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48 幾日不見,夫人便不記得在下了?
“那麼你應該也清楚如今北燕朝廷的形勢。”林陌染沉聲道:“若你嫁入趙府,就是站在了皇上的對立面。”
林萱突然擡起臉,大聲哭道:“林陌染!你懂什麼!我喜歡的人根本不是皇上!而是趙家大公子!趙楚垣!”
宛如當頭一棒——
林陌染整個震驚在了當場!
林萱什麼時候起,竟然偷偷喜歡上了辰靳?那個玩世不恭、亦正亦邪的趙家大公子,燕樂晟的暗衛?
“可是他……”林萱嗚咽一聲。斷斷續續地哭道:“可是他說,他喜歡的人……是你!這下你知道我爲什麼恨你了吧!”
“可是我猜你都忘記了!”她慘然一笑,手背一抹眼淚,狠狠地朝林陌染走過來,“我十歲那年,你十二歲。趙琅坤帶着他來林府做客,那時候他也不過剛及笄。趙大人便開玩笑,說要討你給他當妻子!後來,我們三個在河邊玩,結果一不小心,我和你同時掉進了水中!我們都不會水,在水裡撲騰掙扎,楚垣沒有等小廝。率先跳入水中!”
她眼神漸漸露出迷戀沉醉的神色,“他本領很好,遊得也特別快,我看着他。一時間就覺得不那麼害怕了。我知道,有這麼厲害的人在身邊,我一定不會出事!”
“可是……”林萱突然一滯,眼神中沉醉的神色猛地一收,目光重又惡狠狠地投向林陌染,一指冷冷地指向她腦門,“可是你!就因爲趙大人說了一句,你是他的未婚妻!他竟然不顧當時離他更近的我,直接越過我遊向你,先把你救了起來!那一天,我差點被淹死!眼睜睜看着他懷抱着你。把我丟在身後……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絕望?!我恨不得那一刻就死掉算了!”
林陌染默默地聽着,默默地搖頭,“所以從那以後,你就開始恨我。”
“是!”林萱目光狠戾,就像欲噴發的火山,“直到現在。我依然恨你!恨不得能奪走所有屬於你的東西!”
她冷冷一笑,帶着扭曲的神色,“所以我,一定會嫁入趙府!做不了他的未婚妻,便當他的弟媳!只要能天天同他住在一個屋檐下,只要能偶爾看到他,我就算死也滿足了!而你……!”
她忽地一陣大笑,“我會毀了你!只要燕樂晟當不成皇帝,你就當不上皇后!待到那時,整個北燕的天下都是趙家的,我的地位自然也會在你之上!待到那時,我有一千一萬種方法折磨你,讓你生不如死!”
林陌染難以置信地搖頭,“你瘋了!”將這種大逆不道謀反的話語,當衆就說出來!不是瘋了是什麼?
是那積鬱了五年的恨。把一個好好的姑娘逼成了這個樣子!
可笑的是,她這個當事人壓根就不記得那段往事!不記得她與辰靳早就見過面,更不記得自己竟然還欠了辰靳一命……
“送你們三小姐回房!好好休息!”她喚了一個丫鬟,匆匆將林萱帶去裡屋,自己則坐在百花宴席旁,驚魂未定。
黎笙在一口猶猶豫豫,終是開口詢問道:“方纔來之前,娘娘還說要儘快安排萱小姐嫁入趙府,如今怎生又讓二夫人儘量拖延時間呢?”
林陌染搖頭喃喃道:“是我算記錯了……一心以爲林府沒有表態,就能安全地處於中立的位置,但其實,趙家早就盯上了這塊香餑餑!不把林府爭取到他們那邊,趙家那些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你道爲什麼?”
黎笙思索道:“因爲林府有錢?”
“不錯!”林陌染點頭,“起兵謀反,一靠兵權,二靠資金。而父親身爲江陵第一富官,他的身家資產,是多少人說覬覦的山芋?偏偏他沒有子嗣,只有兩個女兒,偌大的資產,往後都將作爲遺產分給兩個女兒!”
黎笙驚道:“這麼說,誰娶了林府小姐,誰就等於坐擁江陵的半座金山!”
林陌染慘然一笑,“可不是!而如今,在趙家看來,我這半座已經是九王爺的囊中之物,另外半座,他們自然要死活掌握到自己手中!”
她嘆口氣,“可偏偏,林萱又只能嫁給趙家二公子。否則,就會給林家帶來滅頂之災。他們得不到的好處,也不會白白讓給別人,只會毀掉它。”
黎笙生生打了個寒顫,苦惱道:“可是三小姐方纔說……說要嫁……”
林陌染站起身,斂去面上諸般複雜神色,輕聲道:“走吧,回王府。此間事,我們誰都管不了!”
