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強悍剛硬的刺弧,這個時候跟個家庭主婦沒什麼兩樣,主動給這幾個男人舀雞湯,她才舀了第一碗,已經餓得不行的鳳琉瑛就主動自覺高效率地把這碗湯搶過去,連勺子也不用,直接往嘴裡灌。
才喝了一口,他的眼睛就亮了,大叫一聲:“好喝!”就亂沒氣質地往嘴裡灌。
大除夕的晚上,刺弧也不跟他計較,舀了一碗給旁邊的零零玖。
零零玖最後落座,聽到太子那話那模樣,嚥了咽口水,恨不得馬上也品嚐品嚐,但是,皇上坐在他身邊,他哪裡敢先吃,恭敬地將那碗雞湯挪到紫律棠面前:“大人,您先請——”
在心裡,他真的越來越佩服師父娘娘了,雖然出門在外不必太過拘禮,但她在皇上面前也敢將身份貴賤徹底拋到一邊,全然不將規矩放在眼裡,夠有膽量的。
紫律棠端起湯碗,就着碗口慢慢呷了一口,然後又呷了一口,點點頭:“手藝不錯。”
刺弧傲然:“那當然!姐是什麼人?只要姐想做的,沒有做不好的!”
一個人獨自生活,若廚藝不好,那日子得有多難過?他們能吃到她親手做的這些菜,是他們的運氣!
看到皇上先用了,零零玖纔敢動口,一口湯下肚,忍不住讚歎:“真的很好喝!師兄您真是多才多藝不所不能……”
刺弧淡笑,給他和紫律棠挾菜:“今天除夕,大家昨晚又累了,多吃點。”
雖然她是個流浪女漢子,因爲身份特殊和工作特殊的緣故,基本上不跟家裡聯繫,但每年除夕她還是要回家吃頓團圓飯的,而回到家裡後,出於彌補的心理,她都會包下幾乎所有的家務,包括做飯。
如果今晚沒這幾個人,她這個除夕一定會非常、非常的不習慣和難受。
她這份體貼和溫和,流露出少有的女人味,淡了平時的強勢和強勢,比起平時的勇猛殺敵,更令這幾個男人動容。
鳳琉瑛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她挾菜給自己,口氣有點酸溜溜地:“那邊的菜我挾不到……”
刺弧不理他:“挾不到就站起來挾!”
鳳琉瑛一臉委屈:“偏心……”
刺弧冷哼:“無功不受祿,你昨晚什麼都沒做,現在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敢要姐挾菜給你?”
鳳琉瑛咬了咬脣:“我、我剛纔掃地了……”
刺弧又哼哼:“要不是看在你好歹還掃了個地的份上,姐親手做的這頓飯,會有你的份?”
鳳琉瑛又咬脣,一臉忿忿
零零玖又同情起太子來了,趕緊挾了一隻雞腿給他:“師妹,來,吃只雞腿……”
沒想到鳳琉瑛卻青了臉,眼睛圓圓地瞪他:“你這狗奴才,竟然敢讓小爺吃你的口水?想毒死小爺不成?”
“咯嚓”,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從刺弧的手上傳來,幾個男人看過去,兩個年輕的都變了臉,刺弧五指如鷹爪,硬生生將手中那把鐵製的小勺子扳得變了形,她對着鳳琉瑛的笑容也陰森得令人毛骨悚然:“你再敢罵人,姐就讓你的骨頭也變成這樣!”
咯噹,那把勺子就這樣被她一隻手給捏斷了。
鳳琉瑛倒抽了兩口冷氣,閉嘴,埋頭吃飯。
零零玖原來還想說兩句緩和氣氛,但看到這情形,也不敢隨便說話了,趕緊吃。
只有紫律棠還是不徐不疾,一臉淡定,脣邊,卻泛出淡淡的微笑,這個女人,看似剛硬,其實剛中有柔,而且極會教人懾人,真是與衆不同。
這看似尊貴、實則不堪一擊的鳳琉瑛能遇到她,看似不幸,實則大幸,若是再繼續跟着她,這小子說不定便能很快脫胎換骨,否則以他那秉性,繼續呆在宮裡,也只是越來越廢罷了。
幾個人睡了一天,此時確是餓了,將一大隻雞、一大隻鴨、一大盤臘肉和幾道素菜都吃了個精光,方纔心滿意足,然後,幾個人就坐在椅子裡,看着偶爾從天空閃過的煙花,聽着不斷傳來的鞭炮聲,發呆。
他們都曾是顯赫一時或處於熱鬧之中的人物,此時,卻也不過是幾個在外流浪的旅人罷了。
坐了大半個小時,刺弧覺得消化了一些,便起身,朝外面走去。
零零玖趕緊道:“師兄,您要去哪兒?我陪您去——”
刺弧淡淡道:“出去散散步。”
除夕之夜,無親無故,這樣坐在屋子裡憋得慌,還是出去走走,感受一番人氣與生氣,纔不至於覺得一切如此虛無。
零零玖想了一想,果斷地跟出去,紫律棠沉吟片刻,也起身隨之而去。
屋子裡很快就冷清下來,正撫着圓鼓鼓肚子休憩的鳳琉瑛眨眨眼,怎麼人都走了?
