……
蘇南星會對太后,如此態度。
想來,蘇南星會對皇上那般態度,也是因爲此事罷?
可爲什麼,外界竟沒有得到一絲一毫的消息。
只是說秦貴妃病故,而不是感染瘟疫,被處以火葬。
念頭微轉,林雪茶便猜出,許是皇家人,爲了顧全大局,抑或顧全皇家顏面,這才,封鎖了消息。
百里連兒的聲音,輕輕地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道,“此事,是宮中秘聞,雪茶,你可莫要傳出去。”
林雪茶眨了眨眼眸,用同樣的音量應道,雪茶知道了。
頭頂上的聲音,仍在繼續,太后道,“你這身子,趕緊調理好,皇祖母,還等着抱孫子的那一天。”
蘇南星總算是回了一句,較爲正常的語氣。
“蘇南星,會的。”
太后滿意的點了點頭,她給蘇南星遞過去了一個紅包。
待蘇南星接過,回到座位上之後,她突然沉沉的嘆了口氣,道。
“哀家知道你們有心,不過哀家這年紀大了,人老容易累,哀家就不一一討你們福賜了,都放開點,莫要那般拘謹,好好玩罷。”
太后這番話落下來,誰聽不出來,是個託詞。
她雖然身份尊貴無比,但年紀卻不大。
當今天子接位的時候,已三十有七。
眼下,過去了整整三十年的時間。
太后如今,不過才四十九歲而已。
只比太子大上十幾歲的女人,哪裡老?
比當今皇后還要小上十幾歲的女人,哪裡老?
心下腹議歸腹議,該行的禮還是不能少的。
衆人又是起身,朝太后行了行禮,隨後,坐回了原位。
林雪茶與百里連兒坐在裡側。
太后發話後,皇后便宣了舞女,獻上歌舞。
五六個清秀的女子,身着淡粉色的長裙,手持大紅色的羽扇,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
琴師在大殿的一角,演奏。
整個大殿的氣氛,柔和下來。
大臣閒來無事,看着舞女,欣賞舞姿。
林雪茶亦是閒的慌。
若是蘇南星坐在她身邊,她還可以趁機問問,之於太后的事情。
這些天,她都太忙了。
蘇南星,亦不將那本記載人物的資料,書給她看,一心只要她背誦茶道和練習茶藝。
她自己也暈了。
蘇南星不給,她自己卻也沒有想起來,向他要那本書來看。
林雪茶白皙如玉的手指,在桌面上無意識的敲了兩下。
忽然,左手的手臂一陣灼熱,她本能的縮回手,卻立馬被人拽住。
只見那人面色焦慮,聲音急切的道,“雪茶,雪茶你沒事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你讓我瞧瞧,可有傷到哪裡……”
她一邊說,一邊將林雪茶的衣袖掀起來。
林雪茶眸色一緊,推拒着她,也道,“不用了,連姐姐,雪茶沒事。”
百里連兒卻是極爲擔心。
不顧林雪茶的推辭,兩隻手,大力的將林雪茶的手袖擼起。
直至看到林雪茶,白皙的手臂上,有被燙紅的痕跡。
她面色大驚,立即在林雪茶的手臂上一陣亂摸。
好像是要擦乾水跡一般,以免林雪茶的手臂,受到更嚴重的傷害。
“完了完了,還真是把你給燙傷了,怎麼辦,南星哥哥怕是要生我的氣了,怎麼辦?”
林雪茶的手臂,不負衆望的,被她擦得更紅。
林雪茶咬着脣,強忍着,把眼前的女人甩出去的衝動。
她的另一隻手,按住百里連兒的手,止住了她的行動。
忍着手臂上的疼,林雪茶道,“連姐姐,你可以替雪茶喚一下女醫麼?”
百里連兒眼中泛起了淚意。
她猛地站起身來,朝皇后那邊跑去。
“娘娘,連兒闖禍了,雪茶被連兒燙傷了……”
林雪茶眸色微閃。
她的另一隻手,扶着擼起來的袖口,不敢放下,視線,在百里連兒的背影上,多停留了幾秒。
這是一個很不雅觀的舉動。
女子,最忌諱的便是露出肌膚。
林雪茶倒好。
一露,便露出了大半隻手臂。
不過,她原先的名聲,本就不怎麼樣。
衆人也便習以爲常了。
百里連兒一哭,皇后便遣人宣女醫過來。
太后許是聽到了什麼,突然問道,“傷的可是雪丫頭?”
皇后的面色,不怎麼好看,“回母后,正是雪茶那丫頭。”
太后站起身來,朝剛剛百里連兒跑上來的方向,望去。
待瞧見一女子挽着衣袖,太后便朝她招了招手,“雪丫頭,到哀家這邊來。”
林雪茶與太后,從未有過交集。
因爲,自她重生的那一刻起,她便是有記憶的。
所以,這一點,她很是清楚。
不過,太后要她過去,她除了遵旨,亦不能有其他的選擇。
林雪茶起身,目光下意識的,往蘇南星那邊望去。
卻見蘇南星也往這邊看來,眸色深沉。
林雪茶一怔,收回了視線,便往太后那邊走去。
她走到太后的跟前,剛要俯身行禮。
太后卻是道,“快過來,讓哀家好好瞧瞧你的傷。”
聽此,林雪茶只得,再往前走幾步。
太后抓過她的手,朝大殿內的大臣們,命令道,“都給哀家,轉過身去。”
大臣們一陣靜默,卻是依言而動。
見此,太后低垂,仔細的在她的左手上,看了半晌。
林雪茶不知,太后到底是在看她的傷口,還是在看那一顆,耀眼的,硃砂紅。
她眸色微動,下一瞬,便聽太后嗔怒道。
“這女醫怎麼還沒來,做事慢慢悠悠的,她是不要腦袋了麼?!”
皇后也站起了身子,“母后息怒,女醫住的地方,離大殿有點距離,這纔會耽擱時間的。”
大堂之下,有身着淡藍色長裙的女子,站了起來,她俯身道。
“啓稟太后,皇后娘娘,女醫來的速度慢,等女醫到了,玥兮郡主的手,怕也是要毀了。
不如,先在玥兮郡主的傷口上,用冷水沖洗一下,這樣,能夠減緩一下,燙傷所帶來的灼痛。”
林雪茶也俯下了身子,她道,“啓稟太后,皇后娘娘,雪茶無事,適才只是連姐姐,在雪茶的手臂上,擦了兩下,雪茶這才感覺有點疼,並無大礙的。”
確實並無大礙。
百里連兒不小心,倒在她手臂上的茶水,沒有很高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