這幾日,林陌染一邊和林奕張羅着玉石展覽的事,一邊盤算着怎麼將燕肅祁的陰謀,和趙家的詭計轉告燕樂晟,然而後者卻遲遲不露面,就連一向神出鬼沒的辰靳,也不見蹤影。
沒過多久,卻等來了北燕皇宮的邀請。木邊夾亡。
爲緩解朝中這幾日平定逆賊的緊張形勢,太后決定於清明這日,在宮裡舉辦燈會,爲北燕子民祈福平安,所有命婦都受邀入席。
這意味着,她又要和趙婉瑩同時進宮。並且,又要見到柳太妃那個妖豔的女人。
可她沒想到的是,原是祈福的燈會,最後竟然會演變成一系列悲劇的源頭。
皇家園林,清明燈會,觥籌交錯。
林陌染梳着近香髻,斜插一支喜鵲登梅簪,鬢邊壓着絹制翠柳枝,正應了清明頭戴柳的習俗,景色相宜;額邊則點綴着六顆小巧的白色琉璃步搖,與三瓣黑色梅花一黑一白遙相呼應,更添一分嫵媚。
身上一襲雲煙衫配青綠瑞草雲鶴紋鳳尾裙,外罩一件白地花緞女披。一身富貴又清爽,襯着那一張芙蓉似的鵝蛋臉,活脫脫一個下凡的謫仙,清高冷豔集一身,完完全全將身着一旁紫緞八幅裙的趙婉瑩給比了下去。
阿九穿了一件中規中矩的絳色對襟綢短襦,老遠見了她,只是眨眨眼,並不敢明目張膽過來見禮。只因受蘇相一事的牽連,如今翰林府女眷各個都正襟危坐,不敢和任何人攀談。
論品級,阿九在衆多命婦中是最高的,林陌染也不避諱,便在她旁邊挑了個下首的位置坐下。
阿九將頭側過來,低聲提醒,“方纔又見着你府上那個側妃,與柳太妃在後面嘀嘀咕咕,不知道說啥。”
林陌染端起面前的酒杯,輕輕一笑,“阿九不必擔心。我自當提防她。”
自那天幾句話將趙婉瑩氣走後,她就沒想過趙婉瑩會放過她。一日得不到正妃之位,趙婉瑩是不會消停的。
酒過三巡,太后率領衆人誦祈詞,放花燈,一時間湖面上星星點點全是荷花樣的小燈,順着水流搖搖晃晃漂入護城河,最終匯入宮外的江陵運河。
林陌染在花燈上寫了字,正準備隨在阿九身後將花燈放入河中,沒曾想小瑾卻偷偷溜過來,將手裡的一盞燈遞過去,悄聲道:“晟哥哥讓我給你的,說要和你一起放!”
燕樂晟和百官在政陽殿飲宴,放花燈不在他們的宴會進程中,頂多是一會兒她們的花燈飄到政陽殿附近時,他和百官會分神在兩岸看一下。
她便笑着拿過來,一看,頓時樂了!
燕樂晟在花燈上寫的一句詩,不是旁的,竟然也是她寫在花燈上的那句!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小瑾偷眼一瞧,樂得笑不攏嘴,“你和晟哥哥真有默契啊!想的詩也是同一句!”
林陌染白一眼,心中笑着,嘴上卻嗆道:“這有什麼默契不默契的。這首詩原本寫的就是放花燈,最最應景,想必很多人都同時想到了。”
話雖這麼說,還是小心翼翼地將兩個花燈連在一起,並排放入水中。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天意,兩盞花燈被水流蕩漾得歪歪扭扭,卻始終沒有分開,一路行到了臨近政陽殿的位置,她還依稀見着兩盞燈宛如並蒂蓮一般緊緊偎依在一起。
再遠些,就看不見了。她卻暗暗希望着政陽殿上的某人,一不留神回頭一瞥時,能看到這兩盞相依相偎的花燈。
放了花燈,太后先回去休息了。大領導不在,底下命婦們的交流就隨意起來,阿九拉着她四處結識朋友。
她時刻提防的柳太妃和趙婉瑩,沒想到這兩人一點異動都沒有,倒是等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家公子請你到西南角涼亭小敘。”
林陌染看着面前這個面生的小丫鬟,直覺地皺起了眉,“你家是誰家?”
小丫鬟不卑不吭應道:“奴婢的主子姓趙。”
林陌染心中一動,脫口而出,“可是辰靳?”除了他,她想不到還有誰會在這個時候找她!就連辰靳,恐怕也是奉了燕樂晟之命。
然而面前的小丫鬟卻不說話了,只是默默地立着,等她一同前往。
林陌染和黎笙對視一眼,自己當先走在了前面。
黎笙故意拉開一段距離後,又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人羣,只是遠遠跟着。
待走到西南角那處涼亭,遠遠看去,果然有人站在夜色中。
只見那人一襲白袍朗朗清風般俊朗挺立,正低頭把玩着手中的某物。
待走到近時,林陌染才猛地看清,他手中把玩的那物不是旁的,竟就是她親手放入河中的一對花燈!
再擡頭一看,這人哪裡是辰靳!分明是位面目清冷的陌生公子,只是容顏和辰靳有幾分相像罷了!
那人見她一臉驚訝的神色,突然勾脣邪魅地笑了。
不見如何行動,身影已如片葉般飄忽而至,猛地一手擒住了她的手腕,冷笑道:“幾日不見,夫人便不記得在下了?”
林陌染渾身冰冷!
是他!