走了就走了吧,他一個人自己玩。
然而,一陣狂風吹來,颳得窗戶發出奇怪的聲音,他轉眼一看,感覺外面一片陰森森,鬼哭狼嚎般的聲音,隱隱地、幽幽地傳來……
鬼、鬼哭?他立刻想到外面院子裡枯井中那些屍首……
當下,他頭皮發麻,也顧不得肚子沒消化,就瘋了一樣衝出去,臭女人……別丟下他啊!
那女人再狠再壞,也還是活的,但那些,可真真是死了的……
還好還好,那幾個人只是在慢慢地散步,未曾走遠,他很快就追上了他們,氣喘吁吁地跟在他們身邊,心裡不斷嘀咕:這種粗糙的西部城市的夜晚,有啥可看的?比起京城和皇宮來看得遠了……
其他幾個人都不說話,只是慢慢地走出巷子,來到街上,踏上鼓樓,看着一城燈火。
因爲是除夕夜,難得家家戶戶都未熄燈,許多孩童都在外面點菸花,給他們見着了難得的夜景。
慢慢的,鳳琉瑛覺得有些孤寂了,想起了宮裡的妻妾們,想起了母親父親,想起了往日的繁華熱鬧,心裡開始有點理解起他們此時的沉默了,於是也沉默了。
午夜時分,鞭炮聲突然間變得密集起來,震耳欲聾,天空也盛開了花色單調卻仍然不謝的煙花。
幾個人一直看到煙花凋謝,城市慢慢陷入沉睡,方纔回來。
第二天的大年初一,刺弧吃過早點後,披衣出門,說要去逛逛街,零零玖和鳳琉瑛見了也要跟出去,她看了看零零玖,擡擡下巴:“咱家小師妹太會惹事,不許出門,你給我在家裡看着他,他若是又罵你,你就使出我教給你的那兩招,捧他!”
零零玖稍微愣了一下,正色:“是,我聽師兄的。”
他雖然是大內高手,但功夫比起自幼有名師指點的太子來說還是差了一籌,但這陣子得到了師父娘娘的真傳,學了好幾招怪異犀利的拳法,唔,也許哪時太子真的鬧起來,他可以試試那幾招的威力。
鳳琉瑛一聽臉就黑了,但在刺弧面前,也不敢發作。
刺弧獨自出了門,慢慢朝街上走去,至少在全家團圓的這一天,讓她融入熱鬧之中。
這古時的大街,在過年期間的熱鬧,絕不亞於現代,也許在這些平時娛樂單調的古人來說,這幾天,是一年中最難得的娛樂時光,誰都不願錯過罷。
滿街的小攤小吃,隨處的雜耍賣藝,搖着撥鼓、風車並吃着糖葫蘆的孩童,看不盡的五彩燈籠和剪紙,茶肆酒館裡傳出的絲竹之聲……她走在這片海洋裡,自有一番愜意和溫情。
走到鬧市中心,前面的歌臺下,人頭攢動,羣情激動,幾十名大漢攔着這些人,在大聲吆喝着什麼。
處處是人擠人,但沒有哪一處像這裡這麼擠和激動的,但看白紗遮住三面的歌臺上並沒有多少人,又不像是哪裡的頭牌美人或有名戲班子在攬客賣藝,衆人在鬧什麼呢?
她走近,聽到歌臺上、白紗之中傳出婉轉悠揚的琴聲,這琴聲,彈得非常的美妙動聽,堪稱天簌之音,令人遐思:能拔出這等天籟之聲的,一定也是天外仙人!
難得她對彈琴之人產生了好奇心,便一反常態地擠進人羣之中,玩點小手段,不動聲色地將擋在前面的人拔開,擠到前面來。
擡頭一看,灑脫從容的臉色,立刻沉下來,目光如冰,寒光冽冽!
白紗飄飄之中,有人白衣勝雪,氣質如仙,端坐如佛,彈着古箏者,竟然是鳳點星!
冰天雪地,寒風凜冽,白紗隨風飛舞,腳下萬民攢動,四周喧囂奔騰,他恍若無人,自彈自娛,那份從容脫俗,令刺弧有幾分佩服。
她絕對不相信這是巧合!這鳳點星,追到腳後頭來了!
她盯着他,眼裡閃過幾分殺氣,這倒是好,獵物自動送上門來了!
似乎感受到了這份殺氣,鳳點星忽然停下十指撥絃,微微擡頭,微笑,瞬間幾乎天地生光。
與刺弧四目相觸,他脣邊的弧度又略爲彎了兩分,再美的女人,在他面前都能黯然失色。
“各位——”有人跑上臺,大聲道,“國師休息結束,開始第二場卜卦,請各位要卜卦的排隊抽籤,抽到八卦籤的即是與國師有緣,國師當場爲其占卜測算,無緣的卻切勿強求,以免違反天意,反受